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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粉獅子頭這道菜湯汁濃厚。燒得極入味,溫媽媽先前說了些不招人待見的話,自己也略有所覺,因此在飯桌上格外殷勤,自己沒怎麼吃,只是不斷的招呼着別人吃菜,一碗蟹粉獅子頭,她給每人夾了一筷後,就只剩下鋪底的湯汁和青菜了。

溫柔見她這樣,心裡忍不住嘆息,這又是何苦來?說起來,溫媽媽為人十分節儉,不論有錢沒錢,一件衣裳都可以穿上好幾年,破了補,補了再穿,對吃食也不太講究,有什麼好穿的好吃的好用的,絕對是先想到溫剛,再想到溫柔,她自己永遠是排在最後一位的。

為這事。溫柔沒少勸過她,讓她想開些。錢賺來就是花的,能花才有再去賺的動力,不必太苛刻自己。就算能攢下萬貫家財又如何?終究是要死的,活得長壽些,也不過短短几十年,眼一閉,什麼都沒了!不趁活着的時候吃夠穿暖,難道還指望那虛無縹緲的來世?即便有,也要重新奮鬥過,這輩子積下的錢,可帶不到下輩子去!

無奈溫媽媽嘴裡應着好,卻總是做不到,就像她已然極力去控制自己了,仍免不了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一樣。溫柔先前還是極惱她的,眼下看見她這種面上堆笑,費力討好他人的模樣,又替她酸楚,心裡的氣不覺也消了一半,暗嘆一聲,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低頭,將溫媽媽給她夾的蟹粉獅子頭又回夾過去,輕聲道:“娘,你吃吧。”

溫媽媽見溫柔搭理了她,簡直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拿手捂住飯碗道:“我不愛吃這個,還是你吃。你每日養家糊口辛苦得很,得多吃點!看,都快夾散了,別給我了,浪費!”

溫柔拗不過她,只得將那蟹粉獅子頭重擱回自己碗里,剛扒了一口飯,就見溫媽媽拿筷頭沾了點那碗蟹粉獅子頭的殘湯,放入嘴裡抿了抿,笑道:“柔兒,你的手藝越發好了,這菜的味兒真是不錯。”說著,她將那殘湯剩葉,都倒入自己的碗里,也不再夾別的菜,就拌着白飯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溫柔搖頭嘆息,抬起眼來,瞧見陸策盯着她,似乎洞息了她心中所想,目光越發柔和起來,甚至面上lou出了春風般的暖意。還對着她微然一笑。

經歷過方才那事後,溫柔已經完全找不出借口來拒絕陸策的這份感情了,而且她深知自己是喜歡陸策的,這種喜歡,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就是愛。她不由自主就挪開了目光,不敢再與他對視,生怕心跳更急,一不小心就從腔子里蹦了出來。

就在此刻,院門忽然被輕敲了兩下,陸安從門外探進頭來,見陸策對他點了點頭,就急急趕到廳上,站在一旁低着頭稟道:“爺,有位自稱是雲州知府的莫大人求見,說是有急事,請爺趕緊回去。”

“莫大人?”溫柔心裡一驚,古人是極為講究禮節的,除了故意蹭飯吃的,很少會在這樣尷尬的時候去拜訪他人,難道莫萬江當真有什麼急事?

陸策沉吟了一會,吩咐陸安留在這裡,又望着溫柔歉然一笑,放下碗向眾人道:“你們吃,我去瞧瞧。”

“爺,我吃好了。”雲淡跟着放下碗筷,隨着他急急出去。

莫萬江此刻正在陸策住的那個宅院里來回踱步,面上隱隱lou出一抹焦急之色,及至聽見院門輕響。轉眼看見陸策當先走了進來,才長出一口氣,趕上兩步,向著他作揖道:“陸大人,你來雲州怎也不派人打個招呼?可是嫌我寒酸,連個東道都請不起?”

陸策淡淡一笑,回禮道:“莫大人說哪裡話,我是生怕叨嘮了你,心裡過意不去。”

兩人客套寒暄了兩句,莫萬江就急着從衣袖裡取出一封信道:“冒昧尋來,實是為了這封信,陸大人,你先看看。”

陸策瞧見信封,神色先是一凝,接過信看看封蠟未損,立刻拆了展閱。

莫萬江一面打探他面上顏色,一面解釋道:“此信用六百里加急從京都送來,我拆開一看,信里還套着信,說是讓我立刻送到此處,交給大人。我一刻沒敢耽擱,徑自趕來,若是有什麼失禮處。還請大人見諒。”

陸策似乎壓根沒聽見莫萬江的話,一目十行的看着信,眉頭漸漸深擰起來。莫萬江一向只覺他談笑間就能殺伐決斷,從來沒見他有過如此凝重的神色,又因這信是九皇子派人送來的,他不禁擔憂起來,低聲探問道:“陸大人......可是京都里出了什麼事?”

陸策驀然抬起眼來,眸光如劍!

莫萬江心中一凜,隨即聽見一陣禽鳥撲翅聲響,抬眼看時,見一隻信鴿穿過暮色而來。輕輕停在了雲淡的肩頭。

雲淡已覺事情不對,此刻又見信鴿,心緒更是大亂,慌忙從鴿子的腳環處取出一張字條,也沒敢看,就雙手遞給了陸策。

陸策飛快展開字條,見上面寫着:初十二,沈丞相嫁女,其婿為御史石磊。竹愚鈍,未解其中深意,未傳書稟示。月中,御史石磊上書彈劾陸、溫兩家欺君,天子震怒,已派暗衛疾趕至雲州拿人,須臾即至,望爺速避!

看完飛鴿傳書,陸策神色越發變幻莫測,不知不覺中,他身周的氣氛也變得異樣凝重起來。

莫萬江一頭霧水,實在不敢開口細問,只覷着陸策臉色道:“若是有什麼能幫忙的,陸大人千萬別客氣,只管吩咐便是。”

一向不喜多嘴的雲淡,也忍不住喚了他一聲,“爺——”

陸策驀然抬起手來,止住雲淡的話頭,望向莫萬江道:“莫大人,我的確有一事相求,請......”他話未說完,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響,就連房頂院落之外,都有衣袂翻飛的動靜,臉色剎時變得有些蒼白,冷哼一聲道:“終究晚了一步!”

他顧不得多說,只急向莫萬江道:“快進屋去躲着,不論聽見什麼動靜,都別出來!”

莫萬江從未聽見陸策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與他說話。心知他所涉之事定然不小,沒敢多問,立刻拔腿跑到屋裡,剛掩上房門,就聽見外頭有個低沉的聲音道:“陸大人,我們這些人的來意,想必你已然知曉,就請隨我們往京都走一趟吧!”

雲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看房頂牆上突然出現了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腰間俱都懸着金牌,面上覆著黑布,只lou出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立刻就明白了他們的身份,吃驚的同時,頭腦一昏,手已迅速探到了腰間。

暗藏的軟劍尚未拔出,雲淡就覺一隻略帶些涼意的手按住了他的手,陸策在他耳旁輕聲道:“一會你想法子拖身,不要輕舉妄動!”

雲淡畢竟是被陸策調教出來,賦以大任之人,聞言一驚之後,立刻就明白了陸策的意思,默然點了點頭,將手垂放在了身側。

陸策暗吸一口氣,穩定下情緒,拿眼在四下里一掃,淡淡笑道:“勞煩諸位跑這一趟,陸某心裡十分過意不去,卻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諸位只拿了陸某回去覆命,莫要牽連到與此事無關之人。”

先前開口的那黑衣人“桀桀”笑了兩聲,拍了拍手道:“識實務者為俊傑,陸大人果然不愧為人中龍鳳!”

“過獎。”陸策情緒已深斂了起來,一面答話,一面在心裡思謀計策。

“陸大人既然這麼給面子,咱們兄弟自然也不會將事情做絕,那躲在房內的莫大人,咱們就只當沒瞧見,但那欺君的正主兒,還請陸大人交出來罷!”說話的黑衣人將手一揮,聚在房頂和牆上的那些黑衣人立刻都跳入了院中,將陸策團團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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