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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鏈顫鳴聲在精神層面泛開,持續不斷。

可是羅南等了又等,熟悉的烏沉鎖鏈依舊隱沒在生命星空的核心處,依稀有片斷結構閃沒,偏又始終不見具體的形象。

“噝,總不是星圖化之後,以前所有的成果,都給清零?”

碰到意料之外的情況,羅南難免胡思亂想。他試圖進入“格式塔星圖”的更深層觀照,然而念頭甫動,在格式塔最外圍,好像有什麼結構消融了。

“是外接圓。”

代表“天地格式”的模糊球形輪廓,如同膨脹的氣泡,一個急劇擴張,直抵極限,然後就是粉碎,星辰閃滅間,化入了更廣闊的星空深處。

羅南不清楚這種現象代表什麼,至少形神框架、神輪身輪還沒有出現不良反應。

一念未平,又一層結構消融,是代表“社會格式”的正四面體。情形與外接圓輪廓差相彷彿,相應星辰位移擴散,無聲無息地融入了生命星空之中。

連續兩個外層結構的剝離、消融,在生命星空中形成了兩波絢爛的煙火,灼目於一時,轉眼難覓蹤跡。

羅南頭皮發麻,若“自我格式”再這麼搞,形神框架撐不撐得住另說,他的心防恐怕要先崩潰了。

怕什麼來什麼!

在羅南動蕩的心緒中,核心區域的僅存的球形星圖輪廓,就像一個變形的心臟,伴隨他的呼吸和心跳,猛地膨脹,然後收縮再膨脹、再收縮

連續五六輪脹縮,幾乎把羅南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這種奇特的運動模式上,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羅南始終關注“自我格式”的輪廓,眼睜睜地看着它“大脹小縮”,以這種模式開始了不可思議的擴張。

幾輪脹縮下來,球形星圖已經擴張了三四倍,而且其密度,並沒有因為擴張而變小。相反,在最核心處,呈現出的星辰越來越多,漸漸化為銀球般的密集星群。

至此,正四面體、內切和外接圓球的格式已經成為歷史,只有這輝煌燦爛的星群,如同真實宇宙中,以億計恆星構成的星系核心,座落在生命星空的最中央。

“沒崩,就好。”

羅南苦中作樂,正要更細緻地去觀察這個變化,幾乎已經遺忘的鎖鏈聲,從輝煌燦爛的星群深處再度響起,帶着某種特殊的節律,覆蓋了他感知範圍的每一個角落。

與之同時,某種無形又無窮的力量,也伴之而行,遍灑星空,扭曲了上下四方的幽暗,使得漫天星辰,百千萬幅生命草圖,隨之盤旋。

羅南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某種隱晦的規則,正以這無形又無窮的力量為載體,層層鋪設開來,侵入了幾乎每一幅生命草圖。

頭痛和眩暈,是羅南的第一個反應。

因為這種規則,第一個衝擊的,就是他上下四方基本空間秩序的常識。生命星空扭曲了,近的變成遠的,遠的變成近的原於居於上位,突然墜向下方相應的認識,破壞殆盡。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如果一個畫師連最基本的空間概念都要混淆,他的畫作基本上也就沒了意義。

羅南希望恢復認知秩序,他深入感應生命星空,用上了“干涉力”,藉助物質層面,重新錨定方位。

為此,神輪身輪咬合轉動,目竅靈光化為一盞心燈,驅動臟腑氣機之餘,亦投向精神層面的無垠星空。

觀照的結果,卻愈顯微妙。

茫茫天河,百千組星座,與目竅心燈自然呼應,偏又各有不同。有些黯淡無光,有些則變得格外醒目。其明暗與否,則與物理空間上的上下遠近無關。

更亂了!

羅南已經騎虎難下,只能繼續觀照。心燈所化的一束感應之光,與那些閃耀目標依次接觸。

頃刻間,扭曲的物理空間距離再無意義,目竅心燈就像一道從天外飛降的光束,從精神層面,刺入更實際的現實世界。

黑暗撲面而來,轉眼又被洞穿,物質與精神層面的屏障,在此時的羅南面前,已經虛弱無力。

心燈照下,現實的光影交織組合,映現出一個模糊人影,並逐步清晰起來。

於是羅南看到,一個雄壯的黑人,正光赤上身,靜靜盤坐在密室中,如同一座雕塑。漆黑皮膚上,則有密密一層汗珠,線條清晰的筋膜肌肉正細細顫抖,顯示出他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平靜。

這人,羅南是認得的:黑虎巴澤,夏城公正教團的公平騎士團副團長,擁有超強肉身天賦的強者。

在霜河實境事件中,這傢伙是安翁手下悍將,與羅南一方為敵,和“真理之耳”柴爾德打得有聲有色。但在最後,又被安翁當成祭品抵數,以釋放“真理天平”的威能。

獻祭期間,混亂元素的置換,導致巴澤過往的根基幾乎全毀。最終卻被惜才的柴爾德救下,又請求羅南施以援手,打入了秩序框架,維持生計。

巴澤是依靠羅南的秩序框架才能活下來,從這個意義上講,他同樣屬於羅南的“信眾”。

可對這種桀驁不馴的傢伙,羅南自問沒有駕馭之力,也沒有驅使的興趣,很多時候幾乎要忘了他。

沒想到,一次無意識的觀照,就選中了此人。

以羅南如今的眼力見識,再加上二者之間的密切關係,目竅心燈垂落,便直指巴澤的最本質之地。

筋骨壯而內稟弱,臟腑堅而元氣散。為人之框架已經崩滅,唯有依照所賜秩序,才能活命。

如今巴澤還在恢復期,就算有羅南給予的秩序框架支撐,可當時的羅南也是一知半解,信息多有模糊之處,相關的修正和適應是一項大工程。

羅南可以感覺到巴澤的辛苦和焦躁,但更多還是堅韌和冷酷。

或許是目竅心燈的關注太久,巴澤似乎也有一些感應,眼皮微微顫動,旋即睜開。可以看到,他的厚嘴唇微微翹起,有點兒嘲諷之意,不知是對哪邊。

下一刻,他抬起雙臂,頭顱仰起,呈現詭異的虔誠姿態,似乎要擁抱虛空中的神聖。

他甚至啞着嗓子開口:“來吧,賜予我規則,指給我前路,我還給你武勇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