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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上好的官窯蓋碗茶碗就這麼變成了一地的碎瓷片子。

瓷片脆裂、飛濺呈不規則的圖案,茶碗里殘留的茶渣,亦是飛濺得到處都是,連綉了雪地紅梅圖的半透明絹紗屏風上,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點點淡黃色的污跡,讓原本舒適、愜意的東次間,立馬就變得狼藉滿地了。

“微臣知罪,請貴妃娘娘恕罪!”腳底下布滿了碎瓷片的於寒亭雖然不知道自己個兒到底錯在了哪裡,但是卻還是在第一時間一撩袍擺就跪在了地上,也虧得冬日裡穿得還算厚實,不然他今個兒這腿就算是廢了。

看着他就這麼直挺挺地跪在了滿地碎瓷片子上,爾芙有些不忍的側了側頭,但是那一抹不忍很快就收斂了起來,轉瞬就換上了一張冷若冰霜的鍋底臉,語氣森森道:“好個大膽的奴才,貴妃娘娘是何等尊貴的人,哪容得你這般糊弄事!”

“微臣罪該萬死,請瓜爾佳福晉寬恕。”於寒亭暗暗咬牙,叩首道。

佟佳貴妃似是不悅爾芙搶了她的話頭,玉手不輕不重在跟前綉滿了纏枝紋的淺紫色墜流蘇的圓桌上拍了拍,眼含冰碴子的斜了眼做義憤填膺狀的爾芙,冷冷哼了哼,語氣里滿滿都是不待見的接茬道:“側福晉真是好大的威風,本宮這位受害人還未開口,你就這麼急着發落這麼個小醫士,這是存心要給你身邊那些個不長眼的賤婢撐腰了?”

“妾身不敢。”

雖然爾芙和佟佳貴妃之間沒有套過說詞,但是卻也明白佟佳貴妃這是要將這齣戲演真了,也不端着架子,學着於寒亭噤若寒蟬的樣子。聞聲忙起身,一撩袍擺,也跪了下去。

她到底比於寒亭多了那麼點點時間作反應,加之她本就與佟佳貴妃同坐在圓桌旁,腳下就是一塊四四方方的長毛絨地毯,地毯毛絨里雖然也夾雜了些碎瓷片子和茶葉渣之類的陷阱,但是爾芙還是順利的挑選了地毯一角。將膝蓋穩穩噹噹的扎在了長毛絨地毯之中。保持着腰背僵直,微垂螓首的姿勢,一幅誠懇認罪狀的配合著佟佳貴妃的戲。

“你不敢?”佟佳貴妃語帶嘲諷的嘟噥了一句。不等爾芙再開口辯解,便彷彿滿肚子的火氣有了發泄口一般的站起了身子,將身下的圓凳都帶倒了,指着爾芙的腦門。咬牙道,“若不是你的支使。那賤婢有膽子做下這樣的事情?別以為有老四寵着你、護着你,你就真的可以無法無天了!你這是心裡覺得本宮不是你的正經婆婆,管不到你的頭上吧?居然擺出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本宮故意磋磨了你似的……”

佟佳貴妃一連串連珠炮似的發問。弄得爾芙啞口無言。

她微微抬起頭,米分嫩嫩的臉頰上,染上了兩團紅暈。似是滿腹委屈無處訴說一般,一雙好像會說話的眸子里浸滿了水痕。貝齒輕咬下唇,殷紅的唇瓣微微開合,似是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將一朵雪白無暇的白蓮花模樣,刻畫得淋漓盡致。

“兒臣胤禛叩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正當佟佳貴妃又醞釀了一波指責的話要開口的時候,仍然大敞四開的房門口,穿着一襲藏藍色綉團紋長袍的四爺就直挺挺地跪在了眾人眼前,一字一句,抑揚頓挫的朗聲道。

“瞧瞧,本宮這還沒把你怎麼樣呢,你這不就已經把老四請來了,真真是好大的譜!”佟佳貴妃聞言,滿眼不悅地瞟了眼門口跪着的老四,冷冷一笑,抬腿走到正堂,支使着旁邊跟着的宮女扶起了老四,隔着屏風,沉聲道。

“娘娘嚴重了。”四爺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佟佳貴妃會動了這麼大的火氣,也被佟佳貴妃的反應弄得一愣,但是長時間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上廝混的他,反應力……自然是一等一的棒,心中念頭百轉千回,面上卻是越發恭敬,含笑躬身一禮,輕聲道,“兒臣聽府中奴僕回稟說娘娘鳳體有損,這才急忙趕來!

下頭人說得不甚清楚,兒臣還不知娘娘的傷勢如何?”說著就將延伸落在了穿着一身醫士官袍的於寒亭身上,似是對着於寒亭提問一般。

佟佳貴妃本意就是想要將這事鬧真了,借故打發了房間里伺候的其他宮女等人,這樣才好把消息偷偷地告訴老四,自然不會讓四爺就這麼順坡下驢的給爾芙解了圍,冷颼颼地瞟了眼跪着打擺子的於寒亭,滿是不悅道:“還不給你們主子說說,本宮這傷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就是點小燙傷罷了。”

於寒亭只覺得頭上佟佳貴妃的眼神和身後四爺的眼神,均如利劍般讓他不寒而慄,恨不得立馬就找個地縫鑽進去,同時又在心裡把張銘舫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張銘舫把差事推到他的頭上,他哪需要受這樣的夾板氣。

“貴妃娘娘問話,還不趕快回答!”四爺邁步上前,輕輕踢了踢於寒亭跪得酸麻不已的小腿,冷聲問道。

“微臣遵命。”於寒亭咬了咬牙,將身子微微挺直了那麼一丟丟,眼珠子緊盯着眼前的一塊刻着壽字防滑紋的青玉地磚,將滿肚子的委屈都壓到心底,故意自我貶低的回答道,“貴妃娘娘的傷處看似無妨,但是稍有不慎,怕是就要留下疤痕。微臣不敢輕易處置,還請王爺替貴妃娘娘另請御醫來看診才是。”

“准了。”四爺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重新落了地,也顧不上還在正月里不宜叫太醫過府看診的避諱,也顧不上康熙老爺子正在府裡頭賞花遊園的事情,微微抬手,對着門口當背景板的蘇培盛,朗聲道,同時也讓蘇培盛進來把於寒亭扶了出去。

之前,於寒亭一直跪着,一些傷處還能遮掩着。

這會兒。他剛剛被蘇培盛扶起來,爾芙就注意到了他膝下那塊滿是碎瓷片子的青玉地磚上,已然留下了片片紅梅般的血痕,原本素白、尖銳的瓷片鋒利尖刃上,也都染上了一抹暗紅,顯然是刺入了他的腿部深處,而於寒亭暗紅色的褲腿。也多了些可疑的水痕。應該是傷口流出來的血水所致。

“還不趕緊扶着你們娘娘回內室歇息!”四爺與爾芙的關注點雖然不同,但是也注意到了於寒亭腿上的傷口,只是他擔心的不是於寒亭。反而是跪在屏風裡面的爾芙,擔心爾芙也如於寒亭一般跪在瓷片子上了。

佟佳貴妃一擺手就甩開了要上前攙扶的宮女,冷冷道:“本宮傷的是手腕,還不至於那麼虛弱。本宮今個兒就要坐在這裡,親眼看看老四。你給本宮一個什麼樣的說法!

本宮瞧着這丫頭是個不錯的,想要提攜她幾分,卻不想她居然恩將仇報,只是身邊的小宮女往本宮手腕上澆熱茶。真真是壞了心腸!”說著話,佟佳貴妃就又橫了一眼跪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的爾芙,見爾芙又擺出了欲言又止的含淚可憐樣。抬眸瞧了眼面露不舍之意的老四,一臉“怒其不爭”的嘆了口氣。一揮手就打發了房間里的其他宮女,似是衝著老四,要給爾芙留着些許臉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