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心理準備,剛剛掉頭一定會很疲累,畢竟你在他身邊那麼久。罵聲一定少不了,不過看在你父親正得勢的份上,應該也不會太難過,請不要太過擔心。”讓娜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隱約映出樸星河從對面探出的頭。讓娜微微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夾起了一個雞翅包飯放進樸星河的空餐盤。
“來,星河哥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都是上等的食材加上最流行的奧爾良烘焙法做出來,外焦裡嫩最是好吃了。我記得你上次說過自從食堂換了自己的遠房親戚來當第一廚師醬牛肉就沒有鮮嫩的味道,為了彌補您的口味缺憾,我還特地為你多做了一些帶了過來。快嚐嚐味道如何?”伴隨著清逸餐廳優雅的歌曲,讓娜靜靜的凝視著樸星河握住她腕上的手,她挑起眉毛,耳畔的鑽石閃爍著邪魅撩人的光芒。
“說到顧北辰他人都已經離校好久了,我怎麼還會放在心上。“樸星河的手指仿若彈吉他似的敲打著虛無的空氣,百合花香的夜風拂過他如白雪清冷的側臉。
”況且他不過就是顧氏集團的庶子,全校誰不知道這住在聚英樓裡的副校長文素利才是顧氏的正統夫人。就算討好,也總歸要有個度吧。別搬錯石頭,否則大水衝了龍王廟,我們可都沒有好果子吃。不過我聽說當初顧北辰從國外偷偷溜回來並就讀清逸,就已經很讓正統夫人懊惱了。萬幸的是他滾蛋了,我和爸爸也因此沒有被文校長過多叱責。我想我得怎樣做能抹掉曾經跟在他身後多年的不良印象。” 他淡淡的瞟了眼前的那碟醬牛肉,纖細的睫毛下那雙漆黑的雙眸深潭般幽黑得格外淡漠。
“怎麼會呢?是某人和某人的父親虧心事做多了,心中有鬼吧。那文夫人看著是很樸實很厚德的人呢?怎麼可能和區區一個庶子計較。顧氏她不是還有個神助攻顧北溟少爺嗎?和北辰小少爺的花天酒地不同,人家的口若懸河可是實實在在的,商界無一不稱人家是縱橫奇才。不過奇怪了,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文夫人自律自強,自己的兒子也跟著揚名立萬。這二夫人靠著手段上位,生下的兒子也跟著鬼話連篇還愛心氾濫。不過,就算操碎了心也好,你看她在學校對一個與自己有利害關係的兒子都能寬恕,何況是您,怎麼您父親陳倉暗渡了是嗎?”鄰桌的泫雅無所顧忌的大聲說道。“只是這樣口碑秒成渣的人竟然也有你們二人來捧,想來人品也是一樣堪比抹布啊。。。”
讓娜嬌羞的媚笑瞬間僵怔,她急忙隨便找了個梗快言快語的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我還聽說顧北溟少爺有意提拔異母弟弟做自己的後盾呢?你說是確有其事,還是顧北辰為了混淆視聽故意丟出來的擋箭牌。大概是丟不起這樣的臉面吧。畢竟作為顧氏的少爺風光了20幾年。我要是他呀,乞丐都不吃接來的食物呢?就是哭暈廁所也得有個最後的尊嚴吧。難道人生塗牆,人格也要跟著洗地去了嗎?不過想想也是這個理啊,倘若連自己的哥哥都容不下他,這普天之下哪還有人願意給他提供個安身之所呢?別人都以為他這棟大樓連地基都坍塌了呢?”透過霧濛濛的的十字花窗,讓娜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饒有興致的撕開剛剛從樸星河手中接過來的名牌。
“這是哥哥送我的嗎?哇!都是限量款中的高定耶。謝謝星河哥,我真的很感動。感動的五體投地。”讓娜高興的在樸星河的面頰輕輕吻了一下,那一刻就連一向以冷豔美女自居的泫雅和剛剛邁進大門的尚愛都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見裝作關切的讓娜實則將手握成粉拳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胃部。而不論泫雅何時輕瞟過眸,她的胃心都在劇烈抽搐。想來本無心的話連自己都噁心到極限了吧。
“禮物都堵不上你的嘴。”泫雅皺起臉,不忿的說道。“像誰買不起似的,我想要那還不是分分鐘便堆成山。”
泫雅的鼻頭沁出不少虛汗,再看下去真是要暈眩了。她抬起眼睛掃過法式風格的清逸餐廳裡華麗的裝飾、燙金的餐具、看似是米其林實則虛有其表的精美食物還有各種上寬下窄的型男服務生。她扭過頭看向身旁的世勳:“我還是去便利店買桶泡麵吧。”
“怎麼沒有吃好嗎?你剛剛不是嚷著很餓嗎?況且你的胃一向都是吃私房菜式的能吃進那麼粗劣的食物嗎?”
泫雅呷了一口咖啡回答道:“那也比在這吃那兩個傢伙的狗糧強多了。”
一時間有飛鳥掠過窗邊的枝頭,室內同學的竊竊私語,同窗外混亂一片的振翅清啼交織在一起,靜默的世界喧囂浮躁了不少。
暮色透過落地窗湧了進來,夕陽的悽靡的紅色遊雲下讓娜被樸星河旁若無人的一把拉進懷裡,讓娜跌跌撞撞的撞在樸星河的下巴上。樸星河悶聲低吟了句:好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親愛的。快讓我看看要不要緊,有沒有磕傷碰傷啊。”忍不住的火氣泛著陣陣酸意,那一刻泫雅端著餐盤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低頭看了看身後的世勳,頭也不回的將兩個疊在一起的餐盤一股腦丟進垃圾桶。
“親愛的,我想吃冰激凌耶,我要吃香草、草莓、芒果、木瓜,總之只要是店裡有的我統統都要。你滿足我好不好嘛。”泫雅看著夕陽的波光閃耀在讓娜張大的嘴巴上,她憑空又倒吸了一口寒氣。
“真想一個暴慄在她的額頭炸開。”泫雅目光清冷的看著摟住讓娜脖子的樸星河。
穿過樹梢的夕陽如粼粼赤潮,淋濺在讓娜同樣潮紅的面頰上盪漾起陣陣冒著熱浪的漣漪。讓娜急促的嬌呼,劇烈顫抖的纖細睫毛簇擁著如星的目光。同樣讓人骨頭酸脹的還有樸星河前輩輕飄飄的咬著她的耳邊滑過的那抹邪淫的壞笑。
顧北辰猶豫著站在清逸食堂的大門前,他頓了頓,轉頭看向身後。身後空蕩蕩的,想起曾經在清逸橫著走時身後同學的前赴後繼,如今自己的處境還真是窘迫。而聽著大門裡傳來的對話,他的心就是再寬也多多少少有些傷感。不知道是哪個瘋子把餐盒隨意扔到顧北辰身前那隻裝滿水的鐵桶裡,飛流湍急的浪花徹底弄溼了他的新鞋。
他將腳踩在更高一級的石階上,慢慢蹲下身子。
“哎喲,真是要瘋掉了。樸星河前輩珍藏的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紅酒呢?我怎麼找都找不到。這Boss一會兒怪罪下來,我可不能替你們擔著,我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了清逸現任大主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囂張紙老虎的氣焰,仗著自己父親得勢,真當自己是顧少爺第二了。”
男孩正端著一個裝著芝士白松露的碟子迎面走來,他將碟子規規矩矩的放在桌上,然後又鞠著躬退到清逸餐廳門口。“呀,該不會是讓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孬包私吞了吧,剛剛我查白松露的時候就覺得數量不對,怎麼還能憑空蒸發。是你們中的誰動了不該存的心思,還以為依舊是在給顧北辰少爺當差嗎?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懈怠。怎麼一定要撈到小費才能當好差事嗎?我看你們是還沒有睡醒吧。”男孩絲滑的聲音中帶著沙沙的顆粒感,他那勾魂的劍眉之下,有一雙魅力十足的桃花眼,桃花眼下又有粗窄有度的臥蠶,漂亮的貓唇靜靜的抿成一條蜿蜒的曲線,再襯上他冷硬十足的犀利稜角,那睥睨一切的表情,猶如蓄勢待發的獵豹。而他本就留著時下最新潮最翹魂的狼奔式髮型。
“亞仁哥你先別激動,我去找找就是了。我記得樸主任將聚英樓地下室佈置成了酒窖,既然他的藏酒都羅列其中,我想一定少不了一瓶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再說他父親人脈那麼廣,想要還不是揮手即來的。”
一路小跑著穿過美麗的太陽暈光的男孩臉型少有稜角,他的眉宇舒緩如柳枝,眼角微彎若滾落湖面的新月,鼻頭圓潤明秀, 特別是他將腦袋親密的依偎在雕花的門口圍欄時,那笑眯眯的臉孔溫柔端莊得還真是比美女都要好看,即便發火你也很難在他那張慈悲相上找到半點戾氣。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將世間所有的不公與挫折緩緩吸收消化,到最後光明還是攻佔了主場。
“那也不能私吞,顧少爺手裡的票子沒數,你當他也是如此嗎?”
亞仁表面的客套頓時消失。緊接著,就連聲音都沙啞冷淡了下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這裡的啊?勝浩,剛剛我去給Boss辦事都沒看見你。不記得我的忠告了嗎?最好別對二把手抱有僥倖心理,你還不知道他的為人,他過去在顧北辰少爺身後像個跟屁蟲似的,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替他吃了,這樣陽奉陰違的人一旦揚眉吐氣,翻身成了我們的頭還不得把注意力都放在細微小事上。“
昏黃的路燈下,他渾然睜大的眼睛開始適應黑暗的光線。”顧少爺因顯赫背景站在正確的位置上,就衝那頂與生俱來的王子冠冕和大眾口碑,他也要對我這些們關愛者處處留情。可是現在風水輪流轉那,該是這紙糊的老虎耍耍餘威的時候了。受了這麼多年的窩囊氣還不得均分到我們頭上。你最好別落下什麼把柄被人捏在手心,他可不是顧少爺,人家恨不得將我們第四梯隊的人踩進地縫中去呢?你還敢耍你的小聰明。不過,但願上天保佑這睚眥必報的東西,總有一日會禍從天降。”
風輕輕吹過,片片瑩白的梨花從樹梢之間緩緩飄落。
最後,雪白的印記落在亞仁僵住的冷笑表情上。
“亞仁哥,我想不明白他一個第二梯隊的人為何一定要和我們過不去呢?第三梯隊又不是沒有人了,拿著那些人作威作福不是顯得他更威風八面嗎?把我們踩實又算什麼本事。我們本就是一灘松泥而已,有這樣的必要嗎?他對我們好一點,我們不是能更好的為他效勞嗎?” 不遠的操場上此起彼伏的蟲鳴將一切點綴得格外寧靜,那種寧靜一如勝浩傻傻的反問。
透過茂密枝葉的暗紅色斜陽非常刺眼,一時間千萬道光芒眩暈般灑照在兩位穿著白襯衣,牛仔褲的型男身上。此刻,顧北辰就站在清逸餐廳外更高一級的石階上,他單薄的霧霾藍色燕尾襯衣上佈滿了從樹林裡帶出來的晶瑩晨露,帶著七彩光柱的暖暈就像從天而降的一雙翅膀,那雙翅膀用輕柔的手拂去漸漸消散在暮光下的液漬,迎著室內的一陣陣驚呼,顧北辰仰起臉,牛奶果凍般白嫩的臉愈發晶瑩透明。
“說你說話不修邊幅還真沒冤枉你,你以為他能動那些人一根毫毛嗎?別忘了那檢察官公主尚愛和他也算是不對付,人家的身家難道不比他含金量高,你看他整天一副低眉順眼、逆來順受的樣子不就看到了他的出廠設置是低配裱的金框嗎。況且這第三梯隊無非就是人脈上稍微遜色了點,保不齊哪天就跳出來和他平起平坐了呢。那第三梯隊都有誰你心裡還沒數,臉書走出來的大明星基燮學長現在不是也開了Koe
igsegg專屬超跑了?還有弘基前輩、東浩哥,哪個不是當紅男團的人氣擔當。就連當年被這傢伙輕視的載沅哥不也搖身一變成了功夫小巨星了。有這樣的前人領隊,那勢力也不容小覷啊。行了,還是把活先幹好要緊,等我們發達再一雪前恥吧。”
“呀,那小子你怎麼還蹲在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呢?去聚英樓的酒窖給星河少爺拿一瓶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去。”正仁突然轉過臉朝著顧北辰的背影高聲喊道。
“奔跑吧鬆獅髮型的珉昌,小心跑慢了被星河少爺拿去開涮。好容易和我們一同在清逸深造,珍惜吧,本不屬於你這困難戶的特殊優待。”
顧北辰本想輕輕鬆鬆的回過頭和曾經的小小跟班打聲招呼。但,當他從兩個人嘟囔的話語覺察到那是承受多年的屈辱原封不動的轉嫁回自己身上的時候,他還是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別過臉向著聚英樓的方向走去。
顧氏,
鄭世兢(顧北辰母親)面無波瀾的從酒架上拿起一瓶白蘭地,澄淨透亮的酒水中有一抹熟悉的幻影,她對著幻影中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再次睜大雙眸時,她冷凝的目光漸漸沉痛入骨。
自從她選擇帶著私生子顧北辰回到顧家,她便正式的和初戀揮手道別,甘醇的酒水從她柔美的嘴角緩緩流淌下來,他沒有用方巾或者是疊好的手帕擦拭,相反她整個人呆呆的望著窗外一眼望不到頭的赤紅色雲霞。曾經的甜蜜快樂被她作祟的虛榮取而代之,那種從此黯然的感覺和逝去並沒有太大差別。
“夫人,鵝肝不好吃嗎?那我把這些拿下去吧,我給夫人制一道開胃的羅宋湯或者西紅柿牛腩。”
“全部都拿下去吧,阿姨今天也不用再做什麼給我了,謝謝你。”
“可顧老會長他交代的。”
“我想靜一靜,請給我些完全屬於自己的時間好嗎?”
窗外的天空飄起微微細雨,那雨滴落進泥土的聲音很輕,就像曾經的那個男人附在耳邊輕聲慰勉。臆想的空間裡,她緊張的抓住那隻寬敞的手。夕陽將她孤零零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就連從地面滲透而起的微光都寒冷如冬雪。
“我跟他是曾經的同學。”
面對顧老會長直直盯著自己的那道冰冷如刀的目光,鄭世兢驚恐的回答道。
“只是同學,可他為何口口聲聲說會對顧北辰視如己出。他喜歡你?他對你存了不該有的感情是不是?”
“不是。”
“我們從小學就在一起,從校園攜手一直到我看著她進入你顧氏的大門那一天。”
“你閉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配不配和我說話。”
顧老會長冷靜的打量著站在鄭世兢身旁的那個男子,他的目光充滿了不屑和鄙夷。“鄭世兢,我問的是你。”顧老會長的聲音異常平靜,但她明白越是帶著疑問性質的陳述就越是讓人驚懼。
他慢悠悠的挪動到鄭世兢的面前,他壓低腦袋沉聲道:“你應該知道背叛的下場。”
顧老會長說著壓在鄭世兢肩膀上的十指深深縮緊,他狠狠的握住她的肩膀。“你當我是任由你們這群螻蟻纏在身下的白痴嗎?”
鄭世兢默然,她腦子一片空白,過度的驚恐打斷了她所有思緒。可她還是在最緊要關頭機械的點了點頭。
“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和他的關係。”他一字一句的問道。那聲音冰冷得能讓翻滾的血液瞬間凝固。看著瓶子裡的流沙緩緩的注入相反的方向。
鄭世兢的十指僵硬的絞在一起,那一刻,她的心同樣如被荊棘來回刺穿般疼痛得亂作一團。
“沒有關係,會長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鄭世兢明白顧老會長不爆發的陰冷比採取暴力的手段還要可怕。而在血雨腥風還未真正的來臨之前,她縱然有萬般不捨,也一定要親手葬送掉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我帶你離開這個老男人,阿兢我會信守對你,對北辰的承諾。”
男人再也等不及了,他一把扯住鄭世兢纖細的胳膊,半托半就的帶著她向門口走去。“不,不可以。”鄭世兢不斷的掙扎,她知道在眾目睽睽之下貿然離開意味著什麼。這麼走了總有一天死神會在末日的交叉路口靜候他們。
“你對這個老男人還存有感情是嗎?你像愛我一樣愛他是嗎?”面對男人哀痛欲絕的苦笑,她無助的搖搖頭,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到她的鼻翼旁,她幾乎無法呼吸。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有北辰,對,我不能讓北辰失去親生父親。”
男人繃著臉將她拖進人群中間,他強壓抑著憤怒,看向她的眼睛裡充滿了不顧一切的鬱痛。“你一定要讓北辰生活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嗎?還是你的眼中只有錢,你只是為了你的虛榮找了個還不錯的藉口。”
“嘩啦。”電閃雷鳴之間,他一拳砸在面前的牆壁上。
鄭世兢嚇得花容失色,她驚恐的側過臉望向深沉的暗夜,慘淡的月光下她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縮在大衣裡面的手指不斷絞抖。
“跟我回家,如果你選擇那個老男人,我保證你這輩子都會生活在失去我的愧疚當中。”
鄭世兢驚慌的看著他。
“你走吧,我要留下來。” 沉默半晌,她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就當你從未遇見過我,行嗎?就當我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他再次開口,他磁性的聲音更加沉鬱,就連凝視著鄭世兢的眼睛裡都迸出犀利的暗光。即便在三個人中間並沒有迴旋甚至是商量的餘地,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繼續做下如此荒誕的事情。
“我不管,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你離開。我不能讓你做出**一樣的行徑來。你知不知道這老傢伙比你父親還要年長十歲。你已經失去了父親,難道還要氣死伯母嗎?”
男人發怒了,他將她的手抓得生疼,青筋顫抖間她被他使出大力死死的鉗制在牆壁上。鄭世兢眼睛滴溜溜的怔怔的望著他,她明白他同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以為你能給我什麼?你能給我更好的生活嗎?我的同事,我的同事身懷六甲還要身兼數職,忍受強烈孕吐腰痠腿腫的同時,她還要像個勞工一樣做著超負荷的工作,因為她知道只要她有丁點懈怠就會被炒魷魚。還有你剛剛提到我的父母是嗎?若不是拿不起高昂的手術費,我的父親也不會早早逝去,畢竟幾個腦出血的病人都是大面積出血,而他只是有一個細小的破口,那些同病房的人都好端端活著,死神為何一定要帶走他。你告訴我,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愛還重要嗎?如果我當時遇到了顧會長,我的父親就不會死。慶宰哥,我曾不止一次的給過你機會,結果呢?除了到處推銷賣不動的二手房子,你還能做什麼?我不想跟著你忍飢挨餓了,這麼卑微的你我怎麼給一個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兒子好的生活環境?你要讓他也一輩子夾著尾巴做人嗎?我可以吃苦,可以甘於一貧如洗的生活,可是他呢?他是屬於顧家的,你懂嗎?他是顧家的少爺,他是顧會長的親生兒子,他至少手中會有一半的股份,你要讓如此尊貴的他和我們一起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嗎?”
“嘩啦!”
滿滿一瓶白蘭地灌砸到男人頭上!
冰涼透明的液體狼狽的跌落在他怔然望向她的眼眸四周。
“阿兢,你在說什麼啊,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說過我會努力的,你難道一直都不相信我嗎?”
“是誰垂頭喪氣的說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挺好的,至少適得安適。”
額頭的無色液體漸漸散透,他摸向自己眼瞼的手指異常慘白,慘白得幾乎毫無血色但卻依稀露出骨骼的輪廓。
或許是被誰騰空的一腳絆倒的緣故,他雙腿一僵,腳下踉蹌著倒退到牆角,望著薄薄的微褐色窗紗後璀璨的浮星,他仰頭栽了下去。眼前無數金星依舊亙古不變的簇擁著當年的那個熟悉的女孩。(小學同桌鄭世兢)
“我答應你,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這滿滿一瓶酒就當是作別我們的曾經吧,我會告訴自己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也當我死在今天吧。從此,我和你永無瓜葛,你也不要再苦苦糾纏著我了。”
身體的劇烈抽搐下,就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他痛得咧嘴,而她蹲在他的身邊,將心痛調成了搖曳在無數個午夜夢迴的沉默。
窗外的風吹了進來,那風的觸感就像他鬆軟的擁抱。一時間鄭世兢緊握高腳杯的手指也忽然變得鬆軟起來。她再次佯裝幸福的閉上眼,久違的微笑爬上長了魚尾紋的眼窩。
緋紅的夜幕下,她纖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映出微褐色的暈影。
窗外散發著薄薄香氣的星光被靡紅的弋月染上朵朵搖曳在風中的野薔薇。
“果然,在離別的那天,我就死了,如今的我就只剩下對北辰的牽掛。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想我真是死透了千回萬次。”她鬆開握起酒杯的手指,脖頸僵硬的看著眼中清雅大方的白色木質窗戶下,沾染點滴芳露的翠綠色葉片輕輕嘆息。飛舞的螢火蟲氤氳在時光盡頭溫潤的昏黃色霧氣裡,而她一直在深思中靜靜的追憶著十六年前那個訣別的夜晚。
說起她的人生,還真是最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