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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驚駭的倒退三步。望着沈夢宜那張絕色的臉,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怎麼都無法相信那樣粗俗的字眼,是從沈夢宜嘴裡說出來的,最後還是料定自己聽錯了,上前兩步,陪着笑臉道:“夫人,你方才說什麼來着?為夫的沒有聽清......”

廊上弔掛的彩繪紗燈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朦朧的光線將石磊那張略有些醜陋的臉映得尚堪入目,但沈夢宜還是厭惡的垂下眼,很想將方才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可是自小受到的教養讓她實在無法在情緒略為平緩的情況下,再吐出那樣粗鄙的言語,只好答非所問道:“我方才看見竹林里有一抹白影飄過,駭到了。”

“原來夫人方才說的是鬼啊,倒是為夫的聽差了!石磊聞言立刻面lou恍然大悟的神色,伸過手去攙扶她道:“別怕別怕,想是風拂花影,你一時眼花就瞧差了,回頭服枚安神丹就不妨事了。不過這裡風大,lou又重。夫人身子嬌弱,可別再受了寒氣,還是早些回房去吧!”

沈夢宜不着痕迹的將袖子往下一壓,避過石磊攙扶過來的手,順着他的話頭道:“嗯,我吃了一嚇,出了點冷汗,被風一吹是有點頭疼。”

石磊一聽慌得了不得,連忙放聲喊人道:“快替夫人煎碗熱熱的薑湯來!”

沈夢宜也不開口阻止,只鬆了一口氣,暗想今晚總算找到借口,可以早點歇下,不用強忍着心裡的噁心,敷衍這個討厭的人了。

夜深時分,沈夢宜躺在床上,聽着身側石磊的鼻鼾聲輾轉反側,怎麼都難以入眠。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她雖疲憊倦怠卻也沒後悔過,反正只要不是和陸策在一起,嫁給誰她都無所謂,都厭煩!只是心裡盤算好的計策一定要儘力去執行,要不這份苦,她可就白受了!

想到這裡,沈夢宜不覺伸手去推石磊,一次,兩次,三次。推不醒,她最後乾脆翻身坐起來,拿手去搖動他的肩膀,才將他從酣夢中搖醒過來。

“夫人......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請大夫......”石磊以為沈夢宜有什麼不適的地方,雖然意識還迷迷糊糊的沒有完全清醒,仍擔著心,伸過手去就在身側摸索起來。

“我嗓子疼,想喝水。”沈夢宜隨便找了個借口支使石磊,只不過想讓他更清醒一些,及至石磊摸黑點了燈,替她倒了溫茶來漱口,再另倒一盞水與她潤喉,她也只吃了兩口,就搖頭不要了。

石磊將她喝剩的殘水一口飲盡,又掌着燈看看沈夢宜的臉色,沒覺出有什麼不對,這才吹了燈再次摸上床,剛蓋上被子道一聲睡吧,就聽她輕聲問道:“你上回遞的奏摺聖上怎麼說?”

“奏摺?”石磊愣了一下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翻身面向沈夢宜道:“聖上沒傳我問話,也不知看了摺子沒有。”

“這都近十日了。怎會沒看?”沈夢宜咬牙,沒想到石磊比她想的還要無能,她都讓綠萼探聽到了聖上派暗衛秘下雲州的事情,他卻還被蒙在鼓裡。

石磊見她這樣問,才吞吞吐吐道:“朝中略有些流言蜚語,只是每回我近前探問,他們都閉口不說了......你也知道,我這御史官兒不招人待見......倒是岳父大人將我找去訓斥過一回,我怕你憂心,就沒告訴你......”

他心裡也疑惑呢,明明當初沈夢宜讓他上奏摺時,曾說是岳父沈緣的主意,只是沈家與陸家是世交,前頭又因親事鬧得不歡,沈緣就不好親自出面上這個奏摺,這才囑咐沈夢宜讓女婿代上。

誰想岳父將他喚去訓斥時,卻似乎對此毫不知情,最後還莫名其妙的罵他耳根子軟,自個不會拿主意,他回來後納悶了好幾天,也沒想通這耳根子軟的話,從何說起。

沈夢宜聞言心裡一跳,明知父親沈緣必定能猜到這個奏摺是她慫恿石磊遞上的,但聽見石磊親口說出來時,仍舊有些心慌,又聽他話語裡帶着點困惑之意,只好安撫他道:“原本這事涉及陸家,我爹就要避嫌的,再說上摺子的又是他女婿。他也要防着別人說他挾私報復,這才裝着不知情呢,要不就親自囑咐你了,何必又繞一圈讓我說?”

沈夢宜這樣一解釋,石磊心想也對,便將疑慮全拋到腦後去了,笑道:“夫人果然不愧是京都聞名的才女,說得太有理了!”

這稱讚的話要是從陸策口裡說出來,沈夢宜怕是要喜不自勝了,可偏偏是從石磊嘴裡說出來的,酸倒了她半邊的牙,皺眉沉吟了一會方道:“你明兒再上個摺子吧,最好在聖上臨朝之時。”

“臨朝?”石磊遲疑道:“怕是不能!自從龍體欠安後,聖上統共沒上過幾回朝。”

蠢貨!沈夢宜差點就要罵出來,強壓下心裡的不快道:“你就不會趁着聖上召見朝臣商議重要事情的時候,在外求見?”

“那也未必見得着啊!若是惹惱了聖上又當如何?”石磊很委屈,現下聖上連朝臣都難得召見,若見,必定是商談大事,哪有他這個小小御史從中攪和的份?萬一因此誤了事,他有幾個腦袋讓聖上砍?

“沒試過怎知道?”沈夢宜不依不饒道:“彈劾官員錯失,不避權貴,犯顏直諫。原本就是你這御史的職責所在,要不朝廷養你何用?吃白食么?”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傷了石磊的自尊心,他心裡微有些不快,但又不願與沈夢宜起口舌之爭,只暗自忍耐。

黑暗中沈夢宜看不見他的臉色,只自顧自道:“聖上又不是昏君,怎敢誅殺御史?再者說,有我爹保着你,除了謀逆大罪,有什麼罪名你擔不起?”

石磊沒想到沈夢宜還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連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小聲點,讓人聽見可怎生了得?”

沈夢宜見他如此膽小,心裡更是失望,扯開他的手微怒道:“夫妻兩個被窩裡說話,還怕人聽去不成?”

“俗話說隔牆有耳......”石磊辯解道:“還是小心些為妙,何況照你那樣說,在陸家眼裡,這等瞞妾未死的欺君也不是什麼大罪......”

沈夢宜被他這句話堵得差點答不上來,她自然曉得這種罪名治不死陸家,她想治死的,只有溫柔一個!但這層意思她卻不能對石磊明言了,只蠻不講理道:“這事你究竟做不做?若不願意,我明兒就回府去見爹爹,讓他另託人辦這事吧!”

這話只是說來嚇嚇石磊的,眼下她哪敢回娘家?避都唯恐避之不及呢!不過石磊這頭腦少根筋,又將沈夢宜視若掌上珍寶的傢伙還真上當,見她惱了,立刻哄道:“我做,我明兒早起就寫摺子,找個有朝官在場的機會,遞給聖上。”

“這還差不多!”石磊暫時還有用,沈夢宜不得不轉怒為嗔哄着他。

雖然黑暗中瞧不見沈夢宜那宜嗔宜喜的絕世容顏,但聽她吐氣如蘭,語帶嬌嗔,石磊的身子頓時就酥了半邊,不禁伸手過去就摟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這回若替你出了心頭悶氣,到時你可得在岳父大人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幾句啊......”

床不太大,沈夢宜睡的又是kao牆的那一邊,躲都沒處躲就被石磊抱了個正着,又聽他帶着幾分酸意說起出不出氣的話,明知他指的就是那陸沈兩家聯姻,最後又鬧得不歡而散,沸沸揚揚傳了滿京都的事情,不禁臉上一熱,想起了陸策。心裡拿石磊與陸策比較一下,簡直一個是地下的泥,一個是天上的雲,不由她不惱怒幽怨起來,毫不客氣就一把將石磊推開,冷冷背過身道:“我身上不舒服,要睡了。”

石磊對沈夢宜喜怒無常的脾氣真是一點都琢磨不透,又不敢得罪她,討了個沒趣也只得認了,還軟言相慰道:“是,是我的錯,一時情動就忘了夫人身上不爽利,這就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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