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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學宮建立多年,天機傀儡學以及兵術、武道之傳授,皆成體系,特別是兵術之學,甚至可以說是專門來培養中下層武官。

夜已深,聚泉嶺西麓的弟子館舍之前,四周騰炎石柱上的烈焰秘篆激活起來,在石柱的上空,燒起一團團火焰,將四百步見方的演武校場照得通明如晝。

成千上萬的排成一條條長龍登記姓名,滿心激動的要求加入歸寧軍,驅逐藩賊、討伐奸逆,護送帝子、帝妃還朝。

陳海像雕塑一般,站在演武校場北面的高台上,一張張年輕、堅毅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像是銅澆鐵鑄一般,對未來充滿着堅定的意志。

雖說高聳的聚泉嶺,將瀝泉城窺視這邊的視野擋住,但演武場的上空,不時會有數道詭異的幽光掠過,這說明董疇等人在瀝泉城內,正用類似於圓光回溯的術法神通,窺視這邊的動靜。

陳海冷冷一笑,他倒要看董疇現在有沒有膽量強攻天機學宮,而他每多遲疑一天,歸寧軍便能多一天整合,便能多強上一分。

趙如晦站在陳海,看着演武校場諸弟子踴躍入伍,他也是感慨萬分,跟陳海說道:“陳侯將天機學宮託付於我等,可事到臨頭,我等卻束手無策,還需要陳侯數千里迢迢趕過增援,也真是沒有想到,諸弟子還真願意爭先恐後為學宮、為帝妃、為陳侯拋頭顱、灑熱血啊。只是歸寧軍初成,未經磨礪,未必能夠與河西道衙兵、涼雍鐵狼軍打硬仗啊……”

“陳侯未到聚泉嶺,或人心惶惶,”沈坤目光投入東面的夜空,冷冷一哼,說道,“至於現在嘛,歸寧軍出去打野戰,想勝或許不易,但也要董家賊敢率九潘雜兵來進攻聚泉嶺才成啊!”

從鐵流嶺道院起,沈坤、葛同、周景元就最早跟陳海在一起,不要說他們現在還有這麼多精銳弟子可用,即便更惡劣的局面,他們照樣看到陳海能奇蹟般搬回敗局——只要陳海人在聚泉嶺,沈坤對局勢就不會悲觀。

“董疇未必會強攻聚泉嶺,但他只要將聚泉嶺圍住,阻斷雁盪原與玉庭山的聯絡,待屠容六閥撤出武勝關,縱容內廷閹賊率宿衛軍五十萬精銳,與龍驤軍在京畿的兵馬放手一搏,董疇的毒計就成了!”趙如晦嘆道。

趙如晦近年來更專註培養、提拔寒門弟子,但他早年作為太微宗寒門一脈的傑出人物,曾追隨益天帝西征羌胡,有着過人一等的兵略、謀算。

聽了趙如晦如此說,楊巧兒也不難認識到董疇兵圍聚泉嶺的狠毒之處,暗感這實在不好化解。

“那就只能比誰能更爭時間了,”陳海眼神投入遙遠而靜寂的夜色之中,淡然說道,“眼下就看是西園軍從武勝關撤出更快,還是我龍驤軍精銳翻越秦潼山、增援聚泉嶺、增援京畿更快了?”

楊巧兒困惑的看向西面的崇山峻岭,一時間不能明白陳海話里的意思。

六閥及西園軍撤出的人員、物資規模巨大,不是一兩天能完成撤離的,但不管怎麼說,武勝關是嵌入燕山的一座大隘口,有數條馳道從武勝關延伸出來,滲透到京畿平原的各個角落,六閥及西園軍撤出武勝關,可能也就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

而從瀝泉到橫山,也許直線距離也就七八百里,但兩者之間動輒就是深三四千丈或高三四千丈、飛鳥難渡、猿見愁的深淵絕嶺,龍驤軍精銳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如果不走河西精銳控制的秦潼西關,怎麼翻越重重關山,進入瀝泉,繼續增援京畿?

這些年來,不經過秦潼關而十數萬人馬規模以上翻越秦潼山者,便是黑燕軍從野狐嶺出發的那次行軍,而那次行軍足足耗費了四個多月,黑燕軍在途中凍死、累死、病死加起來的減員,差不多超過六成,最後僅剩不到四成將卒,抵達秦潼山東北的黃麋原。

這些年,天機學宮造出風焰飛艇,為大規模空中運輸提供了一個選擇,但要知道,九藩在瀝泉聚集戰多達兩千頭兇猛戰禽,這些戰禽除了裝備輕質軟甲外,同樣裝備犀利無比的重膛弩,目的就是要將龍驤軍的空中運輸線徹底封死。

除非龍驤軍還能有第三條快速橫穿秦潼山的快速通道。

秦潼山西麓的腹地,存在第三條快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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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海現身在天機學宮,鼓動弟子掀起那驚天動地的聲浪,董疇等人在瀝泉城即便是捂起耳朵,都能清晰的聽到,更何況天機學宮不拘弟子的出身,也註定天機學宮內部,有着太多宗閥的眼線,能隨時將聚泉嶺發生的一切,彙報過來。

董疇還想着等天機學宮弟子都差不多離開聚泉嶺之後,再以強大的壓力,迫使天機學宮解散,然後將龍驤軍及陳海的殘餘勢力,從瀝泉、從聚泉嶺徹底驅逐出去,但沒想到陳海竟然悄然攜帶歸寧侯、宋國夫人過來,蠱惑人心。

起初眾人還不以為意,在看到那麼多寒門弟子受蠱惑,甚至之前都已經離開聚泉嶺的弟子、散修匠師,在聽到消息,甚至紛紛返回天機學宮,九藩在瀝泉城的執事,就多少有些坐不住,紛紛趕到董疇在瀝泉城的行院里來討主意。

鶴翔軍兵敗,賀蘭劍宗被迫東遷秦潼山,在野孤嶺這麼一處荒山野嶺安身立命,老祖黃岐瑋心灰意冷之餘,閉關不出,而上萬子弟、三十餘萬族人生存的重擔都壓在黃氏當代閥主、前鶴翔郡牧黃培義的肩上。

與昔日的大仇董氏合作,不要說賀蘭劍宗那些年輕氣盛的劍修弟子、黃氏族人了,黃培義內心也是極度掙扎的,然而形勢總是比人強。

上萬子弟想要潛心修鍊,所消耗的資源是極其恐怖的;三四十萬族人想要在冰天雪地的雄山絕嶺之巔,更是絕無可能。

這幾年一直都是黃氏拿舊日宗門的積蓄,從外界購入大量的糧食、藥草彌補空缺,但賀蘭劍宗積蓄再雄厚,經歷此前大挫敗,很快就也到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到那時候,要怎麼辦?

四面八方都是強藩,賀蘭劍宗能從薊陽或京畿搶一塊休生養息的地盤嗎?

九藩以秦潼山北段最精華的潼北府相引誘,黃培義怎麼能抵制住誘惑?

黃培義心裡也清楚,九藩不可能將大批的精銳戰力長期駐守在秦潼山,但又擔心他們在解散天機學宮後撤軍,龍驤軍隨時會捲土重來,就需要在潼北府、在瀝泉扶植一支能長期壓制龍驤軍捲土重來的地方宗閥勢力。

就目前來說,沒有比主持賀蘭劍宗及黃氏更好的選擇了,黃培義也因此相信董疇這次的誠意。

聽天機學宮內線傳出來的消息,說陳海趕回聚泉嶺,就借宋國夫人及歸寧侯的名義,徵用天機學宮的弟子組建歸寧軍對抗九潘聯軍,黃培義心裡則不屑一顧,說道:“歸寧軍草創,未經歷血腥戰事的磨礪,難成大器。而退一萬步說,我們即便不去攻聚泉嶺,只需要將聚泉嶺出入通道封死,天機學宮十萬弟子以及聚泉嶺周邊十數萬民眾,不能從外界輸入糧食,又能支撐多久?而龍驤軍在京畿僅有十二到十五萬兵馬,一旦不能從瀝泉、從橫山調派精銳兵馬、物資增援,等西園軍及六閥撤出武勝關後,其在京畿的兵馬,必會遭到內廷猛烈而致命的打擊,他們此時搞這麼動作,又有何益?”

此次九藩聯軍,除了河西董氏、涼雍董氏各出兩萬精銳之外,就以黃氏出兵最多。

黃培義除了將黃氏最後保留的一萬五千餘精銳,都從野狐嶺調了出來,還從宗門抽調四百餘修為皆在辟靈境以上的劍修弟子,組建劍修營下山參戰。

四百劍修弟子,都能在四五千步之外御劍殺敵,須臾之間便是千道劍芒、劍氣縱橫劈斬,即便是道胎境天榜強者,也不要想能正面扛住四百劍修弟子。

雖然黃氏及賀蘭劍宗,已經從頂級的宗閥跌落下來,但黃培義內心深處,還是瞧不起龍驤軍這種才匆匆崛起十年未滿的暴發戶。

葛玄喬坐在世子董疇的身側,看到黃培義以及苗氏的宗老,同樣也是地榜頂尖人物的苗越,以及其他藩侯勢力的代表,似乎都認定世子董疇之前提出的圍城斷路之策可行,心裡想,你們都未曾真正見識過陳海手段,才會如此疏忽大意,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陳海常有出乎眾人意料的神奇手段化解危局。

然而葛玄喬最不願看到河西與龍驤軍大打出手,只是他個人言微人輕,不能逆改大局,甚至不得不陪世子董疇到瀝泉來,但這樣的軍議他實在懶得發言,更是不願去提醒世子及眾人,要注意陳海絕不會像他們所想象的那麼簡單。

這時候有一人匆匆走進大殿,湊到世子董疇身邊密語一番。

看到董疇臉微變,葛玄喬問道:“怎麼了?”

“河西在秦潼山以西的眼線,注意到龍驤軍近日就有十萬精銳,正往橫山城方向轉移。”董疇蹙眉說道。

“十萬精銳轉移到橫山城又能如何,龍驤軍這時候大概不會奢望還能憑藉風焰飛艇飛越這千里關山吧?”黃培義笑道,他顯然不認為千里之外的橫山聚集再多的精銳會影響到聚泉嶺這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