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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時,潼北府終究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揚揚洒洒下了兩天都還沒有停息,天地一片素白。

大雪塞道,不利於西園軍進山剿平民亂,當然也更不利於叛軍從山裡突襲殺出,大營這邊只需要不放鬆對北面山嶺的戒備,這段時間都可以稱得上悠閑了。

陳海率三萬多將卒入駐的是一座規模不大的山寨,除了將寨城簡陋加固了一些,還從寨城前平整出千步見方的營地,陳海的中軍大帳則設於寨子里,走出寨城,後山是一座百餘米的小山,算是附近十數里方圓的置高點了。

沒有軍務滋擾,陳海盤膝坐在小山的北崖前已經有一天一夜了,身上落滿積雪,唯有壓在他膝頭的那柄劍身漆黑似墨的斬狼劍似乎凌厲的劍意透出,沒有一片凌亂的雪花能飛入劍身三寸範圍之內。

斬狼劍作為玄級下品靈劍,雖然可為劍修祭煉後驅御斬殺遠敵,但與劍身輕盈而鋒利的靈劍不同,斬狼劍五尺長的寬刃劍身鑄造得極其沉重,即便辟靈境後期劍修勉強能夠祭煉,但想要驅御這麼笨重的靈劍殺敵,可不是一件易事。

而明竅境強者,即便能熟悉祭用斬狼劍,但靈劍遠斬強敵,講究的是劍芒之鋒利、講究的是劍勢迅猛,從這兩方面來說,斬狼劍都不是明竅境劍修最好的選擇。

然而武修雙手握持近身搏殺強敵,斬狼劍就是上等的玄兵,陳海身材極其魁梧,即使是持斬狼劍結陣斬殺陣前之強,也不會覺得劍身短狹。

太尉府將斬狼劍作為戰功賞賜,陳海心想應該是英王贏述及文勃源所精心挑選。

斬狼劍乃是金州所特產的一種黑鋼所鑄制,真元注入劍身禁制,摧動劍芒青紫暴斬下去,遇銅鐵都如腐泥,然而斬狼劍作為玄級下品靈劍,更為強大的威力還是等要陳海踏入明竅境之後才能發揮出來。

陳海踏入明竅境之後,神念凝入劍芒之中,劍芒在脫離劍身後還能受神念控御斬殺遠敵,威力絕非黃級靈劍能媲美。

陳海此番戰功獎賞,除了斬狼劍外,還有火雲靈甲、玄狼戰輦、拉輦車的四匹黑狡馬以及蛟髓丹一枚。

玄狼戰輦要比董潘從河西帶到燕京的輕型戰車更精良一些,煉入防禦法陣能抵擋住明竅境強者的強襲,即便是道丹境初期的強者,也很難一下子就將玄狼戰輦擊垮。

玄狼戰輦也是京營軍宿衛將軍以上高級將領的標配;而四匹拖戰車的黑狡馬,也就是河西常稱的烏鱗馬,與青狡馬都是上古狡獸與野馬雜交留下來的遺裔,但血脈要更強大一些;一身烏黑鱗皮不比尋常黃級靈甲稍弱,不畏刀槍,同時力大無窮,奔行如飛,行走崇山嶺也如踏平川。

靈獸難得,即便是有些道丹境強者,也有選擇黑狡馬當坐騎,而太尉府一次就賜了陳海四匹黑狡馬,出手真是大方得驚人。

陳海座前那匹青狡馬,這兩年花那麼多的心血培養,卻也不比尋常的黑狡馬稍弱,他還沒有換坐騎的打算——除了留下來兩匹黑狡馬拉戰輦,其他兩匹黑狡馬,一匹給蠻奴鐵鯤,一匹給了吳蒙。

蠻奴鐵鯤除了塊頭要比陳海都要高出一大截外,同樣天生神力,與敵近身衝殺,尋常的青狡馬都承受不住那麼強悍的反衝擊,他平時也更習慣下馬步戰。

而唯有黑狡馬這一級數的騎獸,蠻奴鐵鯤在馬背作戰,才能不影響他強悍的武力發揮。

火雲甲除了煉入更強大的防禦禁制外,摧動真元更是烈焰火雲環繞,能燒殺近身圍殺過來的將卒,但比起斬狼劍、黑狡馬、玄狼戰輦、火雲甲外,這批賞賜里最珍貴的還是那枚蛟髓丹。

蛟髓丹據說乃採集蛟龍的髓液精華煉製而成,煉服雖然不立時提升修為境界,但卻是燕州最為珍稀能強化肉身氣血的靈丹。

這段時間來,陳海已經將身體更方面的狀態都調整到最佳,這一天一夜的靜坐也是為服丹做最後的準備。

雪停息的那一刻,陳海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天地靜謐,氣血也在極平穩的流動着,百骸精氣充沛到極點。

陳海這時候從懷裡取出那枚蛟髓丹,看着手掌心裡這枚比鴿子蛋大不了多少的碧色靈丹,甚至感受到靈丹里蘊藏着磅礴的神秘力量,心想他真要將這枚蛟髓丹的藥力完全化入百骸,恐怕他的肉身氣力不會比蠻奴鐵鯤稍弱了。

他這輩子大概是註定走武修這條道了。

蛟髓丹剛入喉,就彷彿一團火燒猛烈的燃燒起來,而陳海此時的感受跟烈焰焚身一模一樣,甚至同樣有着烈焰焚身的劇烈痛楚要將他的神經撕碎掉。

陳海暗感蛟髓丹真不虧是玄級上品寶丹,修為要是稍差些,還真是難以消受這樣的靈丹,但他知道這是煉服蛟髓丹都會有的感受,當下也是只極力靜心寧神,摧動真元運至喉間往蛟髓丹裹過去,以便將蛟髓丹那烈焰似的猛烈藥力一點點煉入四肢百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海心神有微弱的悸動起伏,清醒過來,就覺得被他吞入喉間的蛟髓丹已經煉化了七七八八,就剩下米粒大小的殘丹。

陳海開始還以為是時間太久了,心神才有微弱的悸動,他心想這時候的靈海秘宮真元還算完足,消耗不多,就想一鼓作氣將喉間米粒大小的殘丹也都煉化了,就算功德圓滿了。

陳海待要再次摧動真元時,心神再次悸動起來,總覺得有什麼心神不寧的事情在干憂着他煉化丹藥。

陳海微微蹙着眉頭,不清楚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但他知道這並非是無故心血來潮。在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逆流真意也無限接近完整之後,陳海的六識感知磨礪越發敏銳,對危險也有一種近乎直覺的感應。

陳海緩緩張開眼,吳蒙、蠻奴鐵鯤、齊寒江等人率領他最親信的寇奴扈衛就守在山崖下,鎧甲上積滿雪,而且他暗中還在山崖四周下了一些禁制,即便是道丹境強者也不可能繞過這些禁制悄無聲息的潛近。

而那心神微悸的不寧之感越發清楚,在陳海睜開眼後並沒有削弱。

是蛟髓丹有問題!而且是最後所剩的那米粒大小的殘丹有問題!

陳海猛然想到這個問題,都嚇出一身冷汗來。

蛟髓丹是英王贏述親手挑選的賞賜,又是經文勃源親自貼身帶給他的,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難道說壓根就是英王贏述或文勃源親手在這枚蛟髓丹里動了手腳?

陳海雖然坐在冰雪地里,背脊卻滲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他差不多已經掌握兩種完整的道之真意,六識感知對危險有一種近乎直覺的感知,他將蛟髓丹的藥力完全煉入體內,恐怕都不會知道他已被英王贏述下了葯,都還會被蒙在鼓裡繼續為英王贏述這狗賊效力。

這狗賊!

陳海胸臆間翻騰着憤怒的烈焰,恨不得提着斬狼劍將英王贏述、文勃源那個沒卵貨揪出來千刀萬斬,但他坐着沒有動,微微吐息,努力要將胸臆間那難抑的怒焰一點點的化去。

他這時候暴怒有什麼用,他這時候跳出去找文勃源有什麼用?

不要說以文勃源的修為斬他如斬狗,他將事情捅破,屠子驥、屠重錦、趙融等人都不會容他;而董潘所代表的董氏,與英王贏述所謀甚大,也絕不容他站出來破壞,最後極可能是董氏與英王贏述聯手將他抹殺掉。

但陳海心裡憤恨怎麼都難消除。

他想不明白,他這一年來替英王贏述盡心練兵,甚至不惜得罪河西宗閥而杖斃河西弟子;他沒有表現出有半點異心,對兵權都絕無半點貪圖,西園軍成勢之後,他都儘可能將軍務等事交給屠子驥、趙融、趙無泰等人去處置,英王贏述為何還不能容下他,還要給他下藥?

不!英王贏述心胸再狹窄,這時候大事還沒有成,也不可能做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來啊,英王下藥如果不是想殺他,哪是想做什麼?

想控制他嗎?

蛟髓丹的最後所剩米粒大小的殘丹里,難道所藏是能控制他人神魂的詭秘?

如果是這樣,那他除非立時逃走,不然的話他還是要煉服殘丹——他不可能將殘丹扔掉後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留下來,以文勃源或英王贏述的縝密心機,事後必定會認真察看他有沒有中招。

陳海心裡已經是冷到極點,但細想還是他自己太幼稚了,英王贏述為謀太子之位,都不惜冒殺身之禍,暗中布下這麼大局去對付與他一母所生的太子贏丹,對手下的臣子部將怎麼可能心慈手軟?

陳海心裡冷冷一笑,心想文勃源、贏述這些狗賊大概絕想不到他是最不怕別人下黑手的,甚至他在燕州的肉身都灰飛煙滅,只要有一絲殘魂不滅,那他在血雲荒地就還有傀儡分身不死——不過那樣的話,他就被要被永遠困在血雲荒地了。

而說到神魂控制,陳海更是不怕,他修鍊羅剎血煉秘法,傀儡分身識海凝聚羅剎魔神秘相,都不擔憂入魔,英王贏述這狗賊區區一枚毒丹就想控制他的神魂?

為預防萬一,在最後煉化米粒大小的殘丹時,陳海心神魂意還是通過蛇鐲接入血雲荒地,在傀儡分身的識海凝聚羅剎魔神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