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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又有人來求見了。”

就在王忠嗣坐在床榻邊,皺眉沉思的時候,一身青衣的老僕人又拿着一疊拜貼走了進來。

“誒,讓他們走吧。我不會見的。”

王忠嗣心中嘆息不已。

王沖的事情,他左右為難。和許多人不一樣,王忠嗣心中並無胡漢之見,他的一生即和漢人並肩作戰過,也和胡人並肩作戰過。

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提拔一個哥舒翰了。

讓他站出來反對以前的部下哥舒翰,還以前並肩作戰過的胡人將領,那是做不到的。讓他站在哥舒翰一邊,反對漢人將領,那也是絕計不可能的。

因此,整件事情王忠嗣左右為難!

“張老,你去替我送一封私信吧。這孩子本心不壞,勸勸陛下,能留就留下來吧。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王忠嗣沉吟良久,終於長長的嘆息道。

“是,老爺!”

老僕人應着,轉身往書房走去。

朝廷上的局勢隨着安南大都護章仇兼瓊,安東大都護張守珪的出現,而壓上了極具份量的一塊籌碼。

胡漢之間的衝突變得劍拔弩劍,極其緊張。

在這件事情上,雙方誰都勢不可能退讓。一切都擺到了明面上來,所有人都在等着朝廷的裁斷,等着聖皇的裁斷。

然而,從中午到日落,深宮之中卻沒有任何的消息傳來。哪怕所有的胡漢諸將都上了摺子,哪怕從四面八方飛來的摺子多如雪花,哪怕無數的大臣在面前對掐,聖皇也依然沒有表露任何的態度。

關於處死王沖的請求,聖皇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在這件事情上,聖皇的態度諱莫如深,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聖皇的這種態度,讓很多人即感到疑惑,又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大人,老相公說了不見,您還是請回吧。”

傍晚,最後一縷餘暉消失在地平線上。四方館外,一名禁軍將領衝著大樹下站着,等了很久的姚廣異擺了擺手。

“他真的說了不見嗎?”

姚廣異皺了皺眉,再次確認道。

“不見。老相公有令,三日之內,誰也不見,包括大人。”

禁軍將領沉着道。

“怎麼會這樣?”

姚廣異看着遠處緊閉的大門,心中悵然若失,喃喃自語。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過來了,但卻是第二次被拒絕。

姚廣異本來是有權利任意進出四方館的東院的,但是就昨天,他的權利被收回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為什麼不見我?”

姚廣異心中此起彼伏。

王家三子王沖的事情在朝野內外鬧得沸沸揚揚,所有的胡漢諸將都參與進來了。

他本來想來徵求一下父親的意見。只是沒有想到,王亘他們在四方館吃了閉門羹也就算了,自己居然也會在四方館吃上閉門羹。

父親從來不會拒絕接見自己的。在姚廣異的記憶中,這應該還是第一次。第一次,姚廣異感覺有些棘手。

“老爺,現在怎麼辦?”

一名家將在旁邊道。

“先回去,等明天再來。”

姚廣異沉吟片刻,一揮手,離開了四方館。

黑夜讓白天的爭議溫度降了下來,但是在這種黑夜掩蓋的背後,卻是更加激烈的洶湧。

“大哥,這位就是趙風塵趙大人。”

皇宮大內,在夜色的掩蓋下,王沖的姑父李林帶着趙風塵一起走了過來。周圍巡邏的禁軍全部被調走了,周圍全部換上了李林和趙風塵自己的人手。

“王大人!”

趙風塵大步走了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朝廷以外的地方見到王家的長子王亘。

“有勞了!”

王亘大步迎了上來,眼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宮門天黑之後就會關閉,不過王亘是朝廷中的重臣,擁有參政議政,隨時進入宮中起奏,便宜行事的權利。

這次王亘就是利用這個權利進來的。

不過,雖然如此,王亘也不能在宮中久留。

“趙將軍,我那侄兒王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王亘急聲問道。

從第一天開始,王沖已經在天牢里關了兩天了。兩天的時間音訊全無,連他這個朝堂中的重臣都查不出什麼消息。

這令王亘不得不擔心。

妹夫李林在禁軍中當差,又與趙風塵相識。天牢在禁軍之中,近水樓台先得月,所以王亘就想到了拜託趙風塵查勘。

“沒有!”

出乎預料,趙風塵卻搖了搖頭,臉色凝重無比:

“我們禁軍和獄衛相熟,以前的時候,只要打聲招呼,多少會得到點消息。但是這一次完全不同。我們所有人都不能靠近天牢。所有的獄衛也嚴禁離開地下,違者格殺匆論。我在宮幾十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這次的事情太蹊蹺了。”

“怎麼會這樣?”

王亘失聲道,眼中滿是錯愕。

看到王亘的神情,趙風塵心中不由嘆息一聲。對於王沖,他也是很有好感的。以前還曾拜託李林邀請他入宮一敘。這次王沖入獄,趙風塵也非常上心。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天牢趙風塵居然完全無法接近。天牢裡面也傳不出任何的消息,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一樣。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趙風塵一咬牙,突然開口道:

“在天牢里有個宮廷獄衛,以前是我的部下,因為觸犯禁軍的律法,差點被處死,是我救了他。我已經拜託他想辦法傳遞一點消息出來。時間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呱!”

突然,一聲小兒啼哭般的叫聲從頭頂傳來,一隻巨大的黑影舒展着翅膀從頭頂滑過。

“是貓頭鷹!”

王亘仰起頭,突然認了出來。

大唐的宮殿是建立在前隋的皇宮廢墟上的,傳說前隋覆沒之後,在這些殘破的廢墟上聚集了大量老鼠。

雖然大唐初建的時候,已經想辦法去消滅這些老鼠了,但還是有些老鼠活了下來。

這些老鼠漫長的時間,已經適應了皇宮的生活,個頭更大,膽子更大,而且也不怕武者的威壓。

雖然還不敢靠近皇宮中央,天子所居的地方。但是皇宮面積這麼大,那些皇宮邊緣的邊邊角角,卻成為它們活動的地方。

為了對付這些老鼠,皇宮裡專門放養了一批貓頭鷹來捕捉這些老鼠。

王亘只是聽說過這個傳聞,卻沒有親眼見過。沒想到傳聞居然是真的。

“啪噠!”

貓頭鷹從上方掠過,雙爪一松,啪噠一聲,扔不來一個黑乎乎,血肉模糊的東西,居然是一隻小貓一般的碩大老鼠。

“是天牢里的老鼠!”

趙風塵迅速的過去,剖開老鼠的肚子,果然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紙條。看一眼,趙風塵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怎麼樣?”

王亘心中一緊,關心道。

“我的人把能查的地方都查過了,王沖根本不在天牢裡面!”

“什麼!”

一剎那間,王亘頓時變了臉色。

“天牢”裡面,王沖即來之,則安之。

雖然雙手被鎖鏈束縛着,也完全無法掙脫,不過王沖發現,體內的元氣卻是不受束縛的。

王沖索性在這裡修練小陰陽術,在體內開劈一道道元氣運行的血脈、穴道。

雖然“與世隔絕”,但王沖還是總能不斷的從那些宮廷獄衛那裡小紙條帶來的消息。什麼“百將聯名”,什麼安東大都護和安東大都護力挺自己,什麼朝廷里的大臣開撕,老御史何驂突然出現在朝廷上,對着蕭禾,還有那些彈劾自己“妄議朝廷”的御史一手一個巴掌,還沒人敢反抗

這些消息看得王沖又是解氣,又是好笑,又是感動。

有這麼多人站出來替自己說話,也不枉自己冒了那麼大的風險,遞了那封摺子了。

看得出來,這些“宮廷御衛”也是站在自己一方的。

王沖試過想要藉助這些宮廷御衛,遞幾紙條子出去,給家人報個平安。但是之前還“消息靈通”的宮廷御衛們立即連連擺手,一臉的惶恐。

試探了幾次,王沖也漸漸感覺出來了,這裡的消息似乎只能“只能進,不能了”。

“啊!”

正在沉思的時候,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王沖皺了皺眉,立即睜眼望了過去。只見隔壁的牢房,一群人正對着一個人毆打。

“不說實話是吧?不說實話就給你個教訓!”

一群人拳打腳踢,一邊嘴裡叫罵著。

天牢里不見天日,一片黑暗。在這裡呆久了,人性都是會扭曲的。這種毆打,王沖已經見過好幾次了。

正要轉過頭去,突然之間,耳中突然聽到一陣慘嚎: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叫張慕年。我就是南嶺的一個農工小吏而已。”

“嗡!”

這個聲音傳入耳朵里,彷彿一道雷霆掠過耳邊,王沖渾身一震,猛然之間扭過頭來。

“哼,還說沒有胡說八道。天牢是什麼地方?你區區一個邊陲的小吏,也能關到這裡來。給我打!”

只聽那群人叫罵道。

“住手!”

王沖舌綻如雷,突然厲喝一聲。這一聲,震得整個地下都搖晃起來。一群人紛紛扭過頭來,詫異的望向王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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