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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可以嗎?”

大欽若贊再次道,聲音中透着一絲哀求:

“我和火樹歸藏相識一生,他一直常伴我左右,我沒有辦法完成承諾他的東西,但是至少讓我把他送回烏斯藏去,最後給他一個體面的葬禮,好嗎?”

王沖看着大欽若贊眼中透露出的死灰,冥冥中,又想起火樹歸藏臨死前的那翻話,心中長長一嘆,終於緩緩策馬往後退去。他和大欽若贊鬥了這麼久,面對他最後的這個要求,王沖無法拒絕:

“來人!將火樹歸藏的屍體帶上來!”

馬蹄陣陣,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幾名大唐的鐵騎牽着一匹馬,馬上馱着火樹歸藏的屍體從大軍的最後方,疾馳而來。

“侯爺!”

幾人上前,將火樹歸藏的屍體交到了大欽若贊身前,很快後退離開。王沖默默的看着大欽若贊。後者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感覺一樣,從火樹歸藏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

大欽若贊嘴角淡淡的笑容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斂去,他緩緩的策馬上前,在那張永遠雲淡風輕的臉孔,看着馬背上火樹歸藏的屍體,突然流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悲戚和哀傷。火樹歸藏穿着火紅色盔甲,魁偉的身體即便死後,也給人一種高大、強悍的感覺,只是他的臉色蒼白,體內早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王沖,可以告我,他最後說了什麼嗎?”

大欽若贊抬起頭道。

王沖長長的嘆息一聲,沒有隱瞞,將火樹歸藏臨死前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那一剎那,看着馬背上的火樹歸藏,大欽若贊身軀顫抖,終於忍不住流下兩行淚來。

“火樹,我對不住你!這一戰,我失言了!”

火樹歸藏低下頭,身軀不停的顫抖,往日的一幕幕,再次浮現眼前。

烏斯藏高原上,那個年輕的火樹歸藏就如同一頭雛虎一般怒視着自己。

“我火樹歸藏是高原上的龍虎,就算是藏王的命令,我也絕不會屈服於你區區一個文人。”

“哈哈,龍虎又如何,龍,你上不了天,虎,你入不了地,空負一身匹夫之力,建立不了蓋世功勛,又有什麼用?”

“你!!”

“哈哈,你什麼你?我說的不對嗎?”

“哼,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連我手下的部將都打不過,你有什麼用?”

“嘿,治國興邦安天下,你會嗎?運籌帷幄,決勝天下,你會嗎?合縱聯橫,遠交近攻你會嗎?……”

“!!!”

……

“大人要如何振興烏斯藏?”

“三十年為期,何事不成?”

“哼,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只怕空想而已。”

“哈哈哈,不是有你嗎?”

“……”

……

“火樹,我們又敗了。大唐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強大!”

“你要放棄嗎?”

“不會,永遠都不會!烏斯藏還是太弱了,給我三十年的時間,我一定會讓烏斯藏成為最強的存在!”

“即然如此,如果大相不嫌棄,以三十年為期,從此以後,就讓我成為你的左膀右臂吧!”

“!!!”

……

往事的一幕幕,有如電光般從眼前飛掠而過,看着火樹歸藏蒼白的屍體,大欽若贊的淚水不斷湧出。

“火樹,這一次,是我害了你,你我相交半生,就讓我來陪你吧。——你們兩人聽令,即刻把火樹歸藏將軍的屍體送往高原,如果有任何的閃失,你們提着人頭回去!”

“是!”

兩名大欽若贊身邊忠心的親衛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齊齊低下頭來,眼中顯出一絲悲傷的神色。

“王沖,能和你交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大欽若贊深吸了一口氣,望着眼前的王沖,眼中恢復了一些神采。

“你放心,這一次交易,你絕不會後悔!”

大欽若贊微微一笑,又恢復到了曾經那個神采飛揚的智相。

“帝相、藏王,大欽若贊沒有臉面去見你們,兩次征戰,四十萬烏斯藏鐵騎戰死,大欽若贊唯有以死謝罪了!”

嗤,還沒等王沖反應過來,大欽若贊猛地抽出了隨身攜帶了一支佩劍,霍的抹過了自己的脖頸。

剎那間,一股血泉衝天而起,大欽若贊神色平靜,高高的揚起頭顱,望着頭頂蒼穹的深處,一直望到無盡遠的地方,終於眼神渙散,慢慢的從戰馬上墜倒下來。

“砰!”

當那欣長的身軀慢慢的、重重的倒了下來,在地面上濺起一縷縷灰塵,這一刻整個戰場都彷彿寂靜了許多。

高仙芝、程千里、李嗣業、薛千軍,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眼神中都露出震撼的神色。

一代烏斯藏名相,阿里王系最出名的智者,阻擋了帝國猛虎章仇兼瓊十幾年的存在,就這樣,以一種慘烈而悲劇的方式,死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大相!——”

就在這一剎那,遠遠地,那座長而狹窄的石橋上,火拔桑野目齜欲裂,陡的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王沖,終究有一日,你會為今天付出代價的,烏斯藏絕不會輸!終有一日,我一定會為大相和將軍報仇!”

“侯爺,讓我帶人去幹掉他!烏斯藏現在精銳盡失,又沒有了大欽若贊和火樹歸藏,只要我們突襲,追上他們,依然有極大的概率將火拔桑野和那些烏斯藏的士兵斬盡殺絕,以除後患!”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李嗣業突然上前一步,望着石橋上火拔桑野的方向,目露寒光。

而幾乎是同時,岡克之王雖然沒有說話,也往前走了兩步。很顯然,只要李嗣業出手,岡克之王一定會配合他同時出手,以兩人的實力,有極大的概率可以斬殺火拔桑野。

經歷過連番的大戰,王沖在大*中的威望如日中天,特別是經歷過和屈底波一戰,更是無人可以與之相比。

這一點,就連高仙芝和程千里,這種軍中的宿將都無法與之相比。火拔桑野居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威脅王沖,簡直是自尋死路。

“算了,由他去吧!”

王沖平靜道。

“這個人既沒有火樹歸藏的武勇,又沒有大欽若贊的智謀,他只是激憤於大欽若贊的戰死而已,對於大唐並不會有太大威脅。”

王沖說完這句,便低下頭來,望着前方不遠處,大欽若贊的屍體,不知為什麼,雖然擊殺了火樹歸藏,又解決了大欽若贊這個強敵,但是王衝心中並沒有絲毫的興奮和喜悅,反而有種淡淡的,說不出的失落和傷感。

“傳我命令,將火樹歸藏和大欽若贊的屍體送還給烏斯藏,所有殘餘的烏斯藏騎兵,只要他們不蓄意攻擊,都放他們回去,所有人不得攻擊。”

王沖嘆息一聲道。

“是!屬下遵命!”

王沖左右,不管是李嗣業還是岡克之王,又或者是其他的將領,通通低下頭來,露出順服的神色。

王沖揮了揮手,早有幾人翻身下馬,將大欽若贊的屍體扶上戰馬,然後朝着遠處而去。石橋邊,一群烏斯藏的戰士滿臉悲壯,接過大欽若贊和火樹歸藏的屍體,一言不發,騎上戰馬迅速向著遠處而去,只片刻就消失在了遠處。

轟隆,頃刻間,隨着一聲巨響,長長的石橋從遠處齊根而斷,重重的墮下了深淵。

王沖在遠處默默的看着這一幕,什麼都沒有說。

“走吧!”

很快王沖深吸了一口氣,帶領着大軍朝着遠處而去。

烏斯藏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但是大食人的事情還遠沒有結束。沒有人比王沖更明白,這個西陲的龐大帝國能夠對大唐造成多大的威脅,如果不趁熱打鐵,將他們徹底的擊潰,擴大戰果。等到來年,迎接大唐的恐怕又是幾十萬強大的大食軍隊。

“駕!”

長長的鞭子在空中甩動,發出刺耳的聲響。

很快大軍開動,朝着遠處而去。

片刻之後,王沖率領大軍,很快趕上了前方的席元慶、婁師儀等人。

情況和王沖預料的有些不一樣,雖然趕上了前方的部隊,但是卻並沒有看到艾布穆斯/林等人。

“怎麼回事?艾布穆斯/林和大食人呢?”

王沖皺了皺眉頭道。

“侯爺,出了點問題,我們追擊艾布穆斯/林受到了奧斯曼的埋伏和阻擊。”

婁師儀喘着氣道。

“奧斯曼?”

王沖眉頭一挑有些意外,他沒有記錯的話,奧斯曼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被他擊成重傷,使用某種大食的血盾之術逃跑了。在所有的大食將領中,他是最早脫離戰鬥的。王沖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因為我們以前從來沒有深入過大食的領地,而且不知道大食還有沒有其他的援兵埋伏在道路上。我和元慶商量過之後,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這裡等待大人過來,一起會師比較妥當。”

婁師儀躬着身沉聲道。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大唐戰鬥到現在,勝局以定,沒有必要因為一時貿進,將得手的勝利果實,拱手讓給大食人。

“也好!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雖然實力大減,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的智慧和經驗不是你們可比擬,等我和王衝到齊,再出動也是一樣。”

一旁高仙芝開口道。

“嗯。”

王沖也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和高仙芝倒是完全一致。

“走吧!艾布穆斯/林逃不了太遠,他也不會有太多的時間休養生息,前面再不遠就是撒馬爾罕,那是他們在整個西部,距離怛羅斯最近的基地,無論如何,絕對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之機,讓他們重新招募兵馬。”

王沖一臉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