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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泰二年九月初六,正是平林秋狩的日子。

齊寧之前一直鬧不清楚此番隨駕侍奉的官員到底有多少,又會是哪些人隨侍,只等到出發之後,才發現隨駕官員比之自己預想的似乎要多上不少。

除了一些老邁的文官,例如禮部袁老尚書這些確實不便騎馬狩獵,能夠上殿的官員倒有一大半隨行侍駕。

齊寧細細一想,倒也釋然。

此番平林秋狩,固然是以壯士氣,但也是彰顯皇威的機會,隆泰登基之後,尚沒有真正向百官彰顯皇威的時機,既然有秋狩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

皇帝秋狩,打出的自然是龍旗。

極為寬闊的街道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最前方是一隊皇家近衛騎兵,清一色鐵甲寒光,威嚴無比,最前面是近衛軍統領遲鳳典,甲胄厚重,身邊一名騎兵高舉龍旗,近衛騎兵後面,又是一隊背負長弓的騎兵,亦是出自近衛軍。

近衛軍雖然人數不算多,但卻分有騎兵和弓兵,實際上近衛軍人人擅長騎射,騎兵可射箭,而弓兵同樣可以騎馬。

此番皇帝出獵,從近衛軍中調集了五百精銳,又從虎神營和玄武營各調集五百騎兵,再加上隨駕的官員和伺候的太監,浩浩蕩蕩的隊伍不下兩千之眾,一隊隊從街道上走過,卻也是氣勢磅礴,虎神營的兵馬早已經在兩邊形成人牆,百姓們在兩列觀望天子,龍旗所過,兩邊的百姓紛紛跪倒在地。

隊伍行進頗緩,這也是隆泰有意為之,便是要在百姓面前彰顯天子威儀。

隆泰被一群騎兵簇擁在當中,一身金黃色的戰甲,頭戴金盔,腰佩天子劍,雖然年紀輕輕,但是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卻也是英姿颯爽,滿是威儀。

天子狩獵,彰顯武風,自然不會乘坐龍輦前往。

齊寧騎在馬上,看着兩邊畢恭畢敬跪伏在地的百姓,陽光明媚,照射在天子金色盔甲上,閃爍着金色的光輝,宛若天神下凡,透過金光,齊寧看見隆泰身姿挺拔,心中不由感慨。

在百姓們敬畏的目光之中,隊伍終於出了京城,向西南方向而行。

平林是皇家獵場,距離京城不過幾十里地,平日里有官兵看守,為此在平林邊上有專門一座軍鎮,守衛平林的官兵就駐紮在鎮子上。

已經入秋,天高氣爽,上到天子,下到兵士,清一色都是騎馬而行,所以到平林這段路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正午時分,齊寧就望見遠方一望無垠的獵場,未到深秋,林木蔥翠,讓人望之心情開闊。

齊寧出發之前,倒也是打聽了一下,皇帝秋狩,倒並非只是帶着一群臣子縱馬狩獵。

天子有天子的狩獵之法。

按照規矩,頭兩日其實是由臣下帶隊狩獵,天子坐鎮,以臣子所收穫的獵物來評定勝者,將由皇帝親自下旨嘉獎。

通常而言,皇帝若有皇子,首日皇子出獵,若無皇子,則是以武將出獵。

不過抵達之日,則是要先行祭祀,萬物有靈,天地循常,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對天地萬物都要心存敬畏之心。

平林守兵在皇帝抵達之時,早已經在平林四面設下了崗哨,天子狩獵,非同小可,閑雜人等自然不可靠近,而且此番平林秋狩,並非什麼隱秘之事,京城大街小巷人盡皆知,誰也保不準會有人趁機潛入平林,意圖對君臣不軌,所以平林秋狩確定日子之後,平林守兵就已經將平林地毯式清掃了數遍,確保狩獵區內萬無一失,此後便即在平林周圍設下了崗哨,而且幾乎每時每刻都有騎兵環繞着平林四周巡邏。

平林作為皇家狩獵之所,面積自然不小,深林茂密,其內蓄養了諸多禽獸,以供皇帝狩獵之時所用,畢竟皇帝無論是為了什麼目的來到平林狩獵,自然是獵殺的獵物越多越好,所以平林的獵物不但眾多,而且因為是放生野養,自然也有野性。

不過為了保護皇帝的安全,在平林內蓄養的野獸也都是很有講究,通常情況下,沒有皇帝的特旨,平林之內並無虎豹之類的大型獵物,多是狼獐狍鸛之類。

隊伍抵達之前,平林就已經搭好了營帳,皇帝大帳在陽光之下金碧輝煌,四周環繞着近衛軍兵營,而臣子們的營帳則是距離天子大帳有數里之遙,除非皇帝召見,否則無論什麼人都不可輕易靠近天子大帳。

平林東側早就設下了祭祀之所,隆泰帶領群臣行過祭祀之禮,已經是黃昏時分,皇帝下旨,群臣回營歇息,次日在狩獵場聚集。

次日天剛放亮,號角聲起,群臣就已經聚集在平林外的空曠草地上,隆泰一身金色鎧甲來到空地,掃過群臣,徑自落座,群臣拜過之後,分兩邊站定,隆泰下旨賜了司馬嵐座,這才笑道:“朕今日與諸位愛卿平林秋狩,諸位愛卿也知道這是為了彰顯我大楚的武威,此番平林秋狩,是鎮國公上書所請,一切也都是鎮國公親自操勞,朕有老國公安排這一切,心中甚慰。”

群臣心想皇帝面帶微笑,語氣也是十分歡快,卻也不知道皇帝是非真的歡喜,聖意難測,自然是誰也不敢說話。

此番朝中重臣大部分都隨駕而來,只是義國公澹臺煌身體虛弱,自然不能成行,神侯府西門無痕雖然會上朝,但作為一個獨特的衙門,朝中許多的儀式活動神侯府並不參與其中,西門無痕也很少和朝中的大臣走在一起。

其實眾臣心中都很清楚,西門無痕負責的衙門,主要是處理江湖事務,此外負責打探各類情報,群臣固然對神侯府敬而遠之,不願意去招惹那幫瘟神,而神侯府的人也從來是與群臣劃清界限,儘可能不與群臣有所往來。

“老國公,今日該是安排怎樣的活動?”隆泰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錯,似乎在深宮待得久了,出來透透氣,也讓這位年輕的皇帝心情愉悅起來。

司馬嵐立刻起身來,拱手道:“啟稟皇上,今日應該是由皇上挑選幾位臣子,率隊狩獵,以三個時辰為限,三個時辰之後,帶着獵物返回此處,以獵物多者為勝,按照以往的慣例,將由皇上賜下封賞,彰顯武威之際,亦是讓我大楚成為尚武之國。”

隆泰含笑道:“讓他們去狩獵,朕和諸位愛卿都要在這裡等上三個時辰,那豈不是無趣的很?”

眾臣都是一怔,司馬嵐也是一愣,但卻立刻道:“我大楚先皇帝俱都是如此。”

“老國公,朕有一個想法,你看成不成。”隆泰笑道:“朕前些日子在宮裡練習騎射的時候,親自到御馬監選馬,發現御馬監內良駒眾多,其中有兩匹馬頗為怪異,聽說十幾名馴馬手都無法將之馴服,而且御馬監其它的駿馬都不敢與它們同槽。”

司馬嵐笑道:“皇上說的是驚鴻和黑閃那兩匹馬?”

“原來國公知道那兩匹馬。”

司馬嵐道:“回稟皇上,那兩匹馬都是進貢上來。一匹是西川進獻上來,便是那匹黑閃,黑閃尚年幼的時候,風馳電掣,但凡馬匹,大都擅長平原之地,可那黑閃卻是能夠在山嶺之中如履平地,當真是千里挑一的良駒,黑閃到底出自何處,至今無人知道,只是有人經常看到那黑閃在山嶺之中奔馳,而且都是一閃而過,沒有任何人能觸碰其皮毛。後來西川當地官府花了上百人之力,耗費幾個月時間,才將其擒獲,爾後進獻到宮裡。”

隆泰笑道:“那是匹野馬,在宮裡待了好些年,如今依然是野性難馴。”

“至若那匹驚鴻,是當初我大楚攻下陳郡的時候,在陳郡所得。”司馬嵐道:“陳郡城破之時,驚鴻在城中出現,快若閃電,將士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其擒住,還被驚鴻閃了數人,進獻到宮裡之後,先帝曾想馴服此馬,是老臣諫言此馬太過暴烈,為免傷龍體,不可輕碰,先帝才下旨將其收入御馬監。只是驚鴻收入御馬監之後,依然不得安寧,連傷數匹良駒,最後才被單獨分開。”

隆泰頷首道:“朕瞧見這兩匹馬,都是野性難馴。只是如此難得的兩匹良駒,如果一直關在御馬監之內,實在是可惜,所以朕此番將那兩馬帶來,今日咱們先不急着狩獵,朕倒想看看諸位愛卿之中,可有人能夠馴服這兩匹烈馬?英雄配駿馬,這兩匹都是不世出的寶馬,朕今日在這裡下旨,但凡有人能夠馴服其中任何一匹,朕不但賞賜黃金百兩,而且將寶馬下賜。”

兩邊頓時議論紛紛,文臣倒也罷了,但是對跟隨而來的不少武將來說,卻都是顯出興奮之色。

對武人來說,寶刀和良駒永遠對他們充滿了吸引力,眾人心裡都很清楚,越是難以馴服的駿馬,越是難得,而且這兩匹馬既然都是當初進獻到宮裡,那自然是萬里挑一的寶馬,不少武將摩拳擦掌,尋思着待會兒上去試一試,若是能夠當眾馴服寶馬,不但可以獲得寶馬,而且還能夠在皇上面前大大露臉,對前程自然也是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