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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型運輸機連夜飛行,一路向內陸挺進,但最終它還是沒能夠跑過從地平線上躍升出來的太陽。直到晨曦無聲灑滿了千里荒原,這架從湖城一路飛來的運輸機,才抵達相關空域。

由始至終,運輸機的機艙內都是空載。所有的人都窩在駕駛艙里,當然整架飛機上也就是三個人:正副駕駛,還有就是角魔。

作為強行上機的惡客,角魔既有自知之明,也明擺着表露出對兩名機組人員的不信任。他一直釘在駕駛室里,直到運輸機抵達他所希望的目的地。

而且比較奇特的是,一路上機艙里空蕩蕩、駕駛室里靜悄悄。一直身帶“話癆”屬性的角魔竟然繃住了嘴巴,如果不回頭,幾乎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如果沉默可以累積的話,這架運輸機早在半途中就要因為嚴重超載而墜機了。

好不容易在目標空域,角魔終於開口:“往下降……”

運輸機穿透雲層,持續降低高度。從舷窗往外看,下方微微起伏的荒原紅土,其輪廓已經屬於角魔比較熟悉的那種,再看了眼運輸機上的儀錶盤,換算了下太陽角度高度,角魔終於滿意,便拍了拍兩位駕駛員的肩膀:“很好,保持這個高度,我們再盤旋一段時間……注意畸變種,對你們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正如角魔所言,在目前六七千米左右的高空,飛行類畸變種的種群、數量都不可小覷,盤旋繞飛的話並不是好的選擇。但正副駕駛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按照角魔的吩咐,開始了高空盤旋,並嫻熟地避過了連續好幾波穿行而過的飛行類畸變種。

如此大概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角魔終於叫停:“很好,很利索……”

正副駕駛仍保持緘默,作為基因交易所的“產品”,他們是最得力的下屬和執行者,角魔的稱讚完全是表錯了情。

當然,角魔也不在意就是了。說完話,他就離開了駕駛室,走入後方的機艙,同時示意打開機腹艙門:“降落什麼的,就不再麻煩你們了,咱們合作愉快,下次再見!”

隨着艙門打開,高空冰冷的強氣流直貫而入,角魔迎着呼嘯的狂風,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機艙內只留下了他尖銳的口哨聲。

駕駛艙里,響起了雷達示警聲。正副駕駛通過監控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幾乎就在角魔躍下運輸機的剎那,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機身下方一掠而過,與角魔的身形交匯,隨即就進行了高速俯衝。

正副駕駛對視一眼,也不廢話,徑直駕機返航。而從運輸機上進行了信仰一躍的角魔,此時則穩穩地站站一頭尖喙翼龍的脊背上,這頭以兇猛著稱的高空畸變種,對身上驟然貼上來的重物有所不適,但只是稍稍扭動了一下長頸,就保持着相對平穩的姿勢。向下方盤旋而落。

短短三分鐘後,角魔真正踏足了陽光覆蓋的荒原,而那頭作為臨時載具的尖喙翼龍,則是重新飛上了高空,轉眼不見。

受這頭高空獵食者的龐大體型震懾,荒原之上塵煙四起,一些正游弋在周圍的小動物四面逃散,其中一部分失去了正常節奏的小東西,很快就淪為了強者的早餐。

弱肉強食的食物鏈簡單直白,一點兒不費腦子,也最受角魔的青睞。他環目四顧,掃過這一片充滿了野性和生機,當然滿溢着殘酷的荒野,咧嘴笑着,就抱臂站在那裡,靜靜等待。

短短几分鐘後,剛剛那頭尖喙翼龍去而復返,從它寬厚的肩背上,又連續跳下三個人影。

其中有一個剛剛落地,順勢就一記重拳,直接砸在波褶縱橫的紅土地上,半條手臂都深陷進去,隨即提起,手指已經刺入了一條有常人大腿粗細的巨型蝮蛇頭頸之間,紅的綠的體液摻在一起,在已經被抓攔卻仍劇烈抽搐的蛇身上流淌,又給甩得到處都是。

在其他人的抗議中,“抓蛇人”也不吭聲,把這頭粗肥的腹蛇,連着自家手臂一起,都塞到旁邊降落的尖喙翼龍的長嘴中。尖喙翼龍布滿細密利齒的牙口習慣性地從食物身上刮過,瞬間讓腹蛇變成了一根根肉條,而當齒尖划過“抓蛇人”更粗壯一圈兒的手臂,卻連丁點兒痕迹都沒留下來。

完成了餵食之後,“抓蛇人”在尖喙翼龍頭上拍了一巴掌,好險讓這頭恍如恐龍再世的頂尖巨型肉食者一頭栽下去。所以很快尖喙翼龍就振翅而起,重新飛上半空,轉眼飛高不見蹤影——感覺中既有完成任務的如釋重負,又有遠遠逃離的倉皇。

“抓蛇人”在一行人中,無疑是最高壯的,角魔大概只到他胸口偏下的位置,之前的尖喙翼龍充當載具時,恐怕把絕大多數的力氣都放在了這位身上,吃他喂的食兒也是天經地義。

角魔對這個巨人挺忌憚的,眼神一直盯着看,確認巨人餵食之後也沒有別的說法,才把視線轉向其他二人。

除了巨人以外,還有個瘦小如猴的中年人,一下地就蹲在旁邊給自己扇風,蜷起的身子感覺擺在巨人肩頭都嫌小。行動舉止極其跳脫,實在對不起那張過分滄桑的臉。他在那裡吐着舌頭喊“熱熱熱”,臉色發赤,感覺中像是中了暑又或者是嗑了葯。

角魔對這位倒還熟一些,主動招呼:“馬猴,今天灌了幾顆?”

馬猴“呸”了一聲:“十顆小藍丸兒,還沒上手就被肥龍拎過來了,老子現在能幹翻大地……”

說著他視線瞥向一側製造陰影的巨人,可很快就沒了下文。

至於最後那位,即便是在荒原上,仍然是穿一身筆挺西裝,好像是剛從哪個商務宴會上走出來。領結、手錶、還有錚亮的皮鞋,一切的一切,讓他看上去都像是一個講究人。

此時這位“講究人”正低頭看錶,眉頭皺起來:“我們比預定的時間遲了20分鐘左右,現在沒工夫聊天了,要記得我們是過來接收暗拍成果的,和角魔這個傢伙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所以肥龍你這個死腦筋,剛才就應該聽我的話,分點投放,省得還要讓大家再徒步跋涉一圈兒,要知道在荒野上每一分鐘我們所吸入的病毒病菌都是大城市範圍內的200倍以上,還有這些該死的泥土!”

說著,這位“講究人”轉身就要離開,然而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肩膀就被角魔一把勾住。兩個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後者也不管“講究人”臉上有多麼嫌棄,就貼在他耳邊上說:“我聽說你的好基友腦魔死掉了,他死掉無所謂,可是你許諾給我的吳珺或者是足夠威脅她的家人在哪裡……這是你的計劃吧,花腸?”

“叫凈心!”

“講究人”凈心沒好氣地推開角魔,還用手指撣去肩上的指印浮塵:“凡事總有意外,這幾天我們已經在努力去找了,甚至還抓住了那個小教團的兩個高層訊問,可是吳珺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那麼她的孩子呢?腦魔親自去辦的,可我聽說他連個全屍都沒留下來。”

“這個是意外中的意外,我們到現在還不清楚角魔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樣的強敵。只能從‘扶桑樹’痕迹中認定,這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精神側。他甚至在腦魔借用‘扶桑樹’體系發力之後,仍將他像臭蟲一樣捻死了。那很可能是一個超凡種,如果是邪羅教團藏着的底牌,必將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我不關心腦魔是誰幹掉的,又是怎麼個死法。我只關心,你許諾給我的吳珺和她的孩子在哪裡?”

“那個孩子應該是離開了U洞市場,要知道周圍的環境太複雜了,暫時還沒有找到……好吧好吧,別生氣,我承認許諾給你的條件打了很大的折扣,形成的差額,教團會給你補上。”

凈心露出完美的誠摯笑臉:“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還有馬猴,還有肥龍,還有天照教團,這麼多年我們應該已經建立起了互信對吧?”

角魔盯着凈心,眼都不眨一下。

凈心端正臉色,拿出了更習慣的嚴肅表情:“咱們四個人,目前所要保證的,就是在那個莫名其妙的‘請客計劃’啟動之前,再把那處實驗室的價值榨上一遍。這可是賭上了你我和教團的聲譽,又打通了真正上層的關節,暗網拍賣很順利,我們現在就是要把尾款撈到手……”

角魔呵呵地笑出聲:“現在設備和資料都已經被拆卸裝走了,沒有了吳珺,我們就算能進得去門,也根本沒有辦法從那些碎片里,找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只要人進去了就是勝利!角魔,我親愛的夥計,你要明白,羅遠道的實驗室只是一個龐大迷宮的入口,我相信他在多年的研究中,在他教給吳珺的那些儀器使用技術裡面,確實有一些能夠捕捉到較大價值碎片的技巧,但那也僅僅是有限提高概率的方法而已。本質上他們仍然是在撞大運,否則也不會在折騰了20年之後,最終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

凈心正鼓動如簧之舌,給角魔洗腦。旁邊的巨人肥龍驟然雙手交叉,示意這個危險的話題暫時打住,同時以沉厚的嗓音道:

“東南74公里,有陸航載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