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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俊平的豪車在高速磁軌上飛馳,一輛幻影被封,對他這種富家子弟來說,只是給了車庫裡的其他收藏露頭的機會而已。

車窗外是已經進入夜色的夏城,正是下班高峰,但城市少見擁堵。

數十年來,以億兆噸計的泥土、鋼鐵、還有其他各種特殊材料,遵照人類的意志,搭建起宏偉的大都匯。在有限的土地上,塞下了超過兩億人。卻依然能夠高效運轉。

就如交通,從地面到高空,夏城排出了二十個交通層,分流以“億”計算的各色交通工具。即使是在車流最密集的時段,四十公里的路程跑下來,也只需二十分鐘左右。

謝俊平自告奮勇要送羅南回家,羅南也就樂得輕鬆,抓緊這點兒時間熟悉新購置的仿紙軟屏,主要是屏幕和電子筆的手感。

至於其他的配置,根本沒有意義。當“外接神經元”滲入其中,連通電池模塊之後,五年不變的熟悉界面就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在實驗室中還存在的齒輪圖標,已經不見蹤影,顯示出特殊的軟硬件基礎對“外接神經元”還是有一定的影響。

羅南手指在原先齒輪圖標處摩娑兩下,隨即就打開了久違的繪圖軟件。

擺在軟件界面最上層的,仍然是燃燒魔影圖像,看上去也依舊猙獰可怖。然而在見識了“魔符”簡潔抽象的線條之後,羅南就感覺這幅草圖實在是不堪入目,多有錯謬彆扭之處。

搖搖頭,他直接將妖魔草圖刪掉,而更早前描繪夜店門口的那幅自然遞補上來。

“哎哎哎,這個也刪了吧,換個好看點兒的。”

謝俊平恰在此時扭過頭來,只看到羅南刪了一幅圖,卻沒看清內容。可接下來這個,他可是再清楚不過,當即嚷嚷起來。

羅南瞟他一眼,不冷不熱地道:“注意開車。”

“現在是高速磁軌啊,我怎麼開?”謝俊平把手放在方向盤上,卻收到車載智腦的警告,讓他在調整磁軌前,先進入轉換區,避免前後車追尾。

謝俊平一臉無辜狀。

羅南再懶得理他,在繪圖軟件上創建了一個空白頁面,隨即落筆。

謝俊平呼地湊過來,看羅南用電子筆繪出模糊的背景陰影,依稀就是“齒輪”內部的布局,正激動的時候,突地就傻了眼:“他是誰……那個黑臉保鏢?你畫他幹嘛?”

“以前見過。”

羅南大概勾勒出黑臉保鏢的輪廓形態,想添幾處細筆,卻又有些猶豫。對他來說,這是比較罕見的情況。

謝俊平還是有點不忿:“他誰啊?”

“昨天在欄山艦上看到的,大概是量子公司的……燃燒者吧。”

“燃燒者!”謝俊平下巴砸在自家肩膀上。

“應該是。”

當時在軍艦上,正是這個黑臉男,拖帶着量子公司的深藍行者外甲,從羅南身邊駛過。雙方有過一個視線交匯,黑臉男還防賊似地給外甲封了膜,過程着實稱不上愉快。

謝俊平冷汗下來了,似乎在他慷慨陳詞的時候,和黑臉男有過眼神衝突?要是對方一巴掌扇過來,他剛剛升級的嘴巴怕是要直接碎掉……

相比之下,量子公司的威懾力,反倒沒那麼直接了。

對謝俊平的表現,羅南只是搖搖頭,翻過這個頁面,再次落筆,這次就真的是謝俊平的形象了。

就算是明擺着的贈品,羅南也沒有刻意添加筆墨,仍然是瘳瘳數筆,便有形象清晰顯現。

這位一邊與人勾肩搭背,一邊又振臂揮動,似激動、似憤怒,又有點兒癲狂,可攬頸的手臂以及側翼的陰影,卻讓這個有些失控的動作,變出些守衛者般的昂然。

謝俊平最初還在嚷嚷“我哪有這麼瘋”,可看到整體構圖之後,卻是越看越樂,直至合不攏嘴,滿意到極點。

最後只有一處不滿:“邊上是你吧,為什麼不畫出來?”

“我不擅長自畫像。”

羅南簡單應付一聲,隨即將這幅圖片傳過去,任謝俊平如何處置,他也不管了。

而接下來,羅南將新畫的兩個草圖,以及之前積累的一批同時選中,在屏幕上長按數秒,繪圖軟件的第二層,也是真實的面貌打開。

昨天在軍艦禁閉室中,他曾經嘗試過,失敗了,今天換了機器,一切順利。

第二層界面的主體,就是祖父筆記扉頁上的正四面體,只不過並沒有內切、外接圓球,而是做了四次平形切分,大略分成高度相同的五層,就在灰色背景之中旋轉。

謝俊平的眼神移過來,有點兒好奇:

“馬斯洛?”

這個界面看上去確實和經典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圖形很接近。該理論將人的需求由低到高、從基本的到複雜的,如階梯般排列了五層。

只要稍微有一點兒社會學、心理學常識,對這個上世紀的經典理論及相關圖形就不會陌生。

謝俊平指指點點:“由下到上,生理、安全、社交、尊重和自我實現?”

“是學生、職員、技師、教士和政客。”

“這麼俗……我是說這些職業可以搞階梯排列?”

羅南沒有解釋,此時他選中的十多幅草圖,都移轉進入正四面體的封閉空間中,裡面還有至少數百張同樣類型的作品,散落分布。

在封閉空間中,所有的草圖都等比例縮小,隨着新的草圖進入,開始上下翻動,看上去就像一幅奇妙的牌具,在軟件的驅動下,反覆洗切,重新排列。

數秒鐘後,“洗牌機”內的數百張作品位置確定。絕大部分都排在最下面兩層,偶爾有第三層,但第四層、第五層都是空白。

“可以當塔羅牌玩兒?算命的?這軟件哪個公司出的啊?”謝俊平被界面的奇妙變化吸引了,一腦兒的疑問,同時睜大眼睛,努力尋找屬於自己的圖像。

“是我父親的作品吧。”

“……”

謝俊平立刻老實了。他現在約略摸透了羅南的脾氣,知道只要是與“父親”相關,羅南定然不會有任何好心情。

剩下這段路程,羅南清靜很多。大約七點一刻,飛車抵達藍灣社區,這要比平常到家時間晚一些。

和謝俊平告別,羅南走入社區,很快頭頂就響起“刮刮”的噪音,熟悉的節奏表明,那是“墨水”在打招呼。

羅南沒抬頭,一路走進公寓樓電梯。選了樓層之後,就又打開筆記本,盯着仿紙軟屏上,特殊的二層界面發獃、然後冷笑。

那個懦夫,就是宣示存在,也永遠縮頭縮尾。

繪圖軟件是這樣;

外接神經元是這樣;

樹洞空間……是不是這樣?

羅南不知道,可心裡油煎火燎似的灼熱痛感,卻是再清晰不過!

電梯抵達樓層,金屬門打開,羅南“啪”地一聲合起本子,大步走出去。家居智能感應到他的存在,經確認後開啟正門。

羅南一步踏入,卻是微怔。

客廳亮着燈,一位中年女士正坐在沙發上,通過手環處理事務,聽到門響,便抬起頭,目光直視過來,面無表情。/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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