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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你搞出人命了?”

“我沒有。”

“可是你搞了。”

“我沒有。”

“沒搞你搞什麼親子鑒定?”

“我驗的是同父異母、親緣關係!”

“那就是你的老爹瞎搞。”

“……你信不信我真給你們搞出人命來!”

從傍晚到晚飯過後這段時間,羅南接受了靈波網上親友團的狂轟亂炸,中間還有關於“休學”的家庭會議,以至於不到九點便是心力交瘁,回到房間後只想蒙頭大睡一覺。

事態的餘波依然在大幅擴散,據竹竿估計,大概到明天早上,“囚籠”和“構形”理論倡導者、精神側天才羅南羅教授秘密進行親子鑒定,疑有私生子這類的新聞,就將布滿里世界各大論壇、討論群、花邊小報等等平台,成為里世界最火熱的談資之一。

罪魁禍首的章魚也是懵逼狀態。也算他倒霉,羅南和他聯繫的時候,他正在分會的生物實驗室當義工受剝削,忙到飛起,腦子也有些脫敏。在當時的他看來,羅南的請求技術含量太低,隨便哪個小助手直接就能辦了,所以他真的就把這事兒交給了助手……

還附帶上門取樣服務的哦!

於是,美麗可愛的但是腦子缺根弦且芳唇架構略寬的助手小姐在駕車前往羅南家的途中,消息就徹底爆開了。

某種意義上,這是非常嚴重的泄密事件。

據說章魚是直接被何閱音從實驗台上拖下來,扔進了審訊室的。然後章魚就把那裡當成了避難所,抱頭蹲防,死活不出來。

問題是羅南正隔着幾十公里虛空,冷冷地盯着他,考慮是不是要給他一個“天罰”嘗嘗。

最終羅南還是忍住了,他不想再爆個大新聞出去。只能是強自集中注意力,去考慮有關邪羅教團的事項。

即便親子鑒定結果仍未出來,羅南也可以確定,這個苟活一域的小小教團,與祖父、與當年的荒野實驗室,有着非常密切的關係。教中主祭吳珺是爺爺當年的研究生,並在實驗室共事多年,就算實驗室出事後,也保持聯繫。

一個與他們家密切相關的小教團,磕磕絆絆支撐了這麼多年,且不說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單只是存在本身,就讓羅南必須要投以相當的關注。特別是他們正面臨著大麻煩,不只是天照教團,好像他們的立教根基也出了問題。

披風……

沒錯,爺爺不止一次地說過“披風”這個詞兒,可是羅南一直以為,所謂的“披風”應該對應的是精神層面“開發者模式”中的幕布,也就是羅南最初觀照精神層面之時,那種萬千幕布交疊的情景。

原來還有實物?

羅南真的有些糊塗了,同時也越發地好奇,恨不能立刻就見到那位吳珺主祭,好好地問個清楚。可惜,這次錯過去了,而聽燕芬的說法,那位短時間內還不會回來。

嘖,竟然忘了要聯繫方式。當然就算當時索要了,燕芬大概率地也不會給他就是。

“眼下只是先觀察,家裡生了那麼大的變故,燕芬必然要有個交待……可是聽她的說法,吳珺去的是荒野,且屬於教團秘密行動,衛星電話這種暴露目標的工具,基本不可能使用,兩邊也差不多等於斷了聯繫。”

羅南隨手拿過仿紙軟屏,在上面寫寫畫畫,琢磨快速鎖定、聯繫吳珺的章程:“邪羅教團內部可能有超凡途徑的聯絡方式,但可能性不大,畢竟她們實力看上去挺宭迫的,燕芬這種高層都只是級的肉身側。那麼還是要用‘笨辦法’,直接全球搜索好了。”

有需求就有動力,羅南知難而進,很快就拿出了極具個人特色的行動計劃:“辨識面部特徵的話,虛腦系統中有現成的算法,要找到吳珺的照片資料太簡單了,現在就能‘看’到……雖說挺耗資源,可也能當成是對大數據處理進行深度訓練,回頭雲端霧氣迷宮那裡還是能用得上的。

“唔,現成的資源也要利用,吳珺並不是荒野遊民,而是在社會權限系統內有賬戶的合法公民。可以拜託閱音姐幫忙檢索一下她最近的行蹤,只要她途經城市,多半會留下痕迹。

“可問題在於,如果吳珺那邊秘密行動,變裝的可能性比較大,也會注意繞開權限覆蓋區域。單純的形貌特徵和權限檢索就不太管用,這就比較麻煩了。”

還是形神氣機特徵才最能觸及本質啊。

羅南停筆嘆氣,也許心態還是太着急了吧,這麼折騰下來,用時至少會在一周以上,每天消耗大量粗力,還很可能是做無用功。他並沒有忘記,現在更緊迫的任務還是儘快適應從春城帶回來的“生化反應爐”,早早抹掉雲端世界的隱患……

唔,瞧瞧我畫出了什麼!

此時的仿紙軟屏上,有羅列出來的簡化步驟和注意事項關鍵詞、有全球搜索所需要的算法構形簡圖、有兩千公里外正處在監控中的吳珺店面的基本輪廓……除此以外,還有一部分線條,在整個繪圖界面的中央位置,勾勒出了一幅略顯模糊的人物肖像。

這是一位女性,短髮瘦臉,穿着略顯寬大的工裝,畫面上她身體半蹲半跪,挨在一組機械輪廓旁邊,手裡還握着修理工具,如同一位藍領工人,偏又感覺比較文弱的樣子。

首先可以確認的是,羅南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無論形貌氣質,都很陌生。但很快他又確認,這位“突兀”呈現在繪圖界面中心的女性,正是他要尋找的吳珺。

“怎麼就畫出來了……是這樣!”羅南迅速醒悟,這幅速寫作品,是他在遠程觀察吳珺店面的時候,從一個擺放在卧室中的電子相框中找到對照物,然後不自覺復現出來的。

和已經定型的照片相比,羅南的作品略有異化,看上去反而比照片上多出了更多的內涵,這似乎並不只是“黑白藝術”的逼格使然。

羅南對自己的“創作成果”有些意外,不過他如今的思維見識遠非剛入行時可比,盯着速寫畫作仔細分析了片刻,心下便已篤定:“是了,前段時間和白先生他們討論入夢、占卜、神打等通靈術的時候,還專門聊過——這就是‘磁化效應’啊。”

就像非磁性物質長期處於強磁場中,將有可能獲得磁性一樣。某人與其長時間生活的環境區域,也會形成類似“磁化”的效果。

從理性層面去看,“磁化”的結果就是目標生活所遺留的毛髮、指紋、用具、生活垃圾等等痕迹,優秀的刑偵人員、側寫師可以通過這些線索,拼接出一個相對完整的形象,包括情緒性情、生活習慣和偏好等等。

但從通靈者的層面去看,這些客觀的留痕,卻能夠被他們充滿個人色彩的特殊觀照模式所攝取,並且重組還原為更加直觀形象的素材乃至於答案。

里世界將其稱之為“靈性磁場的磁化效應”,一個充滿了偽科學意味兒的糟糕表述。

羅南則更願意將其稱為“靈芯干涉”——這是他從虛腦系統中翻譯的一個名詞。稱不上“信達雅”,而且以吳珺的情況,也基本上達不到羅南、哈爾德夫人這類形成了明確的理念內核、“束靈成芯”的層次水準。可是能夠將大家羅列在同一標準下,進行更直觀的比對,總是更符合人類的思維模式。

看起來,今天的狀態很好呢,那麼嘗試一下“通靈”也未嘗不可,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一個瑞雯跨空穿梭式的“捷徑”……如果能跨過去的話。

羅南手中的電子筆在軟屏工作區上方虛畫,試圖為這部作品添加一點新的、更具方向性的元素。

也許,披風不錯?

羅南的眼前似乎有萬千幕布交錯飛動,它們向著無限深遠處延伸,構成了被羅南戲稱為“開發者模式”的奇妙圖景。這圖景當然有深層次的含義,可現在羅南不需要去分析什麼,他只是將將其作為一種創作元素,嘗試添加到接近完成的速寫作品中去。

明確目的性形成了一種刺激,讓羅南的思維情緒發散,以之串聯擾動,更深廣、更複雜的圖景從他的大腦記憶中發掘出來,同時也從全球五億平方公里的陸地海洋、百億計的人類、千百億的生靈種屬之上發掘出來。

客觀事實、主觀情緒、簡單**、複雜思維……一切的一切,構成了足以衝垮任何強者大腦的信息海洋,就算羅南有外接神經元護體、虛腦系統坐鎮,也不會冒這種風險去搞什麼解析。

他只是憑着直覺,以及一些貼近他審美的任性情緒,近乎隨機地挑揀了幾個特徵點位,以此為基礎,給色彩斑瀾的信息海洋做了一個剪影式的描摹。

電子筆終於落下,短短几秒鐘,繪圖區域本來就有些模糊的吳珺肖像,就幾乎徹底隱藏在仿真墨跡的陰影下,彷彿被夜幕下翻湧而起的海浪淹沒。

也在這一刻,羅南的注意力轉向了“海浪”本身——沒有道理,至少,是沒有理性思維層面的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