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星光慢慢淡出大家的視線,嶄新的一天從初生的晨霧開始。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盈盈颯颯,乍眼望上去有種氤氳的朦朧。不遠的山谷裡碧藍的水波間驟然現出一道裂痕般的銀霜。七月慢慢走到窗邊,她衝著指尖哈了口熱氣,繼而無比沉默的望向模糊不清的霾色街景。
七月怔怔的望向對面的男生宿舍樓,燈火通明恍如天晴。她低下頭看了眼正在靜候她接聽的沐軒來電,她的指剛剛碰到接聽鍵,出於好奇的本能七月很想聽聽他的聲音,但越是迫不及待,繃緊的心絃便僵持得近似一觸即斷裂。
手機鈴音在空曠偌大的房間中不間斷的迴響著。沐軒淡定的望著七月,絲毫沒有注意已經震動得燙手的電話。
“鄭沐軒我覺得你這樣對周蕙西不公平,她對你的愛是真的,這一點上她沒有錯。就算你再怎麼生氣,也不能當著全校學生的面那樣拂她顏面。你讓她還怎麼在清逸生活下去。你有沒有設身處地的為她想想?一個女人被心愛的男人拒絕這本身就是不小的打擊,更何況。她是骨子裡帶著驕傲和倔強的女人。”
“是你趕走她的,不,是我們,是我們一起將她從清逸除名的對嗎?”
“我們為了自己的幸福,搭上了一個無辜人的前程。”七月驚愕的眼掃過沐軒惱怒不止的眉眼。
天地間的飛雪越下越大,越濃越密。沐軒的目光巡視著操場。額頭的青筋噴張般氣的一跳一跳交錯著起伏起來。沐軒瞪圓了眼看著木然的七月。此刻的天陰冷陰冷,但比起身上的寒襲,顫抖的心房反而烈火灼燒般令他焦躁難安。
額頭的青筋如裂谷般狂亂得幾近崩裂。
“今天天氣不好,人心難免壓抑。發火也好怨憤也罷,我們暫且收拾收拾,改日再議論好嗎?”
話畢,
沐軒迅速轉過身,胸口的怒火洶湧澎湃,怒火上湧間,他的唇色驟然憋成紫青色。他急促的呼吸著,豐滿的胸肌輪廓隱約透過了拉低的衣領。
睫毛上飛雪密佈,倉皇的雪幾乎模糊了他的視線。
“離開清逸,周蕙西要何去何從呢?她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愛放棄了那麼多深造機會。跟她比起來我真的。”
鄭沐軒一個人已經走遠,聽到七月發自內心的疾呼。他慢慢轉過身,思量再三的最後他還是操著一副心灰意冷的破敗相苦笑著問七月。
“夏七月,怎麼你現在很後悔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替你的情敵說這麼善解人意的話,夏七月你真是太讓我意外了,呵呵。”
“她是骨子裡帶著驕傲和倔強的女人。”鄭沐軒重複著七月剛剛說完的話。“她是骨子裡帶著驕傲和倔強的女人。呵呵,哈哈哈哈。”他如故意捉弄她一般放聲大笑。七月緊張而又驚奇的望著他,她不停抬起手擦拭著額角的冷汗。
“你對她還真是做足了功課呢?而且你的心思也還真夠用,她的那些氣話都被你深深的刻進了腦子裡。”
沐軒故意激她道。他的手指不停的來回比劃著宣洩著心底的不滿。單看那張俊秀不在的臉別提有多邪魅。
“夏七月,七月啊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你是單純不諳世事還是情商不夠智商也不在線呢?清逸裡的那些女人對我虎視眈眈,你可以裝作看不見。周蕙西一直都在用一雙覬覦的眼睛看著我,你還是能做到無動於衷。你不吃醋,你不臉紅,甚至你還能矯情的擺出一副聖母的樣子說服自己接受別人的勃勃野心。夏七月,頂著這樣的假光環苟活於世,你不覺得自己很累很失敗嗎?”
夏七月的眼睛亮閃閃的, 她微微張著嘴,可喉嚨一陣埂塞仿若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般,接著無話可說的她慢吞吞的垂首,七月茫然中略帶傻氣的模樣看在沐軒黯淡的眼中,一時間一股酸澀的湧流觸電般穿過他的腦海,他的目光如清早的路燈一盞盞的黯沉下來,到了最後他幽藍的眼底只剩下一片黑幽幽的空洞。
“夠了,我說了我今天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剛剛言語若是有唐突冒犯的話,還是請你一如既往的多擔待。”
七月敏感的撤回手,她的臉色漲烈如赤炎。“你在逃避關於她的問題。”七月的聲音很輕,但並非輕不得聽。
“我說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說一句話,特別是今天。周蕙西,周蕙西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你怎麼時至今日才來問我這些細節問題。你的腦回路是不是。”
沐軒低俯下身,靜謐的雪花落在他黑著的臉上。
焦躁從頭頂足足延伸進了七月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之間。
沐軒繞過七月快步走進蔥鬱的松林,他索性將手伸進褲袋,他不想聽,此刻不論夏七月是替自己辯白還是為周蕙西開脫,他都不想再聽哪怕一個字。清脆的震動聲傳入耳畔,但當他剛剛摸索到手機時,他觸電般的將手從褲帶裡抽了出來 ,隔著冰冷的松刺,沐軒眼圈酸酸的,過往種種如數家珍般再次吞噬了他心底僅有的一份善念。他探出半張臉,那雙眼中翻湧著飽滿的恨意。心臟處傳來漲潮般的刺痛。胸口處的苦悶驅使下他的眼前一陣漆黑。
“你知道這是誰的來電嗎?”沐軒的眼底赤紅,眼角噙著淚花。
“沐軒,我怎麼就跟你說不明白了呢。你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我,從小到大我最見不得身邊的人傷心落淚了,就在那一日我看到周蕙西用那麼絕望的眼神看著你又說出那種卑微的話,我心裡很愧疚。那種感覺就好像全部都是我的錯。”
七月的眼神閃閃爍爍,就像暗夜裡剛剛生出的星。
“所以啊,你和我至少今日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是,我承認我對她的態度太過惡劣,但在愛情面前是個人都是自私的。有時候我就在想你為何不能自私一回呢。哦對了,你有過呀,在剛剛入樂團那會兒,你問我之所以和你走得那樣近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來自利用。你對我的真心抱著懷疑的態度,甚至這份懷疑可以阻攔住你對我的滔滔愛慕。直到現在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原來你一直在找恰當的理由將我趕出你的世界。”
沐軒用惡狠狠的眼光逼視著七月,七月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她冷不防的突然打了個寒戰,七月滿眼困惑的回望著剛剛扭過頭去的沐軒那一頭掛著冰晶的碎髮。
“鄭沐軒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呢?”七月反問道,他如此的無理取鬧七月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理會。面對沐軒言語的尖酸刻薄,七月只想趁早趕回寢室懶洋洋的洗個熱水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否則就以沐軒的咄咄逼人,她對他的好感早晚會消化得分毫不剩。
“我是不是曲解了,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你一個人最清楚。你知道嗎?你不介意周蕙西對我單方面的示好,在這個問題上我對你含糊不清的態度就已經心生芥蒂了。是我小氣,對,我就是愛轉牛角尖。夏七月,我哪有你的豁達?你的豁達,你的溫柔,準確的說你還真是大公無私的人呢?我對你的愛是小愛,你對周蕙西的體諒寬宥是大愛。這麼說我也得退一步跟你好好學學。”
沐軒的臉色陡然大變,他氣的面紅耳赤。見七月頑固的杵在他的面前。他目眥欲裂的瞳仁深處隱隱流露出絕望的吃痛。
棉絮般的飛花自厚厚的雲層中緩緩飄落下來,雪花緩緩落在兩人緊張的視線中,七月的眼底都緩緩翻湧出細碎的銀雪。
鄭沐軒唇畔處的那抹笑似有若無的似乎十分隨性。霍然大怒間,他伸手狂亂的指著七月的臉肌。
“她對我的告白你不是沒有看見嗎?她對我的關照你不是熟視無睹嗎?她人前人後並不藏起來的曖昧心思你不是不以為意嗎?那好,我會用我的行動教會你什麼叫在乎成神經質。若你眼前再出現那麼動人的一幕後,你還能如今日這般將我往出推,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應該可以畫上句點了。”
沐軒目視著七月,他玩命似的衝著七月發狂怒吼。
七月的面色十分沉重,她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迎著沐軒倒壓似的火氣,七月腦子裡迅速飛過她吐出口的每一個字句。她心底湧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她好像沒有說錯什麼,至始至終她說出口的都是並不具備實際意義的套話而已。可話鋒一轉到底是她的話不佔時機,還是鄭沐軒的腦回路敏感到病弱的地步。
“我說什麼了能讓你對我有這麼深的不滿跟誤會。是啊,我是憐憫她同情她,我只是覺得有些話可以好好說,又更應該緩緩的說。你那天對她那麼不友善,大家以後難免不會用有色的眼睛去看她。既然是她一廂情願大家把話說開不就好了。況且周蕙西她那麼懂你,你怎麼就那麼篤定她不會因為想通而放手呢?你說了那麼多出格的話,甚至有半數話對她造成了人格攻擊。你這不是將人往無邊的地獄中推嗎?”
沐軒耐著性子聽她將話說完,他的身子劇烈顫抖著。
他一隻手狠狠的戳向心髒,一隻手靠靠的箍住七月的胳膊。
“憐憫,同情。這些若是如你所願般奏效的話,這世界上會少了無數場悲劇。他的嗓音暗啞而寂靜。那一刻沐軒被激怒得連心臟都有些麻痺了。兩個人之間的**味十足,一個人面紅耳赤,另一個執拗的臉色鐵青。
沐軒想了又想,最後將冷峻的目光投向了七月。
“顧北辰與你針鋒相對後,你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自己還記得嗎?還有你莫名其妙的受到恐怖玩偶後,你嚇得魂不守舍的姿態,我不知道你那時候有沒有照過鏡子呢?”沐軒的眼神古怪,那張苦中帶笑的臉簡直是難看極了。
他衝著七月的方向快步走了過來,四米、三米,越來越近,近在眼皮底下。直到他冰冷的鼻尖觸碰到七月滾燙的鼻息,他才勉力站定。七月看得真切,那雙眼中寫滿了驚恐。
他猛地吸了口氣,接著沐軒如神經奔潰般狂躁的叫嚷道。
“夏七月說到底你就是不夠信任我,你對我哪怕有一丁點信任,你都不會一次次的像審問犯人一般逼問我。”
剔透的雪奮不顧身地附在七月的幽閉著的眼皮。她掛滿淚痕的臉別提有多憔悴。
“我跟他在一起能幸福嗎?他是不是佔有慾太強了呢。”
“你還相信他嗎?要不要想辦法查查他的底細。我真是搞不明白,更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凡問題出在他身上他永遠是一副我沒錯的樣子。”
想到這,七月將手指死死的抵在窗框上,指頭紅燙得如時刻待命的熔岩。那張硬扯出的狼狽笑容在七月心裡久久揮之不去。
“不要,我不是這樣的人。可我不止一次的懷疑他的一切,他的動機,我跟他之間到底還是出現了裂痕,那道裂痕就像玻璃上滾落的晨露。是我神經過敏還是他愛走極端呢。”七月輕描淡寫的搖了搖頭。清冷剔透的面龐透明的仿若晨露,而她全無笑意的假笑像櫥窗裡擺放著的易碎的洋娃娃唯美得並不逼真。
昨夜,七月徹底擺脫了失眠,在藥物的作用下,她酣然沉睡,直到第二天清早,她猛然發覺枕頭上眼角的位置下方出現一小片潮潮的溼痕,她的手不斷向前摸索著,滲著寒氣的淚池告訴她,那場剛剛抽身的夢境裡有她不具名的悲傷,即便她再回憶不起曾有過的蛛絲馬跡,但漸漸糊掉的光影裡那一團熟悉的影子正好說明了一切。 悄然撿起的碎片並不搭調的拼湊到一起。即便好久不見,但那份沉澱進骨血的回憶就好像他和她日日相見。不由分說她是個念舊又愛感情用事的人。
曾幾何時,
童年的小七月拿著球輕輕拍了又拍,她如她的明昊哥哥示範的那樣一路飛奔著衝向籃球架,她往前墊了幾個大步,便輕而易舉的便將球投進了籃架,那一刻七月的心刷的提到嗓子眼,喉嚨間有一股腥澀的液體在暗暗湧動著。只是,球在球筐上來來回回的打起好一陣圈圈,最後倏地轉出了筐線掉了下來。
“哎呀,我不玩了,不好玩。媽媽說這都是大孩子的遊戲,況且我一個女孩子在院落裡瘋跑像什麼樣子。“
七月沮喪的看著宋明昊,雙眼僵滯的有些發直。
“呶,我再示範給你看看。昨天爸爸請的教練教我的呢,我其實也不太會,媽媽說開心就好了,不用學的太好。“
“七月,你看著我。“
宋明昊敏捷的移動著矯健步伐,身體良好的延性伴隨著球在半空中滑過的優美曲線展現得一覽無餘。
“哼,得瑟。“儘管他的動作帥翻了,但七月就是提不起勁頭來。從那以後每每在夏宅遇到宋明昊她都忍不住挖苦著冷嘲熱諷一般。他是典型的別人家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得實在讓人討厭。
但他身上仍保有著沐軒所沒有的美好,不是嗎?他說話的聲音沒有沐軒動聽,但他可以做到對身邊人脾氣壞,只有她,她是他命中註定的例外。
“哎,我怎麼又去想過去的事情了,既然選擇了沐軒,好的壞的我都應該接受才對。怎麼還能對別人想入非非呢?“
“啪!“
檯燈亮起的瞬間,除了燈芯下的一方小小陰暗,所有的迷惘都被暖光揉散。
七月抬手從床頭櫃上取下手機。靜音模式下打進的無數電話她絲毫沒有查覺,一條條秘書檯的短信如重重累累的堆疊在一起。鄭沐軒,跳脫的字眼裡有她忐忑不安的心跳。
“要不要親口問問他宋明昊話裡的意思呢,他們之間或許有某種聯繫。可是有周蕙西這前車之鑑,如今我也只能緩緩的說了,再觸碰到他的逆鱗,也不知道他的心靈會扭曲成什麼樣子。”
七月打好了主意,正獨自想著。涼夏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她小心翼翼的將滿滿一杯卡布奇諾遞到七月枕邊的床頭櫃旁,她像看孩子那樣好笑的看著她。“怎麼樣聞著就不賴吧。”涼夏說著伸出沾染著咖啡粉末的指頭在七月的鼻子上來來回回的刮蹭。“七月快起來嚐嚐我新煮的咖啡。單看這麼精緻的包裝袋,咖啡味道一定不錯。”
七月倉促的刷了牙便安靜的來到陽臺上的茶几邊,她優雅的端起杯子,仔細的抿上一小口。接著,她的眉頭眼睛似乎要扭打到一處。“苦”七月硬著頭皮將含在口中的咖啡生生嚥了下去。
許久,許久,她都沒有從剛剛的苦澀中回過神。她一把抓起杯子,咖啡飽滿的苦香充斥在她的鼻尖。“聞著怎麼並不覺得有這麼苦呢?”
細微的吞嚥聲後,涼夏的眼中閃過絲絲微波,她眼珠靜靜的落在七月迷離的眼光中繼而不懷好意的笑著解釋道。“是啊,咖啡就像愛情。聞著看著都美妙得太過虛浮,但只有你靜心細品斟酌,你會發現相處中很多瞬間都並不盡如人意。不過這道理屬實不錯,否則天底下所有的美好都寄託在情感上。那不成天方夜譚啦!世間有美玉無瑕卻沒有不留殘缺的愛情。”
涼夏放下手中的杯子,她勉為其難的剋制著嗓眼處傳來的澀,即便眉宇間的弧度與七月的臉容同樣誇張。但她還是略帶讚揚的搭話道。“品咖啡跟品人是一樣的要用心,你剛剛的表情幅度就特別貼切呢,一看就有當影后的潛質。不怪宋明昊總說你心比尋常人多了一個玲瓏竅。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這袋咖啡是宋明昊差人送來的。”
涼夏再次擺擺手招呼她。“來,我再給你倒一杯加了奶精的麥斯威爾。”
“不,不用了,我趕飛機呢。“
幽柔的光線裡,涼夏最後一次打開七月的行李箱,她認真的清點著七月的隨身衣物。她半眯著眼陶醉的嗅了嗅行李箱裡散發出的淡淡薰香。可可小姐的味道豐沛中帶著一抹少女獨有的活潑。
指尖走過的優弧下,窗外變幻著的光影愈發澀白,玻璃上那朵蓄結已久的冰玫瑰,即便怒放著舒展開層層疊疊的花蕾,但聚合點上始終殘缺了半片冰蕊。
在那白色格紋狀的冰花間寫著一行歪歪斜斜的字—鄭沐軒。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性格愈發尖酸刻薄。七月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怎麼會突然變了副模樣,曾經的溫柔體貼哪裡去了?”
涼夏沒有說話,她笑著回覆了條粉絲圈發來的私信。
噬骨的疼痛在七月的心口氾濫著蔓延,七月蹲下身將自己蜷縮著隱匿在最安靜的窗角。她將頭壓得很低很低,短短一刻鐘後,涼夏驀然回過神。眼下這一幕,自涼夏記事起,她從未見過七月如此模樣。
她坦然從容的將手機丟在床角,她攬住她的肩膀,又輕輕撫過她的背,慢慢蹲下來。悠悠的端靠在長條暖氣旁。
七月身子一僵,連帶著嘴角都無力輕扯,她只是稍稍揚了揚眉,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涼夏抓過她的手,將她冰冷的手死死攥緊,繼而又騰出另一隻手環抱住她的肩,她微微用了綿力將她收進懷中。
涼夏將嘴巴抵在她的耳畔柔聲細語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你當初會不會把這份喜歡藏在心裡,掩於唇齒呢?”
七月微愣了好一會兒,不置可否的憨笑了笑。
“明白,你不用說,我都懂了,雖然在愛情世界裡我一直都是棵爛白菜。”涼夏對著七月做了個鬼臉,很快她再次用困惑的眼神看向窗外。
她無比沉默的看向窗外奔騰不息的車流,臨近宿舍樓不遠就有個校車站點,每個清早或者每一個傍晚,那個站點都被形色匆匆的學生圍困的水洩不通。迎面而過的情侶膩歪的將頭枕在對方的胳膊上,當她們注意到不遠處的涼夏在行注目禮時,她們並不尷尬的衝著涼夏做著幾乎是copy下來的曖昧動作。每每恰逢當時,她臉上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但說到底涼夏也是女孩,私下裡再大大咧咧的她都不由得羨慕起七月這個好姐妹。
“涼夏我很累了,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七月的面孔蒼白的如一觸即破的紙,她默默坐回在淡黃是沙發椅上,漆黑的眸如黑洞般黯淡。
涼夏歪著頭陷入了沉思。
沉悶的聲音自胸腔傳來,她的頭靠在面前的靠背上,幽幽地吐出一口氣,在這密閉的空間裡七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七月,我要是你就給自己一個說走就走的旅行,然後帶著愉悅的心情回到家裡。等春節過後再找個小城消遣自在一番,等開學日的再和沐軒哥重新開始。小別勝新婚,分分終鍾都怡情,一個半月的假期,我相信沐軒哥一定會想明白很多事情。但是你也要給自己點調整的時間啊。”
正說著,涼夏霍然站起身,“昨天下了場大雪,路面多少有些泥濘溼滑,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快去機場吧。”涼夏順手從七月手中接過拉桿箱,七月點點頭,隨著涼夏身後大步大步的向寢室樓外走去。
午後的西郊機場,
天空還是如洗般純淨蔚藍,如花般燙金的陽光透過淡薄憩息的浮雲,柔和的照射在昨晚殘存的雪渣上,昏暗的機場跑道反射著銀白的光芒。
七月抬起頭臉上始終帶著一抹艱澀的表情,她時不時望向窗外,有飛機駛離機場跑道,一道道舒展的弧線升進厚厚的雲層。最後的最後那道弧線變成遙遠碧空裡最明媚的一個星命點。
七月習慣性的低下頭看了看腕錶接著她緩緩閉上眼睛,口中殘留的咖啡的香氣,恍惚間有種讓人醺然欲醉的錯覺。她想拿起手機在調成飛行模式前最後撥一個電話,但到底應該說些什麼呢?一想到這裡,七月的嗓子便莫名的乾澀起來。
七月微怔,她戀戀不捨的翻看著那些早就爛熟於心的短信息。
“七月拜託你不要再這麼任性了好不好?你在哪,我想見你一面。若你看到消息記得發定位給我。”
“我聽涼夏說你訂的今天的航程,我馬上就趕過來,拜託你千萬千萬不要率先離開,你知道嗎?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特別是今早右眼皮不停的在跳,我好怕,我怕你走了就再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等我,求求你。”
“求求你務必回我條簡訊。”
七月遲疑了好久,最後她將手機重新放進上衣口袋。她沿著機場裡蔥蘢的竹林小路一圈又一圈兜兜繞繞的徘徊。一想到昨晚爸爸電話裡嚴厲苛責的訓話,再聯繫到沐軒親手製造又解不開的誤會死結,七月轉身閃進無人區,手指摩挲著相冊裡那些美好的瞬間,忍無可忍的她潸然落下一顆顆珍珠般圓潤的淚。七月沒有辦法接受沐軒總是用心事重重的神色做託辭去迴避她的疑問。一次次的欲言又止除了能用不信任去解釋還能有什麼正當理由呢。
七月鼻子發酸,眼中再次微微泛著溼意。在心裡她不斷掂量斟酌,即便在外人眼中如膠似漆的模範父妻,她那對同一屋簷下共同生活了20載又共同孕育了一個寶貝女兒的父母,他們總是人前平靜收斂,實則早已百孔千瘡。媽媽總是在爸爸應酬一宿後手足無措的重複一句話“一腳踏進冰窖裡,再沒有迴旋餘地了,真是悔不當初。”兒時的她總是呆呆的聽著,腦子裡一片茫然。如今她才明瞭什麼是感同身受。她依稀記得那樣的橋段,母親扶著沙發步調虛浮的走到門口,聽著爸爸無休無止的奚落謾罵,她只得強顏歡笑。
想到這七月的心咯噔咯噔的跳。
晌午的陽光暖融融的分外明媚。
七月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她將帶有洗手液清香的手在臉上抹了兩下。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七月趕忙拭去臉頰處的水汽。遲來的短信,十分簡短,簡單的像極了應付差事。“一路平安,我錯了,鄭沐軒。”
沐軒靜靜的坐在疾馳的出租車後坐上,他的眼睛不停的看向茶棕色玻璃窗外一閃而過的阡陌橫巷。那些和七月在一起時的溫馨片段像電影院放電影一樣迅速的在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幕定格在初見時七月澄亮的眸光上。
登機的時刻已在逼近,
七月拎著行李箱重新走進熙攘的人群,
“等一下“氣喘吁吁的聲音裡,還有一絲溫暖從背後慢慢包圍過來,像柔和的陽光溫暖又富有磁性。
七月緩緩轉過身去,此刻沐軒正溫柔的望著她。
空蕩蕩的候機大廳,到處都是形色匆匆的人們,一閃而過的稀落身影穿越在他和她交錯的視線裡。
隔著層巒疊嶂的人山人海,
七月怔怔的望著站在距自己越來越近的沐軒。
候機室裡的百合花仍絢爛綻放。
七月將頭輕柔的抵在沐軒的胸口,她的心臟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
沐軒白皙纖細的指摩梭著她淡紫色的唇畔。
她抬起頭,剛要開口,只覺唇畔冰涼,沐軒冰涼的唇緊緊的貼在她緊抿著的唇畔上。七月閉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顫了顫。
一時間無數雙眼睛看向了他們,
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彷彿時間停滯了一般。
陽光輕柔的籠罩在他和她的身旁,他們就像油畫裡的天使緊緊偎依。
“D2909次航班的乘客注意了,您所乘坐的班次即將起飛,請您抓緊時間儘快登機。祝您旅途愉快!”
機場廣播裡那個甜美的聲音循環往復的提示著。
七月急匆匆的繞過沐軒的身旁快步走進了候機樓,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瞬間,
沐軒靜靜的站在形色匆忙的人群中,
看著她走遠的方向,
他的視線不曾有片刻遊移。
“七月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我一定會加倍呵護你的。”
一束陽光直直的照進巨大的落地窗,刺眼的強光下,七月乘坐的班機像一團火熊熊燃燒著飛進明亮的雲裡。
他眼睛不眨的看向那道強光,那一刻他只覺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炙烈的燃燒,那份從未有過的落差感從心口一直蔓延到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