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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楊寧領着唐諾前往永安堂,他不知永安堂所在,讓段滄海一起陪着。

永安堂在夫子廟文德橋附近,這一條街不算很長,卻有三家藥鋪,看醫館門頭,也都是經營多年的老字號。

楊寧到的永安堂前,才發現永安堂果然不小,三家藥鋪之中,永安堂的面積獨佔鰲頭,葯堂內十分的開闊,從左到右一共四間,左手三間打通,想成一個空闊的藥鋪,右手最後一間則是顧清菡所說的醫館,裡面布置的十分簡潔。

還沒有進葯堂,就從裡面散發出一股子藥草味道,楊寧往裡面瞅了一眼,見到柜上有兩三個夥計,正有幾個客人在抓藥。

他也不急着先進藥鋪,而是到了最後一間屋前,往裡面瞧過去,雖然只是一間房,卻也並不顯擁擠,此時卻見到三四人湊在一起,正竊竊私語一些什麼。

楊寧率先進去,段滄海跟在後面,唐諾進來之後,也是四下里打量,那幾人竟說的正入神,竟沒有人察覺到有人進來。

段滄海故意咳嗽一聲,他中氣足,又故意放着嗓子咳嗽,便有兩人抬頭看過來,其中一名六十多歲的老頭兒看到段滄海,立刻起身來,含笑道:“你怎麼來了?”瞥見楊寧,立刻收起笑容,快步上前,拱手道:“世子爺!”

段滄海笑道:“宋先生,世子爺帶唐姑娘過來看一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宋先生笑着看向正在四處打量的唐諾,道:“這位就是唐姑娘吧?”上下打量一番,雖然臉上還堆着笑,但眼眸子卻還是顯出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屑。

楊寧笑道:“幾位都在說話呢?不打擾吧?”

其他幾人也都已經起身來,知道了楊寧身份,紛紛拱手道:“見過世子。”

宋先生道:“世子爺,這都是附近的同行,平時里大伙兒都喜歡在一起探討醫術。”

楊寧心想閑聊就閑聊,倒也不用說什麼探頭醫術,你們既然是同行,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競爭對手,誰也不可能將自己真正的本事拿出來說,卻還是笑道:“探討醫術,互通有無,這是好事,難怪幾位說的那麼入神。”

宋先生和其他幾人互相瞅了瞅,才壓低聲音道:“世子爺,咱們是在說一樁怪事兒。”

“怪事兒?什麼怪事兒?”

宋先生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世子爺有所不知,京城裡出現了怪事,好像.....好像有鬼魅作祟。”

楊寧一怔,心想你們幾個好歹是醫生,怎麼張口閉口也來說起鬼魅,段滄海在旁已經問道:“什麼鬼魅?”

“吸血的鬼魅。”邊上一人小心翼翼道:“有人死在巷子里,全身的血幾乎都被吸乾淨,只剩下骨皮了,真是嚇人。”青天白日,這話說出來,邊上幾人似乎都有一股寒意,甚至忍不住四下里瞅了瞅,就似乎有鬼魅在身邊。

唐諾本來還在觀察四周,聽到此言,也不禁瞧過來。

段滄海皺眉道:“吸血的鬼魅?你們都見過?怎會有這種怪事。”

“我們是沒有見過,可是京都府的仵作蘭先生見過。”邊上立刻有人道:“蘭先生和我同出一門,是師兄弟,平日里總在一起喝酒。這些日子找他喝酒,總是有事推脫,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告訴了我這樁怪事。”

楊寧道:“他見過鬼魅?”

“那倒沒有。”那人搖頭道:“不過被鬼魅吸過血的屍首,可是蘭師兄親手檢驗,他說看到那屍首,這一輩子都要做噩夢。咱們行醫的,什麼死人沒見過,見多了屍首,也沒什麼好怕的。蘭師兄是京都府里的仵作,見得比我們更要多得多,他既這樣說,定是十分可怖的。”

“屍首現在在京都府?”段滄海皺着眉頭,顯然也認識這大夫,問道:“黃大夫,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狐疑道:“若京里發生此等怪事,我怎會一無所知?”

段滄海為人豪爽,他又是錦衣侯府護衛總管,雖說錦衣侯府如今有日暮西山的情勢,但多少年來,錦衣侯府卻是風光無限的存在,他也因此在京城有着極廣的人脈,三教九流黑白兩道其實也都有接觸。

說的直白一些,段滄海甚至就是錦衣侯府在京城的耳朵,京城但凡發生一些什麼事情,很快就能傳進到段滄海的耳朵里,如果有此等怪事,段滄海卻一無所知,這對段滄海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那黃大夫解釋道:“其實這事兒到現在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京都府里將此事嚴密封鎖,不讓外人知道,如果不是我那師兄多喝了幾杯,恐怕也不會透漏半絲風聲。”

楊寧微微頷首,如果真有此事,京都府尹莫錚自然是要將其嚴密封鎖起來,畢竟如今正是非常之時,皇帝駕崩,太子也即將登基,京中本就暗流涌動,這時候當然不能因為其他變故讓京城人心不穩。

“這麼說來,此事發生也沒有幾天?”段滄海問道。

黃大夫壓低聲音道:“其實這事兒早在兩個多月前就發生了,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伸出手來,豎起三根手指,“到現在為止,已經死了三個人,都是被吸光了身上的血,只留皮包骨頭,像乾屍一樣,其中有兩個是京都府的衙差,還有一個已經無法辨識身份。”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絲驚恐,“聽說那些屍體根本無法辨認,還要靠衣裳去辨識,有兩個穿着京都府衙差的衣衫所以才能認出來,剩下一個就認不出來了。”

宋先生在旁道:“最近京城戒嚴,晚上不許百姓上街,每天酉時一過,無論什麼店鋪都要打烊閉門,街上除了巡邏的衙差和官兵,也沒有閑人遊逛。”

楊寧皺眉道:“如果真是吸血鬼魅,為何只在街上找尋目標,不進家門?”

“應該是孤魂野鬼,只在街上遊盪。”黃大夫一副心有餘悸樣子:“也正是因為京城宵禁,所以那幾具屍體都是京都府的人先發生,這才瞞了下來。我聽師兄說,那個莫鐵斷莫大人為這事兒頭疼不止,他是京都府尹,京城接二連三有人被害,他要是找不到兇手,朝廷定會拿他是問。可是這次不是一般人做的,是鬼魂作祟,你說莫鐵斷就算再厲害,還能和鬼魂爭鬥?”

段滄海沉聲道:“這事兒哪說哪了,既然莫府尹下令京都府嚴守消息,就不宜向外擴散。”看着那黃大夫,冷冷道:“黃大夫,說句話你別不痛快,事兒到底是怎麼樣,你沒有親眼瞧見,也是道聽途說,就不該在外張揚。你自己都說了,京都府的仵作蘭先生是醉後失言,他就已經違背了莫府尹的命令,你如今在這裡宣揚,一旦真的傳揚開來,京都府調查起來,你固然脫不了干係,連你那位師兄也要被你害了。”

黃先生身體一震,苦着臉道:“我......我也只是在這裡閑聊說說,並無......並無故意宣揚。”

段滄海道:“到此為止就好。”向其他幾人道:“你們也都不要再談及此事了,就算是在家人那裡,也不要透風。”抬手在脖子上做了個手勢,口中“喀”了一聲,才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心裡都有數,真要是惹出事來,一個都跑不了。”

幾人都是變了顏色,俱都道:“不敢說,不敢說。”

楊寧見段滄海三言兩語將包括宋先生在內的幾個大夫都嚇得魂不附體,笑道:“你們也別怕,只要不張揚,什麼事情都沒有。”轉向唐諾,問道:“唐姑娘,你看這裡如何?”又向宋先生道:“宋先生,這位是我的朋友,醫術了得,妙手回春,想在這裡先待一陣子,你幫忙介紹一些,以後也多照顧一番。”

宋先生已經笑道:“不敢不敢。”其他幾人本來已經準備離開,聽楊寧這樣說,不由將目光都投到唐諾身上,見唐諾是個女子,立時便輕視幾分,看她不到二十歲年紀,更是心下不屑,聽得楊寧誇讚什麼“妙手回春”,雖然嘴上都不敢說什麼,心下卻都覺得可笑。

“唐姑娘,這裡是前堂,平日里有病人過來,大都是在這裡看病。”宋先生看在楊寧的面子上,心下雖然對這個年輕的姑娘大是不屑,但面上卻還是十分熱情,抬手往後指,有一扇兩米來寬的大屏風,將屋內隔開前後兩處,“那後面是內堂,如果有些不方便的病症,又或者是婦人,大都是在那內堂瞧病。這條街靠近夫子廟,所以人流不算少,而且咱們永安堂也是老字號,上門瞧病的也不在少數,我年歲大了,雖然是坐堂大夫,但時間一長也有些經受不住,正好三夫人派人過來,說是唐姑娘來幫忙,那可是太好了。”

他口中雖然說好,臉上也一臉笑,但任誰也看得出來他並不如何歡喜。

楊寧掃了一眼,非但是宋先生,其他幾名過來串門的大夫也都是狐疑的打量着唐諾,眼中都是含着難以掩飾的輕視,楊寧心知肚明,曉得其中緣故,這些老先生在這行當都是老手,自然瞧不上一個年輕的姑娘。

這也是人之常情。

楊寧暗想還是顧清菡考慮周到,否則冷不定給唐諾單門立館,定是門庭冷落鞍馬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