《江湖庙堂十年灯》 山月江风

經歷了兩月有餘的道士修行,王廣宇再度握刀。

崆峒山上和和氣氣,人人相親。

看了一場劍仙大戰,田間耕作,挑水靜坐,跟隨著山上的老神仙練練拳腳,竹林中砍竹又種竹,小譚中下潛又上浮,竹屋中開懷暢談,瀑布下抽刀斷水,單刀換雙刀。

這便是王廣宇上山以來生活的全部。

他屏息凝神,緩緩抽刀。

這位僅學刀十月的刀客,沒有言語,緩緩吐息。

拔刀,劈砍。

刀上氣機迎風暴漲三尺。

這一刀,劈開了瀑布,且不只是瀑布,瀑布後的石山被刀罡切割的寸寸碎裂,被削去小半山峰。

刀罡向天空飛去,遙指北方。

李墨白看著被削去小半山峰的石山,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王奕,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竹屋共飲酒第二日,王廣宇無刀入御氣。

“是時候該下山了,這山上太過和氣,可是養不成殺伐果斷的刀客。”

李墨白緩緩走來。

王廣宇不禁有些愕然,突然間便要下山,他多少覺得有些捨不得。

可事情總要往前走,過去的事物可以使人懷戀,但不會原地等待。

“去收拾收拾行李,給山上的幾位神仙道個別吧,我也同趙青霜那古板老道有幾句話要說。”

李墨白說完便向道觀方向掠去。

王廣宇深嘆一口氣,轉身也向屋舍走去。

這次他走的很慢,欣賞著這座神山沿途的風景。

“練刀不聞道外事,忽覺秋已深。”

過去的時日就如崆峒山的清流般平穩而倉促,他略微盤算幾下,上山已五月之久了,初次上山時還是滿山青翠,下山之時已是萬山紅遍,層林浸染。

趙歸如往常一般,蹲在那片竹林裡打著哈欠,看到王廣宇路過。

“你小子,今日的修行已經練完了?今天倒還真快,咱今年乾點什麼找找樂子?”

王廣宇陰沉著臉,不見喜色。

趙歸又看了看他

“練刀被那李老漢叱責了?沒事,等道爺我一步通天,到時候哥罩著你,暴揍那李老漢一頓,狠狠地出了這口惡氣。”

王廣宇終於開口

“我明日就要下山了。”

趙歸聽聞後也是瞬間安靜下來,陪著王廣宇走完這回屋舍的一路。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

“老子這麼大還沒下過山呢,聽說山下的日子精彩的很,不像這山中平平無奇,你下次在上山,一定得多給我講講山下的奇聞軼事。”

王廣宇點點頭,整理著手中的行李。

“晚上咱在到那竹屋喝點?這次我找李師父搞點真酒?”

趙歸笑了笑表示同意。

當夜,王廣宇在竹屋中靜坐一夜,不見趙歸人影,卻不再像往常一樣憤怒地一摔袖袍而去,只是一個人喝了一夜的酒,把另一罈酒埋至竹屋下方。

王廣宇拿起那杆紫檀狼毫,醉題詩句寫於竹屋之上。

“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再醉倒。”

第二日清晨。

王廣宇已然收拾好了行李,佩戴好雙刀,跟隨著李墨白向山後各位道士道別,王廣宇頻頻回頭卻仍不見那個慵懶的身影,只得認命,唉聲嘆氣地向山下走去。

行至山門處,王廣宇最後看了一眼山門

突然一襲道袍飛掠而至,赫然正是趙歸

他黑著眼圈,彷彿一夜未眠,可身上氣機較一日之前缺判若兩人,就連李墨白也對這氣機感到驚異。

昨夜趙歸在山巔之上沉思許久,迎著罡風打起了掌教那日所教的拳法。

他只覺得越打越順手,越打越流暢,體內許久未動的氣機如黃河般波濤洶湧。

這位自從十二歲起便躋身御氣境的小道士,打了一夜拳,成了天底下最年輕的地動境。

王廣宇不禁目瞪口呆。

“怎麼樣,道爺我昨夜一晚入地動,倘若再練二三年的,通天境豈不是信手拈來,到時候哥哥我罩著你。”

趙歸雙手叉腰,神采飛揚。

“對了,道爺我還要送你一樣東西。”

趙歸渾身顫抖,從手中凝聚一點銀光,一指點向王廣宇。

只見王廣宇眉心初多出一點銀印。

“這點銀光裡匯聚著我對御氣之術的一點感悟和大師兄所教拳法的招式技法,你要是想道爺我了,就練練拳,學了御氣之術,在江湖上御劍飛行,也能多吸引些年輕小娘注目,雖說我還沒見過。至於竹屋底下埋得那壇酒,道爺就當回禮了。”

趙歸凝聚這點銀光後,面色蒼白不少,又繼續說道

“行了行了,送別就送到這裡,別像那書上寫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那般肉麻,道爺可嫌惡心,昨夜一夜沒睡,道爺我睡覺去了。”

趙歸說完便轉身離去。

王廣宇看著趙歸離去的背影一言不發,突然輕輕一笑,緊緊跟隨李墨白下山的背影,繼而轉身向山門外走去。

這一次轉身,不再回頭。

直到山下,秋風席捲落葉,崆峒山下那片花海亦殘敗不堪,遠處傳來幾聲狗吠。

山上與山下,恍若兩方天地。

“蕭瑟秋風依舊是,換了人間。”

王廣宇撫摸了幾下眉心的銀印,看向這悲寂的秋景,不由得生起一股豪氣,朗聲笑道

“這該死的人間,老子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