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崛起》 重生的杨桃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爾德做夢都想不到,消失數年的伊明加德公主竟然在羅斯軍隊裡。

他與眾樞機不得不相信那一箱遺憾的主人就是查理曼,結果今日又蹦出來一位公主。大主教看著女人不斷走近自己,然後……不得不接受一系列的離奇事實。

公主勾著頭與大主教耳語幾句,後者所有的懷疑便基本消散了。合轍公主是被她的丈夫趕出那慕爾城,孤獨無措時得到了羅斯國王的庇護,就連一身衣服也是羅斯人提供的。

一般的村婦乃至是下級貴族女人,她們見到地區大主教往往處於敬畏緊張得說不出話,眼前的女子大膽而孤傲,只有王室女子可以有這種魄力吧?

大主教沒有再問下去,旋即承諾會庇護公主,至於核實身份以及獲得更多情報一事就留著以後吧。

此刻,留裡克就看著那女人在眾多教士的陪同下消失在人群裡,然後又注視著大主教的臉。大主教表情很複雜,困惑、難堪、焦躁、急迫等等,尤其一點留裡克可以理解——希望盤踞城外的大軍散開。

還要和大主教說更多的事情么?當然要說!

就這樣,留裡克趾高氣昂地再度俯視著大主教,以上位者的姿態命令道:“你給了我糧食和金錢,我很滿意。戰爭仍要持續,我需要科隆提供更多的戰爭物資。我不逼你,讓你的手下全力生產麻布、皮革製品和羊毛衣物。最好多生產大量翻皮鞋、羅斯款式罩袍,以及我需要旗幟。所有軍需相關產品你都可以生產。”

“所以,你要我進貢?”

留裡克爽朗地笑了,引得尷尬中的大主教也無奈地陪上笑臉。

“如果你願意,進貢也可以,就是這有損你的榮譽。這樣吧。我可以花錢購買,你生產多少我購買多少。對了,你務必竭盡所能生產五千雙皮鞋。”

“那就是一萬隻。”大主教眼神變得敏銳,隨口複述道。

“對。我聽說你這裡糧食並不充沛,本來希望你們提供大量軍糧的,現在看來還是算了。我就是要皮鞋、皮衣、毛衣等等。你儘量生產,相關產品的價格一切好說。”說到這裡,留裡克注意到大主教的眼神不自主地激動顫抖,顯然老人家是動心了。他話鋒一轉又抬手指著城門的那些傭兵:“你的傭兵都很不錯。那些戰士面對羅斯自然必敗無疑,但若向著洛泰爾的軍隊進攻,他們是可以取勝的。如果你願意,組織一些戰士加入戰爭,就是代表科隆直接出力了,戰後可以得到戰利品。”

如果是一般的封建貴族,面對羅斯王的邀請後組建一支派遣軍參戰並無不妥。反正只要參戰就好,真的打起來後軍隊可以出工不出力,戰後還有戰利品拿,實在是一樁好事。

哈德博爾德可是高級教士,地位尊貴得有權晉級羅馬教宗。雖是如此,因為整個科隆大主教區過於世俗,他與科隆修會都成了異類,平日裡少不了很多不雅的流言蜚語。

“我是個牧者。”他抬著頭,目光躲閃地看著留裡克。

“我知道你是牧者。我也知道你在顧慮什么。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曾組織一萬大軍攻打我,你當年也是組織兩千人參加戰爭。怎么,你們這些教士過去都很勇敢善戰,現在居然深沉了。”

留裡克擺出事實,豈料哈德博爾德硬著頭皮嘟囔:“因為洛泰爾,他是羅馬皇帝。他是加洛林王室,是神聖家族的後裔,他得到了大天使的愛……”

“算了吧。”留裡克聳聳肩不想再聽老人家的廢話:“如果洛泰爾被我處決,是否說明大天使已經拋棄了他?”

一席話懟得大主教緘默。

留裡克也不再逼他表態,這便繼續說:“你出兵就有戰利品拿,不出兵也無妨。總之……貴族們均以知道科隆的態度,你出兵與否結果都是一樣的。難道,你還覺得自己是虔誠的?”

主教高帽下滿是汗水,大主教只想留裡克再給個臺階下,好結束這尷尬的對話。

這不,臺階就來了。

“我要撤軍了。騎兵隊將持續西進,而我……將乘船去一趟萊茵河口。很快我的龐大軍隊就會走水路抵達科布倫茨。我們不在你的科隆留駐,因為你的城市根本不能滿足我一萬人大軍的糧食需求。”

“真是承蒙您的仁慈。”大主教趕緊賣著笑臉說。

“你回去吧。和你沒什么好說的了。”

留裡克最後一揮手,自己瀟灑轉身,示意在場的騎兵們紛紛退後。

一瞬間,科隆大主教終於明白了古代記錄中,羅馬教宗面對匈人大王阿提拉的場景。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不過……羅斯王要比那個阿提拉更聰明。

……

科隆城再度陷入沉靜,唯有大教堂的彌撒活動持續進行著。真的假不了,伊明加德公主再說上一席話,尤其是說說當年“虔誠者”路易葬禮的細節,所有懷疑都消散了。

相關事情已經不是留裡克要關心的了。

留裡克在城外的民房裡召開軍事會議,各位隊長齊聚於此的同時,會議現場還有一位特別人物——黑狐的部將“大牙”埃裡克。

簡陋房間裡坐著一群熱情洋溢的老戰士,他們個個年輕有為,唯有這位埃裡克上了年紀。大家英氣非凡,一想到半年後就是針對“羅馬皇帝”的最終之戰,大家摩拳擦掌,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是斯特拉斯堡的囚徒罷了。

“我決定了。”留裡克宣佈道:“未來的行動我們兵分兩路。菲斯克帶領騎兵主力,以及現有的輜重物去拿騷-科布倫茨。而我,帶上少量侍衛前往萊茵河口……”

國王的安排很合理,就是計劃一再適應性地改變,與最初計劃已經相去甚遠了。不過回想這段時間的秋季旅行,曾經沒有深入涉足的皮卡第地區、弗蘭德斯地區和馬斯河谷地地區全部走了一遍,當地水網縱橫的同時也是道路縱橫。倘若未來這些地域的貴族不再與羅斯結盟,當大王再興兵討伐,記得住路線的羅斯軍就能快速精準打擊,任憑那群反叛貴族作亂也翻不起大浪了。

菲斯克領命,他笑呵呵地撫摸著自己的大光頭:“我會把兄弟們安全帶到目的地。呵,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當然可以,就是不要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吸引,隊伍千萬不要跑遍。你們會首先抵達科布倫茨,那裡是葡萄酒和小麥的產地,記住約束好自己,我可不希望等我抵達科布倫茨看到你們都喝得醉醺醺的!你們把葡萄酒喝完了,後面的一萬兄弟可就沒得喝。可別惹得大家都惱火。”

留裡克說罷,大家爽朗的大笑起來。

他們再在城外盤踞一天,全軍拿著科隆大主教提供的糧食大吃一頓,甚至是戰馬也公然飼餵燕麥。大批輜重馬車將繼續在騎兵隊的護送下南下,下一站是波恩,然後進入“七山山脈”,繼而是科布倫茨盆地。

原本騎兵隊是要先行回到萊茵河口,再沿著河畔地帶向上遊前進,軍隊已經抵達科隆,索性分兵節約時間。

沒有大軍護衛的留裡克是否顯得不夠威嚴?有人覺得大王犯不著乘坐龍頭戰船漂向下游,現在畢竟不是二十年前。

留裡剋意已決,他命令“大牙”埃裡克組織小型船隊,自己帶上寵妾貝雅希爾和小兒子梅斯塔夫,在一批精選的侍衛護送下坐上船行動。

五艘龍頭戰船被選中,合計一百六十人跳上船。

新的一天,清晨。科隆城外熱熱鬧鬧,此刻正是騎兵大規模集結,河畔處一批船隻也在集結。留裡克面對集結完畢的部下再說上幾句話,接著嫻熟地翻身躍上半擱淺的長船,罷了再把寵妾和兒子拉上船。

先行漂在水面的長船操持大槳,他們喊著號子奮力行動,將承載國王的長船拉到河裡。

五條龍頭戰船開始南下,此事號角聲、鼓聲大作,水路辭行的彼此就以這種方式告別。一直看到國王臨時旗艦與伴行的大小船隻(有一批湊熱鬧的薩克森小漁船)消失在視野裡,騎兵們再度吹響牛角號,他們在菲斯克的指揮下會師走向上游,一切行動毫無波瀾,類似的行動菲斯克做得很多了。

此刻,科隆大主教和整個樞機團都站在城牆上,就連確定身份後的伊明加德公主也穿上罩袍,很低調地站在高處。他們表面平靜地看著城外大軍逐漸消失無蹤,內心深處卻是翻江倒海。

“啊~”大主教長嘆一口氣:“走散了吧。新的戰爭即將開始,我們回去做自己的事。”

突然,一位樞機很不合適地提及:“Papa,真的可以么?”

“什么?”

“我是說。我們這的要提供野蠻人需要的物資?這是在與魔鬼做交易。”

又是“與魔鬼做交易”的說辭,大主教現在很討厭這一說法,他瞪著多嘴樞機的眼睛:“你有高見?當時你怎么不敢站出來和留裡克談?說好了的,任何事情都由我來做,你們不可以事後指手畫腳。”

眾樞機互相看看,本來想說話的人現在都保持緘默。是啊,科隆想在新的亂世沒有如特里爾、馬斯特里赫、亞琛等被夷為平地,都是因為向羅服軟,如今除了與羅斯合作別無他法。

卻說漂向下游的留裡克,他的秋季旅行已經進入尾聲。

長船的船艏異獸已經更換成了十字架,三角帆上也被標註了巨大的黑色正十字,由於下游航向是奔向西北方向,所有風帆都捆紮在唯一的橫桁。

五條長船桅杆之頂都懸掛起羅斯旗幟,為了進一步彰顯身份,旗艦的船艏特別掛上羅斯王旗——以免縫合大量紫色、黃色細布條流蘇的旗幟。留裡克的侍衛清一色標準打扮,他們穿著統一的布袍,只要奉命集體站起來,不愁岸上之人看不清身份。

貝雅希爾依舊緊緊抱著孩子,她裹著毯子,恨不得整個腦袋也縮進去。

冷風橫掃萊茵河面,陽光雖然還不錯,一直被北風吹著,不穿著厚實衣服,吹上一路冷風就要生病。

留裡克一樣穿得厚實,絨帽遮住臉頰身披布袍,他靜靜地坐在船艏附近,計劃著抵達河口地帶後對岸上的朋友們揮手致意。

留裡克上次抵達萊茵河口其實是多年之前,有了騎兵加持的羅斯軍早已不必拘泥於水路,凡馬蹄可以踏過的區域,直接策馬狂奔而去就好。

已經太久沒有坐著長船航行了,留裡克面目平靜,一如這秋冬季的萊茵河也平靜如鏡,明明北風呼呼地吹,只有靠岸休息時才能看到明顯的浪花。

就算各方簽訂條約,萊茵河上並不存在商船往來頻繁的盛況,倒是到處亂竄的薩克森人漁船給流域帶來生氣。現在氣候一天比一天冷,船隊在經過杜伊斯堡後就見不到薩克森人船隻了,冬季時期商船活動也暫停,留裡克注意到前方無船後方也無船,廣袤世界裡就只有五條長船靜靜漂行著。

難道萊茵河口也是一片蕭瑟景象?還是一如既往的繁榮。

經過四天時間無聊透頂的漂行,小型船隊順利進入入海口地帶。原本恍若無人區的河道又開始煥發生機,留裡克敏銳地注意到前方出現典型的北歐船型頓時興奮起來。

一如他們發現了丹麥漁民的船隻,後者也發現了懸掛羅斯旗幟的闖入者。丹麥人對羅斯勢力早就見怪不怪,當船隊從釣魚人的船隻附近經過,他們也沒有什么波瀾,只是看著那些穿著羅斯人軍服的傢伙離開而已,然後繼續釣魚。

“呵,丹麥人。難道看不到本王已經戴上王冠?尊貴的我還不如他們釣不到的鱸魚?”

心裡吐槽一番,因為怕冷,他又把絨帽帶了回去。

既然看到第一艘船,越來越多的長船開始出現。漸漸的,那些丹麥漁民開始意識到闖入者的身份,畢竟把頭的那艘旗艦懸掛的羅斯旗幟上竟然縫著紫色流蘇。

神奇的紫色是法蘭克君主專屬,丹麥漁民知道這件事後,都希望搞點紫布殘片,然後妝點到自己身上。凡是能搞到紫色的人,非富即貴。

難道是羅斯王來了?

看到越來越多漁民看向自己,留裡克這才大大方方地站起身,他扶著船艏的十字架木雕,摘下帽子戴好黃金桂冠,向著所有的圍觀者招手。

羅斯王的經典形象從未改變,只要看到金色的馬尾辮髮就該想到那位北方的英雄。漁民們紛紛停下手裡的工作,明明鱸魚咬鉤了暫時也不管了。丹麥漁民向羅斯王摘帽致意,很多人乾脆大聲吶喊。嘈雜聲吸引岸上的人們關注,這下一些忙著晾曬修補漁網、製作燻魚、晾曬魚乾的丹麥移民們,也都走出村社到岸邊眺望。

當他們眺望的時候,留裡克也在觀察著周遭情況。“真是多年不見,這裡新興了很多漁村?明明最開始只是鹿特河畔的十多個丹麥小社區嗎?”

像是在詢問自己,“大牙”埃裡克只好解釋道:“幾年來丹麥人一直在移民。現在法蘭克人根本管不住他們了,而且弗蘭德斯伯爵也無力阻撓他們。大王,羅斯人什么時候也大規模移民吶?河口地帶對我們非常重要,可不能便宜丹麥人了。”

“暫時顧不上。”留裡克無奈一說:“只要能維持著我們的羅斯社區我就很滿足,至於丹麥人……等到伊瓦爾做了國王,大部分問題應該都不是問題了。我會扶持那個瘸腿的小子,至於丹麥人是否服他,希望如此吧。”

留裡克沒有繼續說下去,或者說在他看來丹麥移民問題本身也不是自己該考慮的。論移民萊茵河口一事,此地距離羅斯腹地太過於遙遠,明知它戰略價值巨大,王國以現在的技術手段無法穩定控制價,那就只能謀求代理人了。

靠著商業手段促進各方都發財,哪怕各方賺到的錢財參差,終究大家的財富是增加的。只要都有錢賺,糾結哪一方賺得少了……聰明的貴族不會因一點小錢暴怒。能活到現在的貴族都是精細的傢伙,那些魯莽蠢材都死掉了。

除此之外,只要羅斯海軍還大規模駐紮萊茵河口,當地任何勢力都不敢作亂。留裡克最擔心的就是弗蘭德斯伯爵,博杜安那傢伙與麾下的百姓狡猾又頑強,如果未來有誰想在萊茵河口侵佔羅斯的勢力,當屬博杜安家族是也。

當丹麥人意識到羅斯王以如此特殊的形式抵達河口,很多漁民放棄撈魚,他們拔出鉚又回收釣竿,操持起長槳開始呼朋引伴得為羅斯王開道,不久竟有多達五十條長船組成密密麻麻的隊伍開路,反而令留裡克的旗艦淹沒其中。

留裡克從未想到還有這種情況,莫非自己在丹麥的聲望非常高?是否也可以理解,拉格納作為丹麥王,從一開始就不受大部分丹麥族人的真正擁護?果真如此,一些事也就可以落實了,譬如直接招募丹麥漁民加入羅斯軍,經過冬季訓練後補充到旗隊裡,從此承認新入夥的兄弟是羅斯人。

這邊漁船鬧出大動靜,浩浩蕩蕩的船隊打破了秋冬的平靜,羅斯的鹿特斯塔德社區注意到上游的異動,閒極無聊的人們紛紛走出營房,這一走……就是多達五千人聚集在岸邊看熱鬧。

河畔地帶擠滿了半擱淺的船隻,大型船隻以及最大的海上君主號都停在深水區域,且當地水域已經是鹹水了。

秋冬集結萊茵河不可避免出現海水倒灌,好歹現在沒有暴風雨,討厭的風暴潮並未出現。

留裡克至少認得自己下令建設的社區,他看到了無數圍觀的軍民,還有遠處那海面處一連串的突兀存在,其中最大的一個不正是海上君主號么?

他下達指令,一手扶著船首,另一手指著岸邊的建築群:“你們向著那個方向划槳。號手,現在集體吹號。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只有牛角號的強大穿透力可以告知遠方的人們羅斯人來了,五名號手吹著同樣的調子,岸上的人們精神為之一振,接著又陷入集體懷疑。

奇怪,大王帶著兩千騎兵浩浩蕩蕩行為,難道大王好雅興,還能坐著長船從上游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