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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話很少,轉身就往堂屋走去,其他人都跟在後面。

推開大門,堂屋正中央靠牆的八仙桌上,擺放一樽四足黑方鼎,大約一尺高矮。

這般大小的方鼎,在國內已經出土的青銅器里,要算是袖珍型,就見鼎身上有一頭體型纖盈、栩栩如生的蒼龍環繞,四爪為鼎之四足,龍首、龍尾高高翹起,作為方鼎的兩個鼎耳,可以握持。

屋裡光線異常昏暗,也沒有什麼光源打到八仙桌上,陳海站在門口,卻能出奇的將黑色方鼎上的細微處看得一清二楚。

不僅鼎身鑄刻的蒼龍連青色鱗片都清晰可見,就連鼎身上千小如蠅頭的銘文古篆,陳海都看得一清二楚。

鼎身都沒有什麼銹跡,蒼龍青鱗赤首,色澤還很鮮麗,絕不像是剛從那座古墓挖掘出來的樣子,卻透漏一股古樸拙然的氣息。

而更為奇怪的,鼎身鑄刻的蒼龍像是一頭活物,陳海莫名的有一種被盯視的精神壓迫感。

“不像是漆料……”有人走到八仙桌前,盯着小方鼎困惑的問道,卻也沒有懷疑有假,小心翼翼伸手去摸了一下龍首鼎耳,吸了一口氣,訝異道,“好燙……”

地底塵封千年,能有什麼漆料見光不風化,還能保持常亮如新?

對方真要作舊設局,也會下足工夫,不會露出這些貽笑大方的馬腳來。

見中年人沒有阻止的意思,陳海也湊過伸手去摸鼎身,鼎身部分冷得跟寒冰一樣,而環繞鼎身鑄刻的猙獰蒼龍卻像是正燒着的碳火,燙得陳海都要大叫出聲,但手猛的收回來,卻完全沒有燙傷的感覺。

真是見鬼了。

陳海細看鑄刻蒼龍青鱗赤首,色彩非常鮮麗,但不是用漆料描塗出來的,更像是用某些放射性有色金屬直接鑄刻而成。

想到這裡,陳海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後躲:放射性金屬可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

“我們工地拿做金屬探傷的儀器測過,沒有放射性……”

陳海下意識的動作引起中年人的注意,他顯然也認識到陳海的細心謹慎。大概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一向寡言少語的他,這時候走過來跟陳海略加解釋一二。

看到其他人困惑不解,陳海尷尬一笑,知道別人都沒有想到這上面去,又認真打量起黑鼎來。他看不出纏繞鼎身鑄刻蒼龍的是什麼金屬,卻又與鼎身渾成一體,看不到一丁點的拼接痕迹,其他不說,就這樣的工藝水平就令人嘆為觀止。

陳海繞到黑鼎的正面,又有一種被蒼龍雙眼死盯着的感覺,非常的不舒服,好像這頭猙獰蒼龍是活物一般,真是見鬼了。

陳海雖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他一樣,都有被蒼龍盯視的異樣感覺,但看其他人專註的樣子,有一點能肯定,別人這時候已經打消疑惑,不再以為這鼎是對方設局假舊出來的假貨。

要不然的話,看到剛出土卻嶄亮如新、沒有一點銹跡的小鼎,大家早就袖手走出去了。

在場的十數人,雖然再沒有誰像陳海這般正而八經的讀過考古學,但在這圈子裡都是半個行家,對方即便要設局,也應該在造舊上下足工夫,陳海更傾向相信,這隻小鼎剛出土就這個樣子。

到底是什麼青銅器,在地下塵封了數千年,都能沒有一點鏽蝕?

“你能看出這鼎是什麼時期的?”顧胖子壓着嗓子問陳海。

一向謹慎滑脫的顧胖子,也都沒有懷疑這鼎造假。

陳海搖了搖頭,沒辦法說什麼。

陳海本科讀的歷史,研究生考入東北大學考古學專業,主要研究先秦時期的青銅器,對商周時期的銘文極為熟悉。

事實上,商周兩代不同的時期,青銅器銘文及形制風格都有着明顯的差異,後人主要就是通過風格上的這些差異,推斷青銅器的年代。

陳海可以說是這個方面的行家,不然以他跟顧胖子差一個數量等級的身家,也不可能被顧胖子拉過來參與這次的秘密交易。

而這隻黑色方鼎,無論龍首龍尾為鼎耳、龍爪為四足的造型,還是鑄刻的銘文古篆,陳海都很陌生,在他的印象里,目前國內所出土的商周青銅器里,沒有一件與之類似的。

而鼎身四周上千銘文古篆,他竟然都不認得,而每一個小如蠅頭的銘文古篆卻又是那樣的盎然生動,似乎都蘊有奇異的力量。

中年人又拿出一枚玉質指環,說是指環,主要是造型像,但論大小,更像是玉手鐲,誰的手指會有手腕那麼粗。

只是相比較黑鼎,灰撲撲、有些殘缺的玉質指環就顯得普通了,卻更像是在地底塵封幾千年的老貨。

“墓是埋住不能去看了,但你們應該有拍過更多的現場照片吧?”蘇倩問道。

大家此前都看過一些照片,但只有一張是現場照片,拍攝的角度不好,從現場照片上塌陷的泥坑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這時候蘇倩想看到更多的現場照片,其他人也有這些意思,都盯着中年人。

“這個有……”

中年人拿出一部國產手機,翻出十幾張現場照片,差不多能將現場的全景拼湊出來,給大家輪流翻看。

陳海站在蘇倩身邊,看到她接過手機不經意退出了一下,似乎從其他照片確定這些現場照片的拍攝時間跟地點,但陳海很快就被手機里的照片吸引過去。

絕不是尋常商周時期的貴族墓葬,照片上的場景更像是一座巨殿,或者說是巨殿的一角,只剩兩堵呈直角的黑色殘牆深埋在某座山脈的地底。

這兩堵殘牆像是被什麼利器切割下來,在手機曝光燈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整堵殘牆竟都是用某種黑色金屬鑄成,而從照片上的挖掘機推斷,每堵殘牆至少有十七八米高。

從殘牆附帶的巨型浮雕殘部可以推測,這兩堵殘牆都只是整座巨殿的一小部分,難以想象完整的巨殿會有多雄偉。

殘牆看上去平淡無奇,一小角浮雕也難窺其貌,但切口處光滑無比,還有極其奇怪、但看上去明顯有着某種規則的規整紋路,像是無數銜接在一起的古篆文字。

整體冶鑄的金屬塊,切口處怎麼可能有如規整、彷彿古篆的紋路。

如果說這兩堵殘牆在地底已經掩埋了幾千年,商周時期或者比商周更古老的年代又是什麼東西,能將十數米長的金屬殘牆,切割得這麼整齊?

而即便到近代,地球也沒有能力整體鑄造這麼大型的金屬構件啊!

這個地方一旦公佈於世,註定是震驚全球的考古發現,但陳海作為古玩倒客,不會去關心這些。

陳海相信其他人都有這樣、那樣的疑問,中年人接下來要大家將手機交出來,沒有誰拒絕,都跟着中年人從院子的後門,通過一條更狹仄的巷子,有一輛大巴車停在巷子口等着大家。

中年人安排大家坐在大巴車的後半部分,而後半部分的車窗都貼了一層遮光膜,遮擋住大家的視線,看不到大巴車會開到哪裡去。

看得出對方為這場交易也考慮相當周詳,更像是專業的盜墓團伙,而非他們所說意外在工地發現商周墓葬的施工隊。

當然,大家只關心對方手裡有沒有真貨,才不會關心對方到底是盜墓團伙還是施工隊。

黑色殘鼎也搬到大巴車上來,黑鼎看着就一尺高矮,壁身也不厚實,但出乎想象的沉重,中年人跟三名肌肉結實的年輕人同伴放下黑鼎,已經是大汗淋漓。

陳海坐在後排中間的位子上,正對着過道里的黑鼎,猙獰的龍首鼎耳也正對着他,他怎麼都擺不脫被鑄刻蒼龍盯視的異樣感覺,彷彿黑鼎所鑄刻的蒼龍是有靈魂的。

大巴車出了市區,道路有些顛簸起來,猛的一個急剎,正盯着黑鼎出神的陳海,身子猝不及防的從座位上被甩了出來,撞在黑鼎上。

不是很痛,陳海撫着黑鼎狼狽的爬起來,通過車前窗看到前面有個少年嚇傻在那裡,差點就被大巴車撞上,司機破口大罵。

蘇倩遞過紙巾過來,陳海才意識到鼻腔有股熱流往外涌,已經有一灘鼻血滴到黑鼎里。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差點發生的車禍吸引過來,陳海接過紙巾捂住鼻子,探頭看黑鼎裡面,想再用一張紙巾將鼻血擦掉。

這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他滴到黑鼎里的那灘鼻血竟然正慢慢往鼎壁滲透,而鼎壁有淡淡的光芒析出,在黑鼎中央交織出一幅方寸大小的三維立體圖來,彷彿山河畫卷,山脈、江河、雲海,那頭鑄刻蒼龍彷彿活過來一般,凝聚成一道虛影在雲海中猙獰的飛騰……

陳海嚇了一跳,以為是看花了眼,揉眼再看,黑鼎里什麼都沒有,連他滴下去的鼻血也完全不見了。

真是見了鬼,這口黑鼎竟然能吸血,陳海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陳海攤開捂鼻子的紙巾,已經被鼻血洇紅一大塊,確定剛才不都是幻覺,但黑鼎里那幅微芒交織凝聚的畫卷,又是什麼鬼?

蘇倩困惑的探過頭來,但看黑鼎里什麼都沒有,她疑惑的看到陳海一眼,不知道他為啥一副見到鬼的神情。

其他人這時候才注意陳海磕破鼻子,看他摔得狼狽,都笑了起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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