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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文軒不由撫額。

說來說去,結果還是繞回來了。

像他這種半吊子,去跟一個佛修,還是一個大能佛修比禪定,辯佛法,結果還有什麼疑問嗎?

付文軒深覺無力,“為什麼是我呢?”

他能感覺到這位佛魔的強大,哪怕只是一縷佛念,也足以令人仰望。

他不知道這三千小世界中,究竟有多少跟佛魔一樣的傳承佛念,但偏偏就是這個小世界的佛魔選中了他。

這總得有一個理由。

佛魔緩緩道:“你是菩提法身,而我也是。”

付文軒微愣,“菩提法身?”

他靜默良久,喃喃念道:“菩提法身,菩提法身”

忽然的,付文軒哈哈大笑起來,“狗屁的菩提法身!”

“就因為這身佛骨,我就要棄道修佛?就因為這破體質,我要被關在這裡?”他冷笑連連,“我近百年的道心,根深蒂固,再要這菩提法身又有何用!”

“沒人要你棄道修佛。”佛魔的聲音格外低沉,好似飄得極遠,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悠遠的故事。

好一會兒,他才道:“道佛雙修,有何不可?”

“說得輕巧!”付文軒挑眉,“你難不成還是佛魔雙修?”

佛魔的聲音停了,付文軒原以為自己耳根子總算能清凈清凈了,耳邊又緊接着響起佛魔綿綿不絕的誦經聲:“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我靠!你他么有完沒完!”

穆長寧從那個虛無空間墜落,再次醒來之時,是在一個小城鎮中。

毫無疑問的,她跟其他人分散了,她也不清楚這是個什麼地方,只知道自己全身沒有一星半點的靈力,頭暈眼花,手腳虛軟,蜷縮在一個角落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飢餓、寒冷、虛弱這些感受,她自從修仙之後,已經很少有體會了,沒想到此刻竟像個普通凡人似的弱不禁風。

而她也漸漸明白,這並不是她的感受,而是來自於這個小鎮里的人。

這個小鎮才爆發了瘟疫,哀鴻遍野,愁雲慘淡,城門已經封鎖了,小鎮中無論是有病的,還是健康的,都被關在這裡面自生自滅。

小鎮每日都在上演着生離死別,耳邊也滿是他們的哀嚎啼哭。

他們絕望、痛苦、悲憤。

他們求神拜佛,渴望救贖。

可日復一日的失望之後,他們漸漸麻木,一味等死。

這些人的想法體會一五一十地全部反饋給她,穆長寧覺得,自己時刻都要被這種種負面情緒吞沒,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怎麼也爬不出來。

她想做些什麼,可除了在角落中旁觀,再無能為力。

日復一日的,每時每刻地痛苦煎熬下去。

連她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快瘋了,她不敢保證,再接下去,她會不會忘了自己是誰。

直到有一天,一個背着一張長弓、身形矯健優美的青年男人走到她的跟前,低頭看向她。

穆長寧抬起頭,不知怎麼,總覺得對方有些熟悉,彷彿在哪兒見過。

她在對方清澈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憔悴、慘白、麻木

青年的目光悲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便如在這陰暗灰沉的角落裡灑下一束柔光。

“苦嗎?”青年的聲音低沉溫柔,優美而動聽。

穆長寧沒有回答,青年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耐心極好地又問了一遍:“你苦嗎?”

穆長寧動了動嘴唇,過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又低又啞。

她道:“我不苦。”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落到這個小鎮中的人身上,幽幽道:“他們苦。”

生老病死之苦,愛別離愁之苦,求生不得之苦

她一一感同身受。

青年笑了,張開手憑空一握,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落到了他的手裡,在穆長寧睜大的雙眸中,青年將一把匕首捅進了男人的胸口。

那一刻,男人的神色是舒緩的,他唇角微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感覺到了?”青年問道。

穆長寧抿緊唇。

她的靈魂深處感受到了那人的歡暢解脫,這是這麼多天壓抑低沉的情緒中,唯一一點亮色。

青年伸手一揮,穆長寧頓時覺得全身一松,那禁錮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而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他們需要你。”青年笑得猶如春風拂面。

一個婦人不知從哪爬出來,抓住她的腳踝,哀哀苦求,渴望着穆長寧將匕首送入她的身體,賜她解脫。

穆長寧剎那隻覺得那匕首燙手無比,猛地扔了它,又瞪向那個青年:“你這是什麼意思!”

“眾生皆苦,你助他們脫離苦海,不是功德一件?”青年的手放在那婦人頭頂,面帶慈悲:“我解救你,可好?”

他的聲音諄諄,帶着幾許暖意,婦人的臉上露出微笑,眼中儘是痴迷嚮往,隨着青年一掌拍下,她的神色凝固在了臉上。

“看,她很快樂。”青年道。

穆長寧背後一陣發寒,青年將匕首重新遞迴她的手上,“殺眾生、渡眾生,試試吧,你會愛上這種救苦救難的慈悲,於你更是功德一件。”

穆長寧深吸一口氣,“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慈悲。”

青年緩緩搖頭,“**有罪,靈魂高潔,殺了他們的**,正好解救他們的靈魂。”

“待你殺光他們,你便功德圓滿,立地成佛”

青年的聲音彷彿透着魔力,帶着來自地獄的蠱惑,穆長寧顫抖着舉起匕首。

“佛?”她忽然扯着嘴角,搖頭長嘆:“你這是成佛,還是入魔啊!”

她抬起雙眼,一雙明目之中血絲遍布,“若要渡人,必先自渡,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佛,但若是這樣的傳承,我並不需要!”

她將匕首一把捅進青年的身體,噗嗤一聲入體,沒有任何血花飛濺而出,甚至青年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這裡是佛市,不管眼下的一切有多真,這一切都是虛妄。

她不是來接受佛修傳承的,更加不需要像這樣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