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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掐着白夭夭的手便逐漸收緊。白夭夭閉上眼,臉色漲地通紅,然而下一刻,掐着自己的手便猛地卸了力,即墨火軒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小迷抱着金色靈劍,一臉驚恐地站在他後面。劍柄,有血的痕迹。

白夭夭捂着脖子劇烈咳嗽着,身子由於沒有的支撐而不由自主地下滑。

後退了兩步,小迷“叭”地扔掉靈劍上前扶住白夭夭。

眾多書籍沒有了靈力的禁錮,全都落在了地上。即墨火宇幾人迅速跑到白夭夭這處,蘇錦撫上即墨火軒的手腕,神情嚴肅,眉頭緊皺。

“還好小迷及時將大殿下打暈了過去,若是再晚一時半刻,只怕大殿下便要被迷了心智。”

即墨火宇低頭看着滿臉血跡的即墨火軒,低聲問着蘇錦:“迷了心智的後果是什麼?”

“輕則靈魂留在藏書閣的書里,重則”咬着唇,蘇錦卻有些不忍心說下去。

“重則入魔。”明熙同樣沉聲道,“即便他現在昏迷,也不排除入魔的危險。只是可能性小了一些。”

話音落下,即墨火宇面色猛地蒼白。

“不可以!”幾乎是瞬間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神色有些慌張,“大哥不能入魔的,明熙姐,蘇錦,你們救救他,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話說到後面,卻連他自己都有些絕望。

入魔,是聞人界最忌諱的詞彙。

聞人界的史書上記載,曾有一人是在這藏書閣中入了魔的。

那人曾是學院的長老,因犯了錯被關入了藏書閣下。卻不知為何,那位長老硬是從藏書閣下鑽了個洞進入藏書閣,直通藏書閣的三十層。

那位長老便是因為心中執念過深,苦苦尋求答案無果,所以才入了魔。

那一日,晴朗的天忽然暗了下來,風起雲湧,一片漆黑。

那長老直接掀開了藏書閣的頂,直接從上面飛了出去。一身紅衣,紅髮如緞,紅眸如冰,紅唇如血。皮膚比雪還白上三分,只消望上一眼,便勾魂奪魄,命,瞬間休矣。

那一夜,學院血流成河,沒有一個生靈逃過了他的手下。甚至連樹上的知了都一直不剩。

那般的慘狀,絲毫不遜於史書上記載的冥界來襲,三界大亂。

學院成空,那位長老手持一把劍走入了四季鎮西街盡頭的一間破茅草房。

也消失於那間破茅草房。

聞人界萬千年來唯一一位入了魔的人,沒人能敵得過,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是否活着,如今又身在何處。

人人都對此閉口不言,力圖將這件事淹沒在歷史長河中。

之後,學院重建,藏書閣重建。學院雖也陸續將某些犯了錯的弟子關進藏書閣受罰,但卻再未有在這裡成魔的人。

一是這學院弟子還從未有人能夠來到三十層,二是學院也密切關注着進入藏書閣的弟子。一有異變,便在第一時間將他們帶出來。

而如今發生的情況,是這裡的任何人都料想不到的。也或許現在發生的一切早該被長老院知道,卻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做了手腳。

“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即墨火宇有些失魂落魄地起身,喃喃。

哪裡又能有辦法。若是有,便不會有當初那位長老的入魔。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用帕子將即墨火軒的臉擦乾淨,明熙握起了拳頭。

如今,只能靠着他自己了。若是他放下了執念,她便等他醒來。若是他放不下,那她便在他真正成魔前殺了他。若是他清醒,也會贊同她的決定的。一向胸懷天下,博愛的他,定不想因為自己而血流成河。

這樣,也好。陪着他一起死,也能如願以償地同衾同袍了。

“我來。”

剛剛緩了會兒,氣息終於平穩了些,白夭夭看着圍在即墨火軒四周的幾人道:“我的血,雖然不能讓阿雪大哥哥去了執念,但是可以避免他成魔的。”

不成魔便已是最好的狀態了!幾人聞言皆是一喜。

“白姑娘,要怎麼做,可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蘇錦看着白夭夭,一雙眼熠熠生輝。

若是白姑娘能救了大殿下,那她便是整個狐族的恩人。

何霽夜也跟着點頭,只待她開口吩咐,他們便一切照做。

搖搖頭,白夭夭道:“你們只要幫我把他的嘴掰開就好。他喝點我的血,不出三日便會醒過來的。”

話音未落,明熙便捏住了即墨火軒的下巴,輕輕向下一壓,嘴便張了開。

蹲在地上,白夭夭伸手就欲在左手手腕上劃開第三道口子。

“野味兒。”手還未划下,即墨火宇便開口叫住了她。

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將目光移開,他道:“你之前就留了許多血,這一次千萬不要勉強。我不想因為救大哥而讓你丟了性命。”

“放心,我知道分寸。”看着即墨火宇,白夭夭眼中儘是溫暖的笑意。

低頭,右手指尖很快劃破了左手的手腕,一滴滴血落入即墨火軒口中。

幾人都圍在即墨火軒四周,完全沒有注意到大殿一角鍾離玉懷中的傾雪面色已然愈發蒼白。

小迷腳邊了靈劍自動飛了回來,鍾離玉抱着傾雪的手愈發收緊。

心中一陣陣灼熱之感傳來,傾雪閉着眼,想要將書從心裡趕走,卻做不到。

“想要毀滅,你可能做得到?”

心中,這聲音一遍遍地問,“你只殺過野雞,要如何毀滅那些背棄你的人,背棄你的事?”

“我何時說過要毀滅他們?”傾雪皺眉,聲音沒有一絲波瀾,“若是有一日,我身邊再沒有了親人,再沒有了朋友,若是這聞人界,這三界,再無我的容身之處,那我離開便是。真要毀滅,也只是毀滅我自己。”

“離開?”心中的聲音冷哼,“你又能去哪兒?”

“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揚起嘴角,傾雪眼中溫暖,“可你說的那一日永遠不會到來。我的兩個哥哥,我父王母后,鍾離,辰夜,表哥,他們都不會離開我。”

不止是他們,還有夭夭,小迷,明熙,蘇錦他們。

這一世,她的身邊有太多人,太多的溫暖。她也堅信,她看準的人,絕不會背叛她。這不是只覺,而是從心底里散發出的相信。

然,她心中的那個聲音又道:“你的父王母后總是要比你先離開,你的兩個哥哥總是要娶妻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時時照顧到你。你說鍾離,辰夜對你好,可你了解他們么?”

“你,明明知道他們的身份都是假的,他們一直都在欺騙你,不是么!”

“還有你說不會離開你的鳳天涯,他,不是已經離開你兩次了?”

“可那不是背叛!”打斷了心中的話,傾雪道,“任何人的心裡都是有着秘密的。像我從未對他們說過我的來歷一樣,他們有事情隱瞞我,很正常。”

“你不在乎他們的秘密,可若有一日他們知道了你的秘密,他們對你的身份不屑一顧,你又當如何?”心中的聲音一句句問着,似乎有魔力一般,似乎真要勾起傾雪平淡之外的任何情緒。

“而且,你對子陽辰夜的真實身份不是早有猜測了么?只是你心裡不敢相信罷了。若是他的身份真如你想的那般,你還怕你的身份不被他知道么?”

又是一聲冷哼,那聲音道:“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知道了能怎樣,不知道又能怎樣?”傾雪反問。

其實於子陽辰夜那般將一生當做一場戲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後,只能對她提起更大的興趣,卻萬萬不會因為這疏遠她。

她的真實身份,她身體內屬於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從不怕人知道。她從來不說,只是覺得說出來沒甚大用而已。

如今在這本書面前,反倒成了旁人疏遠她的借口!

傾雪搖搖頭,這可能性小的可憐,這般想太過杞人憂天。

心中頓時沒了聲音。

那本書久久不語,傾雪卻依舊被定住一般不能動。

“你既執意想的那般美好,你既執意認為他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那,我讓你看一些過去和未來,如何?”

不等傾雪答話,一幅幅畫面便不受控制地湧入腦海。

紫藤樹下那兩個絕世的身影,那一襲紫衣,那悲痛欲絕的神情

傾雪閉着眼看着,面色逐漸蒼白,又瞬間慘白。

她,看見了紫藤樹下一個穿着紅衣的身段妖嬈的女子背影。女子漸漸轉身,卻是一個骷髏的形態!

畫面到此處完全消失,傾雪怔愣地想着方才腦海中看到的紅衣女子,那個沒有血肉,只有一副骨架的人。為何讓她感覺如此悲傷,為何讓她感覺如此熟悉!

熟悉到不自覺地想要流出淚來。

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書從傾雪的心中退了出來:“你的想法還不變么?”

“為何要變?”傾雪揚頭看它,依舊是那樣堅定的回答,只是眼中有什麼東西卻在悄然變化。

書上下晃了晃,道:“你可以離開了。”

翹起嘴角,她看着書:“我不會相信你的。”

伴隨着她逐漸變淡的身影,書頁一開一合:“我等着你,將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