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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被問到頭上的珍珠,對上福嬤嬤那張冷臉,不但沒有絲毫不安,甚至還露出了些許得意之色,抬手撫了撫烏黑柔亮的髮鬢,又用戴着護甲的小指勾了勾微微上挑的眉梢,這才掐着嗓子,陰陽怪氣的說道:“瞧瞧咱們嬤嬤,真是嚴肅慣了,我這不是和您鬧個玩笑么!”

說完話,她便對着身側站着的小宮女遞了個眼色。

小宮女水夢苦着臉點了點頭,上前幾步,直走到了福嬤嬤跟前,這才露出了一直被在身後的手,拿着一條看起來有些暗黃的干布帕子就蒙頭蒙臉地往福嬤嬤身上擦去,嘴裡頭低聲賠罪着:“嬤嬤,真真是對不住……對不住了,咱們格格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您多擔待些。”

“去去去,連這點粗活都做不利索。”福嬤嬤還來不及反應,另一道玲瓏的身影就來到了她的身側,用肩膀一撞就擠開了正低頭道歉賠罪的水夢,搶過水夢手裡抓着的帕子,直接往福嬤嬤臉上捅去,這道自帶幽香的玲瓏身子,自然是之前站在廊上看好戲的烏拉那拉氏珍珠了。

其實,這一切就是珍珠給福嬤嬤安排的一出好戲。

原來珍珠被福嬤嬤半哄半騙地送出了上房,才猛然意識到四爺今個兒去了宮裡頭給康熙老爺子侍疾,這幾天都大概不會回府的事情來,一下子就恨上了欺騙她的福嬤嬤這個人,只是礙於福嬤嬤是烏拉那拉氏身邊的大嬤嬤,不好當著面找茬,這才忍着火氣,摔了滿屋子的瓷器,原想着一股火就要這麼忍下了的珍珠,在得到福嬤嬤居然這個時候過來的消息的剎那,安排了這麼一幕幼稚的鬧劇。

至於為什麼說是幼稚的鬧劇,無外乎她此時手裡攥着的一條帕子和那兜頭淋下的一大桶污水罷了,帕子是水夢特地去洒掃宮女那裡找來的。正是擦拭桌椅板凳那些傢具用的抹布,水則是水瑤去花房要來用來澆花的數日積水,而珍珠想要的效果無非就是讓福嬤嬤變臭那麼一會兒罷了,所以才會說是幼稚的鬧劇。

福嬤嬤是自小就在宮裡頭做最低等小宮女爬起來的。什麼苦頭沒吃過,什麼臟活沒做過,也就是這些年成為了烏拉那拉氏的教習嬤嬤,又跟着烏拉那拉氏成為了一府最有臉面的嬤嬤,這才過得舒心了些。吃穿戴的,看起來好了些,但是吃過苦、受過罪的底子,還是在的,壓根就不會覺得這點小事算什麼折騰。

比起帶她當差的老嬤嬤們使得哪些手段,珍珠做的事情,簡直就是幼稚到家了,所以她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反而矮了矮身子,配合著珍珠完成了這齣戲。滿足了珍珠心裡頭那點點小陰鬱的惡作劇心態,一臉“您是主子,我是奴才”的卑躬屈膝模樣接過了珍珠手裡的抹布,實打實地在臉上搓了又搓,這才就這麼狼狽着,賠笑說道:“這點小事,哪裡能勞動格格這樣的貴人,老奴自己來就是了。”

“嬤嬤不怪罪珍珠就好。”珍珠見福嬤嬤的反應,並未如她預想的那般暴跳如雷,反而覺得無趣得緊。又覺得手裡頭攥過那條髒兮兮的帕子之後就臭烘烘的,也沒了繼續陪福嬤嬤說話的心態,擺了擺手,滿臉虛偽的歉意。低聲說了句,便扭頭往房間里走去洗手了。

福嬤嬤就這樣渾身濕漉漉地跟着珍珠的身後,進了房間,站在堂屋的青玉地磚上,聽着珍珠在房間里又是要花瓣洗手,又是要熏香的帕子擦臉的動靜。抿嘴笑了笑,暗道:本還打算為她在主子跟前說些好話,看來是不需要了,這樣的性子要是不被人好好調/教一番,怕是還真就如主子說得那般,以後在府里,她們正院這波人,連一點清靜的日子都過不上了。

重新梳洗一番的珍珠,手腕搭在水夢手上,搖曳生姿地走出內室,便瞧見了福嬤嬤那副狼狽的樣子,不禁心裡頭有些歡喜的露出了一抹淺笑,假模假樣地申斥了一句跟在身側的水瑤,快步來到了福嬤嬤跟前,“這小丫頭真是太沒有眼力見了,也不知道給嬤嬤您那條帕子擦擦……”說完,珍珠就一擺手讓水夢進去取帕子了。

“珍珠格格太客氣了。”福嬤嬤心知珍珠就是這麼個“表裡如一”的人,也就更沒有生氣的想法了,賠笑地擺了擺手,客氣道,“老奴過來就是來告訴格格一聲,這些日子主子爺要在宮裡侍疾,怕是不能回府的事情,順便也問下格格回家要帶的東西,可曾收拾妥當了。”

“什麼回家,什麼收拾東西?”被福嬤嬤的話,弄得一愣的珍珠,有些惶惶不安的追問道。

“之前主子不是告訴過格格,已經交代人給家裡送了消息,說是四爺這些日子不在府里,讓家裡將珍珠格格接回去住些日子,也免得格格家裡人惦記,估計這會兒家裡派來回信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老奴擔心格格這邊還未收拾妥當,所以才特地來告訴格格一聲。”說著話,福嬤嬤就似是並未察覺出珍珠的不安一般,環視了一眼左右,看着那些如常的擺件,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眨巴着眼睛,小小聲的問道,“難道格格這邊還沒有開始收拾,老奴瞧着這裡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呀!”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回去了,你回去告訴堂姐,我不回去。”珍珠顫抖着手將茶盞湊到嘴邊抿了一口,橫了一眼身側兩個露出慶幸模樣的水瑤、水夢,看着恭恭敬敬站着的福嬤嬤,咬牙切齒的說道。

福嬤嬤聞言,停下了手裡頭擦拭的動作,賠笑着矮了矮身,低聲說道:“這怕是不妥吧,主子那邊都已經安排停當了。

再說格格出來也有些日子了,還是該回去家裡看看才是,也免得家裡人惦記不是!”

“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哪裡容得你這個奴才質疑我的決定,難不成嬤嬤是覺得我給了幾個好臉色,你就能插手來管我的事情了。”珍珠被福嬤嬤的話,刺得臉色一變,一把將手裡端着的茶碗。摔到了福嬤嬤的腳跟底下,三兩步就走到了福嬤嬤的跟前,手指指着福嬤嬤賠笑的臉,恨聲質問道。

“老奴不敢。老奴就是個傳話的而已。”福嬤嬤微微後退一步,避開了珍珠的鋒芒,矮身答道,只是語氣里卻再沒有一絲恭敬之意,反而流露出了幾分不屑之態。直氣得珍珠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連連喘了幾口粗氣,這才揮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的離開了跨院,直接去找人給烏拉那拉氏的娘家送信去了。

原本福嬤嬤是真心有些不忍心讓珍珠這麼個嬌花似的人去族裡吃苦的,不然也不會一直到現在才安排人去給烏拉那拉家送信,可是被珍珠那番如孩童般的鬧劇和那毫不掩飾的鄙夷之態,到底讓福嬤嬤動了些許火氣,所以也就熄了那麼好心啦,順着烏拉那拉氏的吩咐。交代人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