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兒!”柳月爬跪起來呼喊,可對方只在門前停頓一步,便切齒泣聲:“嗤!”
遂見他一頭闖進室內,還回一聲重響:砰!
關上的只是一扇門,卻將三個人打入地獄。
“夜兒……”柳月深陷絕望,她伸手欲喚,卻在一瞬間失去所有。甚至失去感覺。
慘然涕零,天可憐見。
時人沉默,紛紛垂眸。
那時,天地也黯然,便降下暮色,想要將她慰藉。可她卻滿目空洞,直到手指能夠動彈後,她才無望轉頭,想要去看那些個罪魁禍首。
可偏在此時,那邊的凌雲志突然傳來一句:“你如何選擇。”
聲音不大,沒有情緒,就如同呢喃自語,可卻讓柳月目光一顫,問停了室內的打砸聲。
彼時,柳平寬和趙玉鳳早因凌雲志突然開口而嚇回神來,此間卻是目光閃爍,只敢轉頭去看地上。石崇瑞也是如此,可他本就置身事外,而今更不好干涉。
“……”段志感默默地望著柳月的身影,心中刺痛怎也難消,目光幾經閃爍也才穩住,遂轉頭看往那裡,看向那人。
許是因為感受到段志感的目光,也可能是因為等不到柳月的回答,凌雲志便慢慢抬起面龐。可他的眼神如同野獸,非但沒有感情,還失去了應有的焦距和神光:“我問你如何選擇。”
是淡漠,是疏遠,很微弱……這是聽感還給柳月的回饋。同時,也慢慢喚醒了她空空如也的心。
但……她慢慢牽動嘴角,卻是露出慘笑:“不選……我不選……”
她不想選,是因為不知道要選什麼。她不想選,是因為自己沒得選。她不想選,是因為她早就選了。
她不想選,可她的回答,卻讓凌雲志目中的瞳孔慢然一擴,致使整個小築慢慢被陰寒瀰漫。
只是,她感受不到。
“我不選……我不知道……”她悲哀哭述,語態更微,聲音更弱。
是的,她不知道,她不明白,她不清楚對方為什麼這麼說,又要自己去選什麼。
段志感因見柳月悽慘而咬住牙關,他心中不忍,卻怒自己無能,竟然直到現在都無甚作為。遂憤然抬頭,怒視向凌雲志道:“我——”
可不等段志感說出話頭,卻突有一人從西路飛縱而出。
呼!
呼嘯一出,段志感、石崇瑞和柳平寬夫婦頓時驚聞色變,並下意識地轉身看將過去。可凌雲志卻巍然未動,柳月更是毫無反應。
呼……
一轉眼的時間而已,不,甚至段志感還沒有把視線鎖定到對方的身上,來者便已經落向凌雲志的那邊。於是,段志感便禁不住心神一陣,驚怒回看。
然,不等段志感看清那人的裝扮,此人便在落到凌雲志的近前後向對方單膝跪地,抱拳拜見道:“少主!”
“什麼?!”此言一出,幾人頓時眸光一顫、神色驚變,段志感更是倍受衝擊。
但那參拜者,幾人卻不曾見過,更不認識,也看不到全貌。只見他長服素白,只看他長髮灰白,是腰繫布帶,穿著一雙同樣色感的長靴。
此人,是通縣的那個藥房先生。
“少……主?”柳平寬和趙玉鳳禁不住呢喃出聲,卻因禁不住心中攀升的惶恐而顫然相視,卻見對方比自己還要驚悚,便慌忙垂頭腦袋,是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而見凌雲志一動不動,毫無反應,石崇瑞便不由為之一默,遂目光下移,看向了那藥房先生。但觀其人,他卻慢慢皺起了眉頭。
“少主……”柳月呢喃無聲,卻是禁不住心神恍惚,便慢慢轉頭看了過來。可那入目之人卻極為陌生,讓她更加茫然,便下意識地看向了凌雲志的側臉。
許是因為感受到柳月的目光,也可能與此無關,遂見凌雲志慢然抬眸,雙目空洞地望向那藥房先生。
只被目光籠罩而已,那藥房先生便禁不住臂彎一顫,全身寒毛乍起。
凌雲志的恐怖,少有人知。但他作為絕情門外設的情報人員,卻因常年蒐集情報和探查各種密辛、彙整各類事務而知曉甚多。更何況他曾經還有幸見過,那場地獄之火。
“少、少主……”藥房先生硬著頭皮開口,他縱是年長凌雲志很多,且在門內身份不低,也不敢在凌雲志面前造次。尤是此時,對方身上醞釀出來的殺念已經處於即將爆發的邊沿,他更是開口艱難,甚至做好了就地長眠的準備:“門、門主……”
然,他方才說出話頭,卻見凌雲志目中的瞳孔慢然一擴,呢喃出聲:“滾。”
字音一出,藥房先生頓時聲息一窒,可隨後他便憤然咬牙,卻是豁然起身地後退了一步,面目猙獰地怒質向凌雲志的雙眼道:“你——”
“滾。”凌雲志神情麻木、雙目空無,其聲音當中根本沒有任何的情緒可言,真如同吐出一口氣息般順帶出這個字詞。
“你——!”藥房先生欲言又止,可他的不肯離去,卻為在場的所有人帶來某種一如遭人霜凍般的徹骨陰寒。
這股氣息始一擴散出來,藥房先生便頓時瞳孔一縮,便是段志感也瞳孔一擴,寒毛倒豎。他二人尚且如此,柳平寬夫婦更不必說,直嚇得兩腿發軟、眼瞼亂顫。就連一向心如磐石的石崇瑞都被駭得面色大變地往後小退了一步。
那寒煞之氣,冷徹骨髓,悚悸人心。——此是段志感的切身感受,但不知為何,那邊的柳月卻好似感受不到,只是怔怔茫茫地望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凌雲志慢慢抬眸望向藥房先生的眼睛,雖然他空洞無神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殺念,可卻將藥房先生嚇得退站出去。
只不過,未等其他人感受再深,凌雲志卻突然麻木不仁地咧嘴笑了:“哼鞥……”
可正是這一抹笑容,非但驚得藥房先生和段志感瞳仁顫動、功力自行運轉了起來,還將柳平寬和趙玉鳳激得拔腿就逃。
“柳平寬!”石崇瑞驟然轉頭怒喝了過去,他此間也是面目猙獰。但這猙獰,只有一半是源於他從凌雲志身上感受到的無形重壓,而另一半,則是因為震怒。
而他一聲,也將柳平寬二人鎮在那裡。可這二人是甚麼個貨色?只敢在那裡瑟瑟發抖,兩腿打架,連步子都不敢挪一下。
“我讓你滾。”凌雲志隨之好笑出聲,遂有滔天的煞氣衝進藥房先生和段志感的腦海之中,令二人憑空產生出一種“有無邊黑暗在自己前方匯聚出一隻獰視著自己的鎮天魔怪”的錯覺。
這等來自心神上的衝擊,讓藥房先生悲憤切齒,便禁不住攥著雙拳往後退了七八步才屈辱停下。
可他不甘離去。有些事情的發生,即便是死在這裡,他也要作以嘗試。
凌雲志麻木無言,直到段志感在突然地目光一顫中小退一步時他才因為受到引動而側目看向對方的眼睛。
四目一觸,段志感頓時獰目咬牙,雙手也瞬間攥成了勁拳。只是不等他在咬牙切齒中穩住自己時空的功力,凌雲志卻突然呢喃出聲:“月兒……”
但聞其聲,段志感頓時氣息一窒,體內飛速運轉的功力也瞬間化作泥沼。
至於柳月……
她後知後覺地望向凌雲志的眼睛,可四目一觸,她卻驟然身軀一顫,隨後便驚恐莫名,卻用雙手推著地面往後退坐出一小段距離,彼時望向凌雲志的眼神也滿布了顫慄、惶恐和不安。
……
……
小築,廊亭處。
“月、月兒……”許是這個名字讓他們有了依仗,所以他二人便顫巍巍地把邁出去的步子拿了回來,隨後只偷眼一覷便又慌忙把頭轉開,雖未與彼此多言,但心中盡都有了打算。
另一邊。
凌雲志沒有轉過身去,他只是側目注視著柳月那邊而已。而今久望無言,他便不由目光一垂,想是自己不該逼她,便舉目去看段志感。
然此時,段志感卻在望著柳月。
他縱是毫無所動,儘管一語不發,但望著月兒的眼睛裡卻有擔憂,卻是心痛?卻是憐惜?!
許是這般因由,凌雲志才會慢慢壓低眉宇,隨後便見他淡漠轉身,看向位於自己左後方的柳月。
四目一觸,柳月頓時惶恐一顫,她雖然沒有再往後退,但卻禁不住慢慢攥緊了雙手。
彼時,凌雲志略顯茫目地微微眯動了一下右眼,隨後便若呢喃般追問對方:“你如何選擇。——月兒。”
柳月惶恐,看上去像是有些口乾舌燥,因為面對凌雲志那雙在陰影下倍顯空冷的眼睛,她感到有些無法呼吸,便禁不住深慢喘息了起來。
而見柳月不答,非止眾人沉默,屋裡的凌夜也突然打開家門怒闖出來。
嘭噔!
兩扇門撞牆反彈,柳月也被嚇了一顫,她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卻見凌夜怒衝衝地走向自己。只此一眼,便熱淚兩行,哭容再現。
彼時,柳平寬和趙玉鳳也一哆嗦,隨後便慌忙轉身要來,他二人深知凌夜鐵定壞事,可話才提到喉管,卻在凌雲志驟然回眸看來時直接僵在那裡。
他二人沒有去看那隻眼睛,也不敢去看。可便是如此,他們也能從對方那隻望著自己的右眼裡面感受到無邊的寒意,以及瀕臨死亡的恐懼。
“夜兒……”當凌夜來到近前時,柳月也禁不住呼喚出聲,可聲音那般乾澀,那般微弱。
“起來。”凌夜到前便停,卻見對方沒有反應,便直接動手去拉對方:“起來!我們走!”
凌夜的行為“遠遠的”落在趙玉鳳的眼裡,她本是恐懼當頭,動彈不得,可當她看到柳月任由對方把自己拉起來的時候,或者說,是看到柳月喜極而泣時,她便沒由來地打了個寒噤,隨後便怫然變色地衝了過去:“凌夜!”
此聲一出,先見柳平寬原地一抖,隨後便見凌夜動作一頓,猛然轉頭地看了過來:“趙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