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涵熙真尊就朝她看了過來。

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素來和藹的面上表情難得的有些沉重，瞧見她如今的形貌，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師祖，這裡是哪，師父呢？”穆長寧急急問道。

“藏書閣的最頂層。”涵熙真尊頓了頓，淡聲解釋：“訥言那裡你不用操心，他們的目標是你，訥言吃不了大虧。”

穆長寧猛地一愣。

蒼桐派的藏書閣是門下絕大多數弟子可望不可及的地方，藏書閣內收錄了許多孤品珍本，每一冊拿出去都是有價無市能讓人爭破頭皮的東西，藏書閣越往上去，禁制便越強大，到了最頂層，更是只有門中幾位元嬰修士得以出入。

想也知曉是師父用了什麼秘法將她傳送到了此地，遠離那個滿是硝煙的戰場。

“師祖，我……”

穆長寧張口欲言，涵熙真尊卻徑自打斷了她：“不用多說了，過會兒慕衍會過來，你先在這待着吧。”

他說完便朝屋外走去。

藏書閣的最頂層四面環牆，只在北面開了一扇小窗，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出入口，只是此刻的南牆位置上靈光大綻，而涵熙真尊就是踏着這道靈光消失無蹤的。

穆長寧立在原地，半垂着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她當然察覺到了涵熙真尊態度上的變化。作為蒼桐派老祖，就算涵熙真尊已經隱退，鮮少在人前出現，但他本身還是與門派共存的，蒼桐派因為有他坐鎮，才能常年雄踞中土七大宗門之首，否則當年涵熙真尊壽元將盡時，門內諸位真君也不至於那般着急地湊集長生引。

可以說，蒼桐派的每個弟子都是與門派榮辱與共的，但如今因為她的緣故，整個蒼桐都遭人攻訐，多日來麻煩不斷，而現在師祖又收容她留在門中，就算眼下暫且安全，可在七月十五之前，如果不將人交出去，難保各方勢力不會聯合起來共同攻打蒼桐。

屆時，這個萬年大派還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誰也說不清。

她就是個炸彈，走到哪，炸到哪。

師祖對此大概也很苦惱。

穆長寧思緒萬千，直到再次有一道金光閃過，屋內多了一個青衣身影。

慕衍一眼就看到直愣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穆長寧，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微微一怔，“師妹？”

無怪乎慕衍驚訝，她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實在太糟糕了。

慕衍走過去將她強按着坐下來，扣住她的手腕探入一絲靈力，眉心越皺越緊。

“怎麼弄成這樣？”

想過她傷勢嚴重，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她全身的經脈就沒有一根是完好的，幾乎全都碎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全靠着還魂丹穩固了傷勢不曾繼續惡化，光就目前而言，哪怕他只是探入一絲靈力，對她而言也是折磨。

慕衍不知道她有多疼，可對方神情木然，好像身體都不是自己的，直到那絲靈力徘徊到丹田處，看到那顆碎裂成幾瓣的金丹和金丹下正有氣無力跳躍的混沌陰陽火時，慕衍面色不由一變。

“這……”

經脈盡碎還能想辦法接上，可金丹一碎，就算他是神醫妙手也沒辦法了。

還有她的那簇內火……混沌陰陽火本是一對，可穆長寧只吸收了混沌陽火，那混沌陰火分明是黎梟的！

慕衍聯想到兩月前突然失效的符靈，而穆長寧也是在那個時候失去音訊的，他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但既然混沌陰火都到師妹身上了，黎梟也勢必凶多吉少了。

慕衍一時怔怔不知該作何反應，穆長寧將手抽回，淡淡道：“師兄別白費力氣了，這身體已經廢了。”

先後兩次服下龍穴石髓，還用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就是鐵打的肉身都承受不住這種摧殘，若不是後來因為涅槃之火讓她得以喘息，她現在就是連動都動不了的廢人。

如今只是金丹碎裂而已。

穆長寧深吸一口氣，打開靈獸袋，小心翼翼地將霹靂放了出來。

碩大的雙翼白虎蜷縮成了一團，身上的皮毛黯淡無光，大片都被血染紅，但總算還保留了一絲微弱的生機，胸膛處輕微起伏。

“師兄，我沒關係，你先幫我救救霹靂，治好它好嗎？”穆長寧抓着慕衍不放，目光定定注視他，眼裡隱含祈求。

這是穆長寧第一次這樣求他，慕衍根本拒絕不了。

他壓下翻飛不寧的心神，速速往她身上扎了一排金針，這便去查看霹靂的狀況，直到給出可以醫治的肯定答案，穆長寧才算長長鬆了口氣，啞聲道：“麻煩師兄了。”

慕衍指尖微抖，搖搖頭嘆了口氣。

而此時的冰窟附近，因為天命人的出現，各方修士皆都戰成了一團，蘇訥言將人傳送走後，硬撐着扛下了幾波攻擊，直到那些人終於意識到穆長寧已經不在原地了，才紛紛停下來，對其怒目而視。

“訥言真尊，犧牲一個天命人，造福的將是全天下的修士，包括你自己也是受益者，何必想不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出聲勸諫，蘇訥言充耳不聞，只當他在放屁，那人頓時氣惱道：“你保得了她一時，終究保不了她一世！”

“那就儘管來！”蘇訥言冷哼一聲，長劍橫於身前，強勢到不容忤逆。

這些人的目標終究還是天命人，在場唯一能與蘇訥言一較高下的唯有妖主，可看妖主的觀望態度，他們也不可能真傻乎乎地衝上去跟蘇訥言決一死戰。

“訥言真尊，你若執迷不悟，來日此界修士，必將血洗蒼桐！”

尖利嘹亮的聲音還在山谷里回蕩，烏壓壓一片的修士先後散去，只余了零星幾個。

成規真君看了眼四周，天機門也同樣來了一小批修士，其中不乏元嬰金丹，而方才一直跟在身側的凌玄英此刻卻不知去向。

成規真君找了圈，在一個小山坳里找到了人，凌玄英正在刨着面前一塊雪地，刨了數尺深，才像發現了什麼東西微微勾起唇，伸手將那東西捧出來。

成規真君定睛一看，卻是個巴掌大小的雪糰子，可那雪糰子身上的靈蘊卻十分充沛。

“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