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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衣裳給你放在外面了!”老十四聽屏風後的水聲不絕,也懶得等下去了,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不耐煩的說完就要往外走去。

“知道了,你早些歇着吧!”四爺淡淡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隱隱帶着些許鼻音,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老十四蹙了蹙眉,一時間有些摸不到頭腦。

往常他四哥都是各種說教和訓誡他,怎麼今個兒這麼和善,居然還會關心他了……

想不通的事情就丟到腦後,這絕對是老十四的習慣,撇了撇嘴就哼了一聲往外走去。

屏風後的水聲戛然而止,穿着一襲中衣的四爺邁步走了出來,紅彤彤的眼睛顯然是剛剛哭過,獃滯的坐在羅漢床上,耳邊迴響着太子那一句句嘶吼。

胤礽他當了三十餘年的太子,他早就已經受夠了!他不願意再做監國太子,不願意再成日窩在毓慶宮中,連和那些朝臣說句話都要千思萬想,生怕被人抓住什麼把柄,他想做堂堂正正的天子,無時無刻不想向皇阿瑪證明他是個能撐得起重擔的人。

索額圖被定罪了,赫舍里一族被連根拔起,他成為了沒有母族的小可憐,連那些往日依靠着赫舍里一族生存的二等家族都脫離了他,身邊只留下了那幾個求富貴的莽夫,他便知道他無望大位,但是他還是想要拼一把。

他找到了在江南任上數十載的曹家和馮家,他截留了江南的庫銀,私自豢養兵丁,勾結在江南妄圖自立的小明廷,但是他卻中了別人的算計。別人想要借他的手要康熙爺的命,雖然他在最後關頭替康熙爺擋下了那要命的幾劍,他卻沒有臉再做太子了。

事發到現在,胤礽無時無刻不在後悔,他寧可他從未成為太子,從未有過要成為皇帝的野心,他也不願意看到一向剛強的阿瑪落淚。更不想牽連到和他一同隨王伴駕的老十三。

養蜂夾道。那是個什麼地方,尊貴如皇子,卻要住到那樣的地方去。他對不起老十三,他對不起老十三的妻兒。

四爺聽着太子那樣說,他這個做兒子、做弟弟的人心裡並不舒服。

自小太子就是康熙爺的眼珠子,即便他們這些孩子再怎麼努力。從未讓康熙爺真正的擺在心尖上,可是太子並不需要這樣做。而得到的太容易,人總是不會珍惜,甚至會一山望着一山高,成為半君所在的太子。那是四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太子卻覺得不夠。

剛剛躲着不見老十四,一方面是他擔心他落淚的模樣丟臉。一方面則是他怕他忍不住會跟這個大嘴巴的抱怨,讓皇阿瑪一心隱瞞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

“主子爺。天色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安置吧!”蘇培盛拎着從阿哥所膳房領來的食盒,看着獃獃愣愣的四爺,不放心的念叨着。

“……”四爺微微挑眉,只覺得嘴裡滿是苦澀,連一整天沒吃東西都不覺得餓,卻也不想讓府里成日督促他吃飯的爾芙失望,隨手指了指眼前的炕桌,將老十四送來的衣袍放在了一旁。

溫熱的湯,清淡的菜式……離開阿哥所多年,想不到這膳房的大廚還記得他的胃口。

四爺勉強吃了兩口米,便放下了筷子,吩咐蘇培盛領着小太監收拾了凈室,自顧自的漱口更衣,躺在了熏得溫暖馨香的床鋪上,望着床幔頂子發獃。

夜風如泣如訴的在四爺耳邊響起,那淡淡的安神香飄滿了整個客房,可是他卻仍然沒有半點困意,想着這幾年眾兄弟之間發生的事情,他這煩得想要發怒……

……

轉眼半月,四爺一直未曾回過莊子,雖然蘇培盛回來過幾次送來四爺親手寫的家書,但是爾芙這心就好似提到了嗓子眼,吩咐守門婆子日日敞着大門,生怕錯過了四爺回來的時候。

每到夜裡,院子里出現一星半點的瑣碎動靜,她總是迫不及待的從床上爬起身子,可是每每總是失望的重新回到床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她擔心四爺在宮裡過得好不好,可曾按時吃飯了,可曾添衣裳了,雖然她明知道四爺是個大人,身邊又有蘇培盛盯着伺候着,定然不會委屈了自己,可是她就是好像放不下心的母親一般惦記着。

連寫給四爺的回信,也是大篇大篇的嘮叨,讓她有一種要到了更年期的感覺。

“主子,您在外頭坐了好些時候了,還是回房裡歇歇吧,免得着了涼!”玉華看着爾芙自打早起就坐在院子里發愣,這會兒取了披風搭在她肩上,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

爾芙微微抬眸,看着天空中高懸着的太陽,緩緩吁了口氣,起身說道:“回去也是閑着發慌,隨我去福晉那說說話吧,總比一個人悶着的好!”

“噯!”玉華笑着招呼過了玉潔,讓她將小廚房準備的木瓜炖銀耳羹和幾碟剛出鍋的點心裝着,這才扶着爾芙慢悠悠的出了院子。

秋日臨近,皇莊坐落在溫泉環繞的小湯山,倒是還帶着夏末初秋的暖意,花園裡的花也開着正艷,時不時飛過幾隻五彩斑斕的彩蝶,為這景色平添了幾分靈氣。

烏拉那拉氏一瞧見爾芙進門,便笑着讓爾芙過來坐,隨手將剛剛打完絡子的香囊丟給了她,輕聲說道:“我想着你也快過來了,這東西給你拿着玩吧!”

“姐姐的手藝真好,瞧我這手和棒槌似的,連綉出來的花都是歪歪扭扭的,真是和姐姐繡的彩蝶翩翩沒得比!”爾芙笑着擺弄着白底粉花的香囊,深吸了一口滿是花香的香囊,撒嬌的扯着烏拉那拉氏的袖子不撒手,嘟囔着說道。

“你這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有閑心擺弄這些,再說咱們繡得再好。那也比不得以這為生的綉娘們,不過就是些個打發時間的玩意罷了!”烏拉那拉氏讓人收了攤了一攤子的繡花簍子,笑着讓玉華將帶來的吃食都擺出來,捻着一塊梅子糕就小口小口的咬了起來。

福嬤嬤笑着送上了解渴滋養的菊花蜂蜜茶,又將府里的幾本賬冊送到了烏拉那拉氏的眼前,這才領着玉華等人退出了正房,拉着她們往茶室里歇腳。

這半月。四爺是沒有回來。可是爾芙和烏拉那拉氏的關係,那叫一個一日千里,莫名其妙的親近了起來。

烏拉那拉氏更是將分出去的管家差事收回了一部分。一點點的教着爾芙看賬本、打算盤,那模樣就好似教導要出嫁的女兒似的。

“先吃些東西,瞧你這小臉瘦的,若是四爺回來看着。定是要心疼的!”烏拉那拉氏將爾芙喜歡吃的馬蹄酥塞到了爾芙手裡,笑眯眯的說嘴。

爾芙靦腆的笑了笑。低着頭小口咬了起來,她不能總是成為四爺的累贅,她要自己先立起來。

兩人說笑間吃了兩盤點心,又喝了一碗湯羹。這才漱口凈手的坐在了小書房的桌案後頭,一個認認真真的教,一個如飢似渴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