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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換上了大襟小襖、馬面裙的婉兒卸去了面上的妝容,素着一張小臉坐在銅鏡前,緊鎖着的眉頭透露着她不算好的心情,旁邊李氏身邊的大丫鬟柔蘭正滔滔不絕的說著什麼,角落裡一不起眼的小丫頭偷偷對着她打着眼色。

“翠姐姐,當年在樓里您照顧過婉兒,婉兒這輩子都記得,只是這般高門貴地不是我這樣子卑賤的人能沾染的地方,您就不要再勸我了!”婉兒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抓着柔蘭正在揮舞的柔荑,低聲說道。

“丫頭,翠姐姐何嘗不知道你的顧忌和擔心,可是……翠姐姐是遇到了難處,你就不能幫助姐姐一把么!”柔蘭心塞到了一定程度,上有李氏下得死命令,下有婉兒這軟硬不吃的倔驢性子,她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人真心好累呀!

婉兒雖然從未與人紅過臉,但是性子是最執拗的,這也是她能在二十歲高齡上成為德盛班的小名角的最大原因。

看着柔蘭那張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惡魔的面孔,她抿着小嘴搖了搖頭,堅定不移的說道。“翠姐姐……恕婉兒無能為力!”

銅鏡里,婉兒的側臉很像一個人。

那人是府里的一個大秘密,便是爾芙都不曾知曉。

四爺在開府前住在阿哥所時,並不出眾,甚至連同樣一母所出的十四爺在康熙爺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如,所以住的院子也比較偏僻,連阿哥所里伺候的宮人也不把他和他院子里女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好在烏拉那拉氏是個能忍耐的,剛剛進門不久就拿出了私房銀子打點阿哥所里的廚房等一切與她們息息相關的小人物們,讓四爺和她們不必為了那些個小事費神。

烏拉那拉氏的打點。讓四爺在全身心投入正事中的同時,也多了許多小心思。

那年的四爺還只是個不起眼的阿哥。

一次被康熙爺訓斥得眼圈泛紅的時候,一道宛若鶯啼的女聲溫暖了他的心,也照亮了他的世界,讓四爺這個少年郎有了第一次懵懂的戀情。

那女子是康熙爺身邊最不起眼的小答應中的一員。

孟氏,一次江南巡視,康熙爺將她帶回了宮裡。便再也沒有看她一次。讓她成為了乾清宮後面圍房裡最尷尬的一位,無寵無賞無封號,看着一個個比她晚進宮的答應得了康熙爺的賞識挪到內宮裡賜封。她就這麼靜靜的窩在那間小房子里。

性格恬靜的她,偶然看到了躲在陰影里舔舐傷口的四爺,好心送上了一條娟帕,也這個毫無交集的少年有了第一次來往。

好奇——在宮中人人都喜歡明哲保身。便是康熙爺身邊最得臉面的公公梁九功都不曾在他難堪的時候說上一句,可是就這麼個小答應站了出來。四爺心裡充滿了好奇。

古代人許是不明白,可是大部分的現代人都明白,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了好奇心的時候,那便是有了心動的感覺。只要時間得當,那總是會水到渠成的產生一段感情。

四爺開始追逐着孟氏的影子,只是宮裡到處都是他人的眼睛。他自以為做得隱蔽,卻到底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就在有人打算利用孟氏攻訐他的時候,孟氏選擇了成全他。

從那天起,孟氏成為了他心底的硃砂痣。

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本來只有宋氏、李氏、烏拉那拉氏這般在阿哥所里伺候的老人知道,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被送到盛京休養的大李氏對現在的李氏提起了這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李氏將這事記在了心裡,更是從宮裡出來的老人那探聽出了那孟氏的長相。

偶然間,她發現德盛班裡的婉兒和孟氏在某個角度上看去,真真是驚人的相似,那種相似並不是只停留於表面,相反更像是氣質上、骨子裡的東西。

有了這個發現,李氏這心裡就好像有一百隻爪子撓着似的坐不住了,但是府中女眷出府都是有護衛跟着的,她壓根沒有機會接近三教九流聚集的南城,更別提拋頭露面的去戲園子里找一個戲子了。

聽說爾芙求了四爺請了德盛班來府里唱戲,她覺得這就是瞌睡時送上的枕頭讓人舒服,也顧不上不喜歡爾芙了,連忙將和婉兒有些聯繫的柔蘭打發去了公關,又話里話外的引得鈕祜祿氏對婉兒起了好奇心!

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婉兒是這麼個坑貨,壓根不理會鈕祜祿氏丟出去的橄欖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鈕祜祿氏指出的陽關道,便是連柔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都沒能改變婉兒的心意。

一邊聽着貴妃醉酒,一邊走神的望着那道垂着的帘子。

恨不得生出一雙透視眼的李氏,心急如焚的想要知道柔蘭那邊的進展,那有些不安的神情,終於落在了爾芙眼裡。

“東小院最近有什麼動靜?”爾芙隱蔽的對着瑤琴招了招手,貼耳問道。

“只聽小丫鬟們碎語時說起過跨院里好像有幾個模樣不錯的小丫鬟被嬌養着,估摸着是要送給……”瑤琴並沒有完全說完,但是那眼中閃爍的不屑神色,也讓爾芙瞬間就心領神會了。

當年,大李氏招了李氏進府伺候,烏拉那拉氏抬舉了宋氏……可是結果證明人心隔肚皮,便是親生姐妹還會反目成仇,何況只是主僕關係呢!

爾芙笑着搖了搖頭,不再注意李氏,卻也沒有完全都沉浸在戲曲里,時不時偷瞄一眼李氏的方向,猜測着她的目的,但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氏打得主意是婉兒。

在她的想法里,畢竟那婉兒已經沒了清白身子,便是四爺飢色,也不會將這樣的人收用在身邊,卻忽略了硃砂痣的無窮魔力。

……

後台里。柔蘭改變了套路,不再說起要留她在府里的事情,反而說起了昔日那些相互扶持着走過的坎坷路,又拿着銀元寶給小丫鬟去張羅了一桌不錯的席面,躲在掛滿了戲服的小隔間里,拉着婉兒推杯換盞地喝起了酒水。

“那年王員外來樓子里,我瞧着他就不是個好東西。你偏偏不聽勸。瞧瞧你後來過的日子……”柔蘭捏着蘭花指,一個勁的戳着婉兒的腦門,怒其不爭的嘟噥着。

“妹妹不是不知道王郎並非託付終身之人。只是有上岸的機會,妹妹實在不願意錯過!”婉兒早已經是滿臉的淚痕,更襯得一張白皙小臉上多了幾分黛玉之美,殷紅的小嘴上掛着水晶似的酒水珠子。略帶哽咽的聲說道。

柔蘭沒有吱聲,面上染了兩團紅暈。

“姐姐又是怎麼成為了這府里的丫鬟呢?”婉兒酒壯慫人膽的問出了一直在嘴邊打轉的問題。眨巴着布滿水霧的眸子,緊盯着柔蘭嫣紅的臉頰。

“我不如你命好,樓子里的姐妹們也是真心狠,害得我染了一身病。差點就死在爛巷子里,也虧得碰到了好心人,不然也沒了咱們姐妹的相見之日!”柔蘭擺了擺手。並沒有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