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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側福晉走得無聲無息,兩輛馬車,偷偷從後院門離開了。

一輛舒適些的馬車裡,鋪着厚厚的氈毯和暄軟的被褥,裡面坐着以淚洗面的佟佳氏和她比較信任的兩個陪嫁丫鬟。

後面跟着的那輛油氈棚的馬車裡,則是兩個跑腿干粗活的小太監和一應行李。

不過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是一副苦瓜臉的沮喪樣,尤其是沒有跟在佟佳側福晉跟前兒的兩個小太監,那更是極盡尖酸刻薄地咒罵著連累他們倒霉的佟佳氏,舍了子孫根,成為任人打罵的小太監,他們就是想要過吃飽穿暖的安穩日子,但是現在他們就是沒有跟對主子就要落得個被打發出府的下場,還要繼續任勞任怨地伺候這個不知道有沒有未來的倒霉主子,這心裡怎麼可能就沒有半點怨言呢!

這二人嘮嘮叨叨地罵了有小半個時辰,馬車都出城了,二人還在指天怨地的咒罵,罵得前面趕車的車夫都聽不下去,把手裡頭的鞭子往褲腰帶上一塞,反身撩開了車簾一角,滿是無奈地提醒道:“我說,兩位小哥兒就別再罵了,你們罵得這些話,一句都傳不到前面車上去,卻一個勁兒地往我耳朵里鑽,這要是哪天兒我管不住嘴兒,你們還能有什麼好下場,這主子就是主子,再是落魄,也比咱們這些個奴才強,比咱們這些個奴才金貴!”

說完,他也不管這二人能不能將這話聽進去,轉身繼續駕轅去了。

不同於這兩個要留在小善庵附近隨時伺候佟佳氏的小太監,車夫的運氣還算不錯,只要將佟佳氏的行李安安穩穩地送到地方,他就可以領着賞錢回府復命去了,所以他這心情還真是不錯呢,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好心腸地提醒兩個小太監一聲。

可惜他的好心眼兒,沒能得到好報。

這坐在車廂里咒罵不停的兩個小太監被車夫一句話嚇唬住了,想想自個兒之前那些個大逆不道的話,再想想佟佳氏往日的做派性格,擠咕眨咕地對視片刻,下定決心,寧可出去做個流民乞討為生,也絕對不能跟着一塊去小善庵里伺候了。

想要叫住馬車下車,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這兩個小太監亦是能狠下心的,一邊裝腔作勢的繼續咒罵著,一邊做起了小動作,愣是將後車廂用碎瓷片子磨出了一個豁口,也不管跳車會不會摔傷胳膊腿兒,抱着自個兒那可憐巴巴的小行李卷,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一直等到馬車走遠,這才你扶着我的胳膊、我扶着你的肩膀頭兒地從路邊那些枯敗的草叢裡鑽了出來,連身上的草籽碎屑都顧不上撣乾淨,就這麼一溜煙地往來時的方向跑去了。

車廂里,沒有了兩人尖聲尖氣的咒罵,車夫也沒有多想,等到了小善庵門口,他將馬車停穩,習慣性地挑開車簾,這才發現兩個小太監偷跑的事實,氣得他是止不住的罵娘,卻又不得不強作鎮定地跑到佟佳側福晉跟前報信。

一向馭下嚴苛的佟佳氏,這次倒是沒有再擺主子的譜。

她也知道她現在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瞧着眼前說話都磕磕巴巴的車夫,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自嘲般地笑着說道:“走了就走了吧,沒必要連累他們跟着我一塊受苦。”說完,她就直接示意身邊伺候的桂蘭和霍嬤嬤上前去叫門了。

小善庵,一處隱藏於蔥鬱松林里的小庵堂,竟是愛新覺羅氏宗親女眷清修的庵堂。

佟佳側福晉站在台階下,仰頭瞧着門楣上懸掛着的匾額,微微搖了搖頭,這漆色斑駁的黑漆木門,這筆畫都不全的破匾額,這地方還真是配不上愛新覺羅氏這般高高在上的姓氏,不過這也並不意外,畢竟是宗親女眷犯錯清修的地方,難不成還能修成金鑾殿般恢弘奢華,只是一想到她以後就要生活在這裡,她還真是忍不住為自個兒可憐。

想想昨個兒,她還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側福晉,今個兒就落得如此下場……

這豈不是一個大大的悲劇。

“叩叩叩……”輕輕的叩門聲,在這片清靜得如同毫無人煙的松林里響起,顯得很是瘮得慌,不過還不等佟佳氏收斂起眼底的不安,裡面就很快傳來了一聲沉靜清冷的應門聲。

嘎吱……

一聲有些刺耳的聲音響起,那扇緊閉的黑漆木門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個身穿藍色衲衣的小尼姑就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她探着腦袋瓜兒,瞧清楚了外面站着的人,很快將木門打開了,同時自個兒也來到了院門外,站在已經破碎的青石台階上,雙手合十道:“施主,可是雍親王府上的女眷?”

“正是妾身。”佟佳氏亦是學着小尼姑的做派,雙手合十的回答道。

“施主,貧尼了塵,請施主隨我來!”小尼姑笑着點點頭,微微側身,讓開了院門口的位置,不卑不亢地將佟佳側福晉讓進了這處有些荒涼破敗的小院,同時也不忘客客氣氣地將要搬扛行李送進來的車夫留在院外,這裡是女眷清修所在,實在是不好讓男子登堂入室,倒也不是小尼姑故意想要刁難佟佳氏。

佟佳氏也不矯情,對着霍嬤嬤和桂蘭點點頭,示意二人接過車夫手裡拎着的包袱,便這樣微提袍擺地走進了院門。

又是一聲有些刺耳的關門聲,將兩個還有些愣神的車夫留在了外頭。

“姐夫,咱們怎麼辦啊?”趕着油氈棚馬車的憨直車夫瞧着已經關緊的院門,有些茫然地指着身後那兩輛還裝着行李的馬車,低聲詢問道。

“怎麼辦,涼拌。”被稱呼為姐夫的車夫無語地翻着白眼,咬牙道。

要不是他這個小舅子太糊塗,這些搬扛行李的活計就該是那兩個倒霉蛋小太監的活兒,但是現在那兩個倒霉的小太監跑了,這倒霉差事就落到他們這兩個車夫頭上了唄,這會兒他都快要恨死這個缺根筋的小舅子了。

所幸,他之前就跟着蘇培盛跑過這邊一趟,也知道那個安置小太監的院子在哪兒,不然他二人這差事還不知道要拖延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府交差呢,他又站在院門口愣愣神兒,招呼着自個兒那個不成材的小舅子跳上馬車,便趕着車往小庵堂後面拐去。

小庵堂後面是是一片低矮的民居,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奉命來伺候到小庵堂里清修的犯錯女眷的奴僕,有些犯錯女眷是一輩子都沒離開這裡,而這些被指派過來的奴才年更日久,便也就被各自的主家忘了,漸漸地就在這裡形成了一片莊戶,但是一輩子留在小庵堂里清修的女眷,到底是一部分,更多的女眷都想法設法地離開了這個庵堂,所以有不少的空屋子,老胡之前過來就是陪着蘇培盛過來安排兩個小太監的住所,可惜住所安排好了,兩個小太監跑了,也不知道這事兒回去怎麼交差呢!

不過眼下,老胡還考慮不到這些事兒,他駕着馬車,直奔已經結冰的小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