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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東海水師大都督澹臺炙麟過世,這是齊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從金刀老侯爺口中得知此事,齊寧駭然不已。

澹臺炙麟正當壯年,武將出身,而且東海如今也沒有任何戰事,澹臺炙麟突然過世,齊寧第一個念頭便是澹臺炙麟很可能是患疾病而死,神情凝重,輕聲道:“老侯爺節哀順變!”心想澹臺煌不愧是百鍊成鋼的沙場老將,澹臺炙麟過世對金刀澹臺家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無論是在情感上還是在實力上對澹臺家可說是極為沉重的打擊,但澹臺煌自始至終卻表現得十分淡定,可見金刀候對自己情緒的掌控異常的了得。

他當然理解澹臺煌現在的心境,作為金刀澹臺家的世子,被金刀候寄予厚望的澹臺炙麟過世,從情感之上,無人可以比及澹臺老侯爺心中的痛苦,此刻澹臺煌依然能夠鎮定,無非是其過硬的毅力在支撐而已。

這時候也終於明白,為何今夜司馬嵐和澹臺煌會同時來到宮裡,皇帝甚至將自己也召入宮內。

澹臺炙麟之死,對金刀澹臺家自然是極沉重的打擊,對楚國來說,也是不小的損失。

楚國組建水師開始,就一直是歸屬於澹臺家統帥,澹臺炙麟在東海水師大都督的位置上不下十多年,可說是東海水師的頂樑柱,要在楚國找一名水軍將領替代澹臺炙麟的位置,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北漢發生內亂,楚國這邊已經開始布局謀劃,籌備北伐的事宜,北伐的主力自然是秦淮軍團無疑,可是一旦北進漢國,必然缺少不了一支水軍作為策應輔助,如今楚國和齊國結為盟國,齊國也願意調動水軍配合楚國的攻略,但楚國卻絕不可能完全將水上命脈全都交到齊國的手中。

齊寧其實也早想到過,一旦真的需要水軍之時,即使齊國水軍作為水上主力,楚國也必然會調動東海水師配合作戰,組成楚齊兩國聯合水軍,一來是為了增強水軍力量,更主要的則是制約齊國水軍,否則如果將水上路線全都交到齊國水師的手中,等同於讓一個人拿着刀在自己背後跟隨,十分兇險,楚國君臣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但偏偏在這當口,澹臺炙麟突然過世,自然會對北伐的軍略有着極為重要的影像。

“昨天夜裡,東海那邊快馬送來密函。”澹臺煌緩緩道:“炙麟在東海水師都督府閉門自盡,發現之時,人已經死了。此事事關重大,沈涼秋立刻封鎖了消息,不讓此事傳出都督府,爾後派人快馬加鞭將消息送了回來。”

“自盡?”齊寧又是大吃一驚:“老侯爺,澹臺都督他是.....自盡?”

澹臺煌並不解釋,繼續道:“但這種事情瞞不了太久,炙麟素日與水軍將士同甘苦,每個月有大半個月會在戰船上,如果多日沒有出現,必然會讓軍中生疑,甚至會引起東海的動亂。”

“老侯爺,沈涼秋是何許人?”

澹臺煌道:“沈涼秋的父親年輕時候就與老夫結為金蘭兄弟,沈涼秋八歲的時候,就被老夫收為義子,他性情俠義,與炙麒性情頗為相似,年輕時候,與炙麒性情相投,也是結為了金蘭兄弟,炙麒病逝之後,沈涼秋離開了軍中三年,四處遊歷,回來之後,老夫便讓他跟隨了炙麟。”

“原來是老侯爺的義子。”

“炙麟調往東海擔任水師都督的時候,點名讓沈涼秋跟隨。”澹臺煌聲音平緩:“沈涼秋才幹出眾,深通兵略,與炙麟相得益彰,兩人情同手足,如今沈涼秋在東海水師擔任副都督一職,這些年來幫了炙麟不少。”

齊寧微微點頭,東海水師是金刀澹臺家的勢力範圍,水師將領自然也是澹臺家的親信,沈涼秋與澹臺家淵源深厚,自然是親信之人,而且事發之後,此人迅速封鎖消息,沒有向外泄露,處理十分得當。

齊寧想了一下,又問道:“老侯爺,澹臺都督過世,令人傷痛,只是老侯爺為何會擔心東海那邊會出現動亂?”

澹臺煌看了齊寧一眼,才道:“太祖皇帝起兵之時,長江以南紛亂異常,北堂天武稱帝之後,南方不知天高地厚擅自稱帝的賊寇不下十餘人,各霸一方。”頓了頓,才繼續道:“太祖皇帝駕崩之時,南方還是四分五裂,太宗皇帝繼承太祖皇帝的大業,繼續征伐,所向披靡,到最後唯有兩股勢力負隅頑抗,一股便是西川李弘信,另一股便是東海韓家。”

西川李家與楚國的爭鬥,齊寧自然是一清二楚,畢竟當年就是錦衣老侯爺統兵攻打西川,到如今錦衣齊家還與西川苗家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東海韓家他卻是知之甚少。

但他也能夠想象出來,當年天下大亂,中原大地四分五裂,北堂一族攻佔洛陽之後,精力都用在平定北方,爭雄南方的太祖皇帝也不過是荊州太守,實力並非最強,各路豪雄自然是圖謀霸業,群雄逐鹿,亂成一片。

一個王朝的建立,自然是踩着無數敵人的屍骨走過來,楚國建立,蕩平多少敵手,那也不消多言。

這東海韓家自然大楚立國道路上的一支勁敵。

“東海太守韓靜霆也算是一方雄才,霸佔東海,我大楚用了足足一年多的時間,才平定東海,拿下了古藺城!”澹臺煌神情肅然:“韓家是東海大族,支脈眾多,太宗皇帝每攻略一地,以安撫為主,所以韓家除了一部分人被處以斬刑,還是有許多人存活了下來。”

齊寧明白過來:“老侯爺是說一旦水師有變,東海韓家很可能會生亂?”

“當年老夫統兵兵臨城下,韓靜霆苦守月余,最終主動求和,而且提出他自盡交城,換取韓族支脈能夠活下去。”澹臺煌娓娓道來:“當時只要再強攻幾日,古藺城必然城破,但韓靜霆主動求和,老夫自然是要向太宗皇帝請旨。太宗皇帝寬厚仁和,准許了韓靜霆的條件,所以除了韓靜霆一門,其他韓族旁系並未加以懲處。”頓了頓,才繼續道:“東海水師屯兵於東海,一個重要的緣故,也便是戒備韓族生亂,好在這些年韓家的人倒也是老實規矩,並未擅動,不過對他們不可不防。”

齊寧微微頷首,心想天下沒有一統之前,對所降之敵從寬發落,那也是時勢所致,否則楚軍每攻一地便即大加殺戮,固然會讓人心生恐懼,但卻也難以真正讓人拜伏。

齊寧想了一下,才低聲道:“老侯爺,恕晚輩斗膽,澹臺將軍統領東海水師,干係重大,他怎會自盡身亡?”

一個從鐵血之中走出來的悍將,卻莫名其妙自盡,便是齊寧也很是想不通。

“老夫征戰幾十年,所經戰陣無數,幾個兒子也多年跟隨在老夫身邊。”澹臺煌緩緩道:“錦衣候,老夫有一個問題,想向你請教!”

“老侯爺儘管吩咐,請教不敢當。”

“身處絕境,四面強敵環伺,生死懸於一線。”澹臺煌凝視齊寧眼睛:“此種情況下,會有三種情況發生。第一種便是心存絕望,卻又不想為敵所殺,橫刀自盡。第二種,神魂俱裂,膽戰心驚,為求苟活,向地方屈膝求降。最後一個選擇,雖然身處絕境,卻鬥志不減,拼力一搏,雖死猶榮。”頓了一頓,問道:“若果你是在那種情況下,你會如何抉擇?”

齊寧一愣,見得澹臺煌神色肅然,猶豫了一下,才道:“老侯爺,如果沒有到那種時候,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也許我會拚死到底,也許我會橫刀自盡,但是......卻絕不會屈膝求降。”

澹臺煌微微頷首:“你說的不錯,不到那種時候,很難知道自己到底會如何選擇。你是錦衣齊家的子孫,自然不會向敵手求降,我澹臺家的子孫,卻只會有一種選擇。”

“哦?”

“炙麟征戰沙場多年,遭遇到的陷阱不在少數,老夫方才所說的絕境,他至少遇見過兩次,但兩次都是奮力拚戰,死裡逃生。”澹臺煌道:“澹臺家的子孫,沒有想過求降,甚至不會去想着自盡,只要有一口呼吸,一定會拼殺到底,這是澹臺家的家風,否則便不配為澹臺家子孫。”

齊寧知道澹臺煌這番話不是信口而言,那是經過無數鐵血得到的證明,心中頓時肅然起敬。

澹臺煌微抬頭,望着黑色的蒼穹,緩緩道:“澹臺炙麟即使到了絕境,也絕不會將刀鋒抹向自己的脖子,錦衣候,你是否明白老夫的話?”

齊寧神情凝重,點頭道:“老侯爺是說,東海送來消息,澹臺都督自盡身亡,但這並不是事實,澹臺將軍之死,另有緣故。”

“老夫已經飛鴿傳書,現場不得破壞分毫,澹臺炙麟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你到了那裡,就會看到事情發生時候的場景。”澹臺煌緩緩道:“老夫希望你查出澹臺炙麟真正的死因,不要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齊寧一愣,心下一凜,吃驚道:“老侯爺,您是說......我要去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