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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要......”

“求您了......饒了我吧......”

“我......下次再不敢了,夫人饒命啊......”

一名衣冠不整作丫鬟打扮的女子在兩名家丁的挾持下不斷掙扎哭嚎,不過這行為顯然沒有引起堂中那位高坐在上被稱為夫人的李氏的同情,她神情仄仄地放下手中的茶碗,拿帕子輕拂了拂身上那條大紅水綢撒花裙,低着眉眼曼聲道:“怎麼還不堵了她的嘴?拉下去扒了小衣杖擊一百。”

杖擊一百!這簡直就是要將人生生打死!侍立在旁的幾個丫鬟臉上頓時流露出驚慌的神色,可是她們知道自家夫人正在氣頭上,愈勸恐怕愈是火上澆油,於是彼此交換了一個忐忑不安的眼神,誰也不敢多口解勸。

家丁們應聲喏喏,也不知從哪裡扯了塊破布,飛快地堵了那丫鬟的嘴,拖到堂外,架起板凳,將她死勁摁在凳上,掄起毛竹大板就一五一十的打將起來。

那丫鬟開始還嘴裡唔唔有聲的掙扎着,漸被打到鮮血飛濺,劇痛之下已然昏死過去,再沒了聲息。

“喂,趙安,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堪堪打到四十板,執杖的一個家丁看打出不好來,壓低了聲音詢問同伴,“怎麼辦?還打不打?”

那個叫趙安的家丁橫了他一眼道:“夫人沒有叫停,你有膽子停么?”話雖這麼說,他落杖的時候也不覺減緩了力道。

兩名家丁咬着牙又掄了二十杖下去,那被打的丫鬟卻如死去一般毫不動彈,趙安壯着膽子上前探了探鼻息,誰知觸手冰涼,更無一點生氣,駭得他頓時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誰叫你們停的?”堂外杖擊聲剛剛停歇,堂上坐的李氏聽不到杖擊聲便微微擰起了眉頭,語氣頗為不悅。

“夫人......不......不好了......”趙安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跪稟道:“如花......好像已經被打死了......”

“打死了?”李氏面不改色,只抬了抬眼,笑道:“我看她是裝死吧!你端盆水去潑在她身上,包管又活轉過來了。”

趙安心裡暗罵她心狠手辣,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不滿,慌忙依言跑了下去,端了盆涼水,照着那丫鬟的頭臉潑了過去,等了半天,毫無動靜,他也不敢再去探那丫鬟鼻息,丟下盆子就跑到堂上對着李氏連連叩頭,惶恐道:“如花當真死了,小人不敢扯謊!”

“真死了?”李氏站起身來,整了整頭上的嵌珠翠玉簪,輕哼道:“倒便宜她了!你上帳房領幾個銅板,買條破席,卷裹了她,丟到亂葬崗上去罷!”說罷,她似乎覺得有點穢氣,扯了帕子就掩住鼻子向堂外走去。

丫鬟如花的屍首還沒來得及被收殮下去,許是心裡厭惡,李氏走動的時候就繞了點路,避開了架在院子正中的刑具,可是她身後還跟着三個丫鬟,其中一個叫錦繡的不巧正走得離如花近了一些,忽然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拽自己的裙角,慌忙中眼角一瞥,看見扯住自己裙角的正是那個已經被宣布死去的如花的手,立刻嚇得忘了一切,放開嗓子就尖叫起來。

“吵什麼?”走在前面的李氏被這尖叫聲給駭了一跳,心裡怒氣無法抑制,不辨情由,回過身來就一耳光煽在了錦繡臉上。

“夫人,仔細手疼。”

丫鬟金玉與錦繡交好,雖然還沒弄明白一向處事謹慎的錦繡為什麼會突然放肆大叫,卻知道今日不同往常,若是再惹惱了夫人,鐵定沒有好果子吃,於是趕忙跪下替她討饒。

哪知錦繡被狠狠甩了一耳光,只是稍愣了愣,緊接着又尖叫起來,一面叫,一面指着自己的裙擺,神情駭然欲絕。

“詐屍......詐屍了......”

走在最後的嫣紅最先發現錦繡失態的原因,不過她倒沒有尖叫,只是向後疾退了數步,腿一軟,就失魂落魄地坐倒在了地上。

李氏臉上有驚駭一閃而過,但她知道如花這個丫鬟生前最是懦弱,絕不相信她死後倒有了膽子變鬼為虐,何況此時紅日當頭,乾坤朗朗,於是強自鎮定道:“慌......慌什麼,趙安,你,你去探她的鼻息......”

她到底有幾分虧心,這句話說得聲魂俱顫。

趙安心裡也怕,畢竟剛才執杖的人是他,可是又不敢違命不從,戰戰兢兢摸上前去,正要伸手探如花的鼻息,卻見如花的身體微動了動,從喉頭逸出一聲低弱的呻吟,只是她的嘴被堵着,這呻吟聽起來氣若遊絲。

看這樣子,人彷彿還沒有死!

趙安的膽子一下子大起來,一把扯掉塞在如花嘴裡的破布,再一探鼻息,發現還有些微呼吸之氣,連忙回稟道:“夫人,她還沒有死,方才想是被打得閉過了氣去,緩得一緩,又活了!”

沒死!在場的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李氏立刻放下了緊握在胸口的雙手,嫣紅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默默站到了她身後,就連錦繡也終於停止了尖叫,感覺被打的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心裡忐忑起自己方才的失態來。

鬆氣之後是靜默,想是眾人還沒從這場驚魂事件中徹底回神,此刻院子里只剩下秋蟬的鳴叫,聲聲陣陣,不絕於耳。

還是金玉為人機靈,覷着此時夫人臉上未有惱色,連忙低聲問道:“請夫人示下,這如花......”

“帶下去養傷!”李氏不耐煩地發了話,轉身便走,剛行到月洞門前,又突然回過身來,銳利的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視了一圈,緩緩道:“不許找大夫給她瞧!還有,這件事不許張揚出去,老爺若是問起,就說如花病了,不能上前伺候,記下沒有?”

“記下了。”院子里幾個丫鬟和家丁異口同聲地答應了,

趙安微躬着身,眼見李氏被丫鬟們簇擁着去得遠了,這才一揮手,向站在他身旁的趙福道:“還不快過來搭把手,把如花抬到她自己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