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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小店連通起居室的門。

顧北溟的目光從簡單素雅的裝潢上掃過,他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曾經送給泰熙作為生日禮物的八音盒,在八音盒的後面是顧北溟送給泰熙的幸運娃娃,顧北溟修長細膩的手再次輕輕繞過娃娃的脖頸,在怔然望見自己曾送給泰熙的那條鑽石項鏈時,顧北溟的手死死的抓起娃娃的一大把頭髮。

此時此刻,他好想念泰熙,儘管他的心靈因為緬懷而痛哭流涕,但他依然害怕因為自己的捨不得放不下而讓自己想要帶去幸福的女人變得比從前更加脆弱。顧北溟空洞地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發出長長的嘆息。那種感覺就彷彿全世界的悲傷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就在顧北溟沉浸在自己無聲的世界中時,身後厚實的霧霾藍色帷幔緩緩拉開,午後的陽光從門口灑照進來,在聽到撲夢網因為劇烈顫動而發出的輕微碰觸細響後,顧北溟微驚,他緩緩轉過身,在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間,迎面走來的泰熙眼睛微眩了下。

水晶般流淌的光線幾乎全部反射在泰熙身上,泰熙寧靜的望着顧北溟,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就像公主與王子一同出場的那樣迷離夢幻。

顧北溟就像一隻孤獨的小貓蜷縮着身體依偎在本就不大的小床上。他的皮膚蒼白得似乎沒有半點血色,但或許是與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的緣故,他的嘴唇就像怒放的玫瑰似的鮮艷欲滴。特別是當窗口清涼的風飄過,那熠熠生輝的唇片就像血液般簌簌涌動。

“說好不聯繫後,北溟哥就以楚楚可憐的模樣坐在社長位置上運籌帷幄,號令顧氏集團了嗎?”

“呀,你說什麼。因為對我而言你是最特別的人,所以我只是在你面前卸下全部偽裝而已。”

顧北溟那雙能令人聯想起大海的眼睛平添了不少冷酷感,在他微微側目的同時,黑色的碎發與冷若冰霜的眼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眼神在強烈地傳達着“不要激怒社長”的信息。或許是感染到顧北溟渾身上下散發著的緊繃氣場的緣故,即使顧北溟半躺着不動,泰熙也自動退縮了一步。

“好吧,不過我說的也都是真心話,北溟哥長着一張誘敵無數的面龐,身體或許太過發育不良了哦,嘖嘖,北溟哥難道最近不經常照鏡子。”

“呀!又說什麼?!哪裡有你說的那麼柔弱,難道在泰熙眼中我就是這樣一個“表裡不一”的男人嗎?這樣的話,我或許真的會生氣。生氣對於病人的身體並不好。”

“知道會被我取笑,還巴巴的趕到我的小店,北溟哥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麼?”

“落井下石,泰熙!你太過分了。”

“不過只有在北溟哥生病的時候才看上去軟弱了些,換成平日里一副居高臨下的總裁樣子,我退避三舍都來不急怎麼敢在你的耳邊說風涼話。”

顧北溟真的很想好好奚落泰熙一頓,但在轉回臉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發現泰熙已經不在房間里了,他換掉以前從來沒有任何錶情的面孔極不情願的拿起鏡子照了照,在鏡子正對着的那面巨大明亮的鏡面里映出自己乾癟的胸部,以及呈一字型垂直向下的腰部線條,看着比他從前通過體育運動鍛鍊出來的符合健美標準的完美體型差差實在太遠的身體,儼然就像是個讓人產生保護慾望的柔弱女孩兒,顧北溟有些羞愧難當。

在父親與顧氏集團出現紛亂之前的顧北溟可是比普通男人還厲害的存在。從冷酷矜貴的社長變成了清純可人的鄰家暖男?!這豈不是要讓認識自己作為“顧氏集團代行者”的人笑掉大牙?可是看來看去,特別是在泰熙時不時投遞過來的詫異目光中,顧北溟差一點就要將吐血的樣子展露在她的面前。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很不習慣的。”

顧北溟冷冷的盯着泰熙看了一會兒,他的嘴角漫不經心的向上挑了挑。這算是在笑嗎?怎麼總感覺有種陰森恐怖的味道。

泰熙自言自語的嘟囔着,再次從顧北溟的身邊走過。

鍋里如晚霞般鮮紅潤澤的湯汁翻滾着一層透明的泡沫,被湯汁緊觸着的雞翅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泰熙將火調成小檔大概炖制了15分鐘後,待收濃的湯汁變成紅褐色後全部附着在暗紅微褐色的雞翅上時,泰熙關掉了電源,並用鏟子小心翼翼的將雞翅一個挨着一個的從平底鍋中挑揀出來。

“這是什麼?”顧北溟淡淡的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筷子並不熟練的夾起一塊雞翅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雞翅,對於有些營養不良的人是很補體能的。”泰熙關切的說道,她的唇角淡淡流露着一抹慈母般聖潔的微笑,她眼神就像泡在海水中的棉花一樣隱約閃爍着恬淡的熒光。

“不合時宜吧,我可能在發著高燒啊。怎麼能給我吃這麼油膩的東西。我在家裡阿姨都是給我煲湯或者煮粥的。”顧北溟的唇角有一抹漸漸明朗的笑容,但唇片卻始終不依不饒的緊緊抿成一條蜿蜒的曲線。

“北溟哥可能是會錯意了呢?!只是順帶嘴說了句補充營養,就一定是做給北溟哥吃的嗎?”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顧北溟尷尬的砸了咂嘴。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等待泰熙用柔聲軟語稍微哄一哄就會從沉悶不樂的狀態調整回陽光少年的小貓。然後泰熙卻像是看不出火候的白痴一樣一臉疑惑的望着北溟。

“那,鱈魚湯涼得差不多了,喝了這碗湯,身體應該就恢復得差不多了。”泰熙催促道。

劉海兒遮住顧北溟稜角有致的額角,柔亮的黑髮整齊的垂在顧北溟的耳邊,現在的北溟看上去文靜極了,但和他在職場力求完美的強勢總裁形象相去甚遠。看着顧北溟就像孩子似的要繼續耍賴,泰熙反倒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就連唇片也漸漸染上一抹嚴肅的味道。

“不打算回家嗎?人在身體非常虛弱的時候不是最應該躺在家裡,等着關心自己的家人煲湯煮粥給自己喝的嗎?而且北溟哥已經結婚了,一直病在外面算怎麼一回事,就算不在乎父親繼母的想法,但總歸也要照顧到妻子的情緒。”

“妻子?!李賢真嗎?那就更不着急趕回去了,生病本就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刻,我不想在自己心情煩躁的現在見到比生病更讓人鬱悶的人。那樣病才會久治不愈。”

平時的北溟臉上從來沒有哪怕細微的表情變化,但是和泰熙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失魂落魄還是垂頭喪氣,他的難過與茫然總是比起微笑更常見。特別是當他失聲輕笑過後,眼睛裡的眸光因為敏感而漸漸空寂無措起來,靜靜的聽着顧北溟喃喃自語,泰熙心中沉沉一慟,她心裡很清楚北溟的難言之隱。看着顧北溟短暫遲疑過後,再次帶着僵硬的表情低低控訴,泰熙在心裡暗暗噓了一口氣。她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又咬了咬牙。

“一個生病的人是不會把病痛掛在嘴上的,從這一點來看北溟哥並不是一個誠實的人啊。不過真病也好,假病也好,我還是為你煲好了你最愛喝的雪魚湯。涼了就不好喝了,趁熱喝光吧。” 見顧北溟一臉狐疑的模樣,泰熙將湯碗輕輕放在顧北溟蒼白中略顯鐵青的手中,她平靜的看着顧北溟那張像結了層冰霜般蒼白的臉孔漸漸重新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