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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清早,葉雲水裝扮了一番便先去老太太屋裡請安,還未等進院子就聽見老太太的中院里傳出陣陣喧鬧和嬉笑之聲,待使了人過去問才知道,是二老爺在給老太太演皮影戲,逗的老太太早飯也不用了只拍手贊好。葉雲水心道:這二老爺一家為了哄老太太不惜自扮丑角,還真是下的去功夫,卻不知這裡面有幾分真純的孝心。

葉雲水放慢了進院的腳步,待主屋裡的歡笑聲消的差不多才使人撩帘子進去,“給祖母請安,母親安好,二叔、二嬸安好。”

“雲水今兒來的晚,沒見着剛才你二叔耍活寶演皮影,可是逗人了。”老太太笑着讓丫鬟搬了椅子給她做,看的出老太太今兒早是真的高興。

葉雲水笑着坐下不吱聲,她就是為了避免看見二叔扮丑角才可以在院外等的,而老太太這話她更是不能回,回了說什麼?說二叔演得好,老太太是樂了,二叔和大堂弟心裡估計會以為自己暗自諷刺他們,葉張氏則會以為自己心向外人,所以這話怎麼回都不是。

“他二叔常年在外也慣會這些個民間的把戲,可不像他大哥那般老氣。”葉張氏見葉雲水沒吭聲,倒是陰陽怪氣的接了句。

“大嫂謬讚了。”二老爺拱手相謝,葉雲水倒是佩服他這什麼話都能當好話聽的定力。

“成了成了,知道你們是為了哄我這老婆子高興,快收了吧,這麼大歲數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鬧騰,也不怕孩子們笑話你為老不尊,就是你媳婦兒都跟着你吃了瓜落。”畫眉輕輕為老太太順着氣,剛剛許是笑的太過了,這會兒卻是咳了幾聲。

“能搏老太太一笑,我就豁出去這張臉皮子了。”葉姜氏掩嘴淡笑,一雙眼睛卻是笑的彎彎,就好像是兩個半月牙似的,甚是可人兒。

葉雲水看見葉姜氏身後的葉蕭雲嘴角抿着笑,老太太身邊的翠綠一直用眼睛偷偷的瞄着他。

“老大今兒沒在家嗎?”老太太掃了屋子一圈,獨獨缺了葉重天一人。

“回老太太話,他天沒亮就被召進了宮裡,說是有位貴人病了。”葉張氏冷眼掃了葉姜氏一眼,繼續說著,“宮裡的貴人們都倚重他,這傳召也不分早晚晨昏,說去就得去,哪怕是休沐也照宣不誤。”

“大哥這些年是辛苦了。”二老爺自是會說話的,葉姜氏不動聲色,老太太只是長嘆一聲,“是啊,老大這些年為了家裡也受不少委屈,那宮裡的貴人可都是好想與的?罷了罷了,今兒晚了,你們回院子早飯也都冷了,今兒就一併在我這裡用了吧。”

許是因為老太太說了句公道話,葉張氏的臉色沒有剛才那麼難看,陪護着老太太往飯廳去,扭頭看見葉雲水在後跟着,便說了句,“早上我打發人去我娘家把我外甥女的宮嬤嬤請來,許是下晌就到了,宮嬤嬤是我娘家供奉的教習嬤嬤,最是擅長教規矩,涅梁里很多大戶人家都請她做過教習,以後老太太這裡你只需早晚過來露個臉,我那兒你就不用特意去了,跟着嬤嬤好好學規矩,眼瞅着就要嫁了,你的嫁衣也要抓緊綉出來。”

葉雲水沒想到葉張氏的動作這麼快,她更樂得在院子里不出去,“一切都聽母親的,那二妹妹那裡?”

葉張氏許是將葉倩如也要一同學這事兒給忘記了,現在不跟着以後還得為葉倩如單請,那可是要付兩份錢的,現如今姐妹倆一起還能省下份紅包,這宮裡的嬤嬤可是價高的很,略一琢磨,葉張氏便拿定了主意:“回頭我讓她去你院子里。”

葉雲水點頭應着,目的達到了她也就不多話了,學規矩這件事上她倒不認為一定會被穿小鞋,可有葉倩如跟自己一塊兒受罪她倒是很樂意,葉雲水可不認為葉張氏能有什麼好心,一來是怕她嫁過去不懂規矩丟人,二來也是向二房顯擺一下她娘家的實力而已。

一頓早飯因為有二老爺一家在比往常多吃了有半個時辰,院子里的管事來向葉張氏回這個月府里的收支,老太太才讓人都散了。

葉雲水回了靜思居,使了春月叫張婆子來,張婆子以前做過綉娘,葉雲水對於親手綉嫁衣的事很沒有興緻,打算把這個活派給張婆子,所嫁之人並非所願,她可沒那個好心情,更何況她認識繡花針,可繡花針不認識她,在廟裡她見春月綉荷包時也拿過來比划了一陣子,可惜這活計實在是需要強大的耐性,她實在是沒有。

剛把活計交待下去,院子便來了人,是個葉雲水未見過的小丫鬟來回話,是西院兒的陳姨娘想要來看大姑娘,問問大姑娘是否有時間,葉雲水心裡納悶了,她這記憶里就對府中那三個姨娘沒什麼印象,而這陳姨娘更是未聽人提起過,今兒怎麼會突然尋上來呢?

葉雲水心有疑問卻也不好拒了她,便讓春月跟着過去,請陳姨娘過來一敘。

“蘇媽媽,這陳姨娘是什麼人?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葉雲水眼下只能先問問奶娘這陳姨娘的來路,免得人家到時她一問三不知,說出什麼不妥當的話再得罪了人。

蘇媽媽一怔,隨即釋然,“大姑娘不記得她也是正常,她這些年也不常出來走動,她是你生母的陪嫁丫鬟,後開臉抬了姨娘,曾懷過一次孩子,不過你生母病逝的時候,她近前伺候流產了,聽說還是個男嬰,老爺續弦娶了現在的夫人後,她就深居簡出,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葉雲水沒想到陳姨娘與自己還有這份瓜葛,便讓蘇媽媽重新梳了頭髮,挽了一個很淡雅的髮髻,蘇媽媽打開妝奩匣子給她挑頭上戴的,葉雲水看見了那塊血玉麒麟佩,是當初她救的那個人留下的,葉雲水忽然想起那一雙幽深的眸子,心裡都是一顫。讓蘇媽媽把那玉佩重新放了個地方,雖然不知那人身份,可這東西卻非凡物,還是不要留在面上的好。

說話間那陳姨娘便進了院子,葉雲水親自出門迎她進來,卻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人,看得出年輕時容貌也是好的,只是如今身着暗色夾襖,臉上頭上也沒特意修飾而顯得臉色有些蒼白。

“大姑娘安好。”陳姨娘的聲音甚是柔和,帶着些糖音的甜膩,姨娘中唯一曾懷過老爺孩子的女人想必年輕時也是個受寵的。

“陳姨娘安好,快進屋說話,早就該請陳姨娘常來走動,卻是我怠慢了。”葉雲水把陳姨娘讓進屋,讓春月上了好茶。

陳姨娘端起茶碗輕輕的抿了一口便輕柔的放下,那話里卻是平淡無爭一般,“常使人偷偷的看看大姑娘,這些年也不敢隨意走動,我這身份也是個尷尬的,沒得連累大姑娘你。”

“這說的是什麼話,您既然是我生母的陪嫁又抬了姨娘,就是我的長輩,本就該我給您賠個不是,倒叫您先惦記着來瞧我。”葉雲水話里透着些親近,心裡卻一直在打量着這位陳姨娘。

“其實本沒有特別的事,前兒個聽說大姑娘這就準備出閣了,便讓人收拾些物什給大姑娘添妝,自是比不得府里給預備的,也是我一番心意,正好我也找個由頭親自走一趟瞧瞧大姑娘,這以後也便放心了。”陳姨娘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瞧我,這是作甚,”陳姨娘一指旁邊伺候的丫鬟,“把東西給大姑娘拿去看看。”

那是一個包袱,上面擺的是一個百寶箱,層層打開卻是一個個的暗格,每個格子里都裝着滿滿的首飾,珠釵、玉石、翡翠、水晶、紅藍寶石,還有兩套純金的頭面首飾,最底層的盒子里是五根金魚。

葉雲水心裡駭然,再看包袱底下卻是一套純金線繡的大紅嫁衣,打開來看金光閃閃,晃的葉雲水眼睛直疼!

“陳姨娘,您這是......”葉雲水心裡有些微怒,她不會不知道自己嫁過去是側室,怎麼會送一件大紅的金絲嫁衣?這不是給自己難堪么!

陳姨娘連忙解釋,“大姑娘不要誤會,我絕沒有別的意思,這嫁衣是你生母當年留下的,還有這些個首飾也都是她當年賞我的,我今兒也是借花獻佛,把東西物歸原主而已。”

葉雲水把東西放下,心裡五味繁雜,這位陳姨娘十幾年不曾登門看過自己,一登門便是送了生母的遺物,還有那套生母曾穿過的大紅金絲嫁衣,她這巴掌不打也是打了!這何嘗不是告訴葉雲水,她的外祖家出身名門大戶,比不得皇親貴戚也是一般人趕不及的,她生母絕不願看女兒給人做小而且還是嫁那麼個紈絝子。

葉雲水直覺得這些東西燙手,她的心裡沒來由的湧起一股煩躁。

屋內的氣氛驟然下降,陳姨娘眼見葉雲水那沉默不語繃緊的面孔也知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東西既然送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待大姑娘出嫁時,我再前來送嫁。”

“蘇媽媽,替我送送陳姨娘。”葉雲水使了蘇媽媽,便是讓她二人有機會說兩句,都曾在她生母前伺候過的人,比旁人要親近幾分。

陳姨娘走了,可給葉雲水卻留下了難題,難道當她不願穿金絲大紅嫁衣,嫁她心中的良人嗎?可前身葉雲水以命相挾,不也是於事無補嘛,雖然她是來自於它處的靈魂,可她一個弱女子在這深宅大院里又能如何?自保都是問題,拿什麼跟葉張氏斗?憑什麼跟葉張氏斗?單拿這葉府嫡長女的名頭嗎?葉雲水苦笑着搖了搖頭,而此時蘇媽媽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