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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相比於外面的陽光明媚,暖閣里的光線暗了不少,落地罩前,還特地擺着一扇鏤空的花鳥屏風,四爺就這樣身上帶着被子,坐在屏風後面,招呼着小七上前,卻並不肯讓她繞過屏風來,他倒不是怕將天花傳染給小七,而是怕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嚇壞了年幼的小七,聽蘇培盛說,小七的精神狀況很差,好似已經好些日子都沒有睡好了。

“府裡頭可有人虧待了你?”心疼小七的四爺不等小七坐穩,便急急問道,如果事為了保護好爾芙就害得孩子受了委屈,他怕是會後悔死,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很低,畢竟府中主持中饋的人是德妃娘娘身邊的毓秀姑姑。

小七聞言,立馬就哭了出來。

她不顧蘇培盛阻攔地衝到了屏風後面,撲到了四爺的腿上,哽咽着問道:“阿瑪,沒有人欺負小七,只是小七擔心您、想額娘,您身體可還好,額娘是不是真的如琥珀說的活着?”

說著話,小七抬起臉,伸手摸了摸四爺紅腫的臉頰。

她並不害怕容貌如鬼的阿瑪,因為阿瑪的眸子沒有變化。

只是四爺卻往後躲了躲,同時命蘇培盛取來泡過藥水的帕子給小七擦手,低聲數落道:“這麼大的孩子,怎麼還是這麼愛哭,當真和你額娘一個樣子,其實你額娘早就想要告訴你,也一直惦記着你,反倒是阿瑪對不住你,不肯讓她將她還活着的事情告訴你,怕別人發現她還活着,又使出各種各樣的陰謀手段害她……

這些日子苦了你了,嚇壞了你了,你別怪你額娘。”

說了這場一段話,四爺忍不住咳了兩聲,他現在的身體很差,要不是收到張保的飛鴿傳書,知道李氏竟然將小七帶出府來,他早就喝過葯睡下了,不過他也高興着自己沒睡過去,不然要是小七哭着走,他得是多麼心疼……

這般想着,他用帕子裹着手,不讓自己碰到小七的肌膚,輕輕拭去小七臉頰的眼淚,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你額娘沒事,她還好好活着,再過一陣就要給你生小弟弟了,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到家和小七在一塊了。

只是在此之前,還是要委屈小七一段時間……

不過咱們小七是大姑娘了,應該不會哭着找額娘了,對吧!”

四爺默默臉紅着,他是真不適應這種說話方式,不過為了安撫情緒激動的小七,完成他做一個好阿瑪的想法,他要只好學着往常爾芙哄孩子的語調說話了。

只是他太過突兀的轉變,弄得小七很是茫然。

小七滿眼懵懂地點了點頭,吞着口水,低聲說道:“阿瑪,您還是不要這樣說話吧,小七有點不適應,而且您看蘇公公忍笑忍得那麼辛苦,您就別繼續折磨他了吧!”

被禍水東引倒了霉的蘇培盛,登時就紅了臉,連連擺手。

很不高興的四爺,瞪着他哼了哼,冷聲吩咐道:“你也別在這愣神了,去讓她們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爺這不需要她們伺候,留下小七在行宮陪爺說說話就行了!”

可憐蘇培盛被轟出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推到旁邊去了。

李氏哪裡肯讓小七在前面刷好感度,她見蘇培盛領着小七進了暖閣,便找了個由頭,避開了伊爾根覺羅氏,領着茉雅琦守在門邊,她知道四爺的性子,興許連見都不見她們就趕她們回去。

為了不空跑一趟,她一直盯着暖閣里的動靜。

四爺吩咐蘇培盛出來趕人,並沒有特地壓低聲音,明知道蘇培盛一說話,她就沒機會留在行宮裡找瓜爾佳氏,她自然不能給蘇培盛說話的機會了,她拉扯着不大情願這麼丟臉的茉雅琦急吼吼地衝進門,揉着眼睛就哭開了,那副模樣就好似死了爹娘般的傷心,口口聲聲都是心疼四爺,硬是堵得四爺說不出趕人的話,只好任她住了下來。

好在還有小七這個可人疼的孩子陪着自己個兒……

四爺略顯寬心地安慰着自己個兒,只是他的精力不濟,沒有留小七說什麼話,便倦倦地打了個哈欠睡下了。

小心替四爺掖好被角的蘇培盛,找到了在廊下等着的伊爾根覺羅氏,相比於張保和陳福兩位能獨當一面的大太監,蘇培盛只是個很稱職的執行者,眼瞧着李氏說話就要去小烏拉那拉氏,他全無主意的看着伊爾根覺羅福晉,略顯慌張的問道:“老福晉,您看這事該怎麼辦呢,這李側福晉過去和小烏拉那拉氏格格一說話,咱們瓜爾佳福晉還活着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怎麼辦?那還不容易!

天花是什麼病,那可是疫症的一種,小烏拉那拉氏格格一來就發熱昏倒,連帶着和她一塊過來的那些個僕婦,自然是要被挪到旁邊院子去避疾,誰要是敢進去,那你就放她們進去好了,只是再想出來,那除非是大夫們說她們病癒了……”伊爾根覺羅氏拂了拂袖子,笑着瞟了眼在偏殿那邊偷摸瞧着這邊動靜的琥珀,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冷聲說道。

這還真是個簡單粗暴的主意!

蘇培盛顧不得去同情被染疾的小烏拉那拉氏,打了個寒顫,忙下去準備了,也虧得爾芙臨走的時候,給蘇培盛留下不少銀錢打點,他這邊大棒加甜棗的攻勢,剛說動了行宮護衛守住院門,李氏就領着琥珀和其他兩個宮女,拎着個朱漆食盒,笑吟吟地過來了。

而就在蘇培盛和李氏說話的工夫,另外一側的院牆外,兩個頭髮花白的小老頭鬼鬼祟祟地點燃了一小撮葯末,眨眼的工夫,一抹青煙就順着微風,徐徐吹進了院子里,別當秦大夫和韓大夫兩個人是吃素的,他們雖說未必看得懂深宅大院里的那些勾心鬥角,卻不妨礙他們都是護短的性子,將瓜爾佳氏當成了自己人,眼瞧着瓜爾佳氏被逼躲出去,又聽見伊爾根覺羅氏給蘇培盛出的損招,他們倆眨巴眨巴眼睛,自動自發地補全了缺口。

別看這小撮葯末不起眼,但是卻是價值千金。

這一點點煙塵吹進去,只要是碰見的人就會起疹子、發高燒,病狀和感染了天花的病人沒什麼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對身體無害,而且不需要吃任何藥劑,三兩天內就會康復,但是有這兩個小老頭天天下藥,估計小烏拉那拉氏在四爺離開行宮前是好不了了。

兩個小老頭瞧着風向變了,忙熄了火種,又將灰燼收拾乾淨,這才拍了拍手,秦大夫揣着罪證從後面的小路離開,韓大夫則邁着四方步出現在了蘇培盛和李氏跟前,他滿臉驚詫的瞧着蘇培盛,連聲說道:“我說蘇公公,您是不是忘了老夫交代的話了,這天花猛如虎,稍有不慎就有感染上的危險,您又沒有種過痘,怎麼還偏往這邊湊合呢,您是非得弄得整個行宮上下都感染上了天花,將這事鬧大了給你家王爺惹了麻煩,您才舒坦是么!”說著話,他就將隨身帶着的幾個藥包,分給院外守着的兵丁,一副好似很緊張的樣子,用帕子堵着口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