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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傷在頭部。鄉衛生院車正把他往縣醫院送呢,村長常海和衛生院長都在車上。已經走了有一個小時了,估計再有四、五十分鐘就該到了。我馬上也趕過去。”寧俊琦繼續焦急的說著,“我已經聯繫過高副院長了。你在縣城嗎?要在的話直接去縣醫院補辦手續吧,你要是不在的話,我去了再補辦。”

“我在縣城,馬上去辦理。”楚天齊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他說完,把手機塞給了雷鵬。

雷鵬隨着楚天齊下樓,同時打電話聯繫了起來。掛掉電話後,開上車,直接把楚天齊拉到了縣醫院。來到醫院時,高副院長已經在等着了。

沒有任何寒暄,由副院長帶着,直接到腦外科掛了號,辦理了住院手續。副院長已經給提前留出了病房,是腦外科唯一的套間。

剛剛辦完手續來到醫院大院里,鄉衛生院的救護車就到了,楚天齊急忙奔了過去,早已等候的縣醫院醫護人員“無情”的請他不要妨礙病人救治,他退到了醫護人員後面。救護車後門打開,醫護人員馬上把楚玉良從擔架上移到了專門準備的手術車上,飛快的推着向醫院大樓奔去。跟在後面的楚天齊只看到一個纏滿紗布的頭部,和紗布上透出的斑斑血跡。

楚玉良被推進了手術室,門上面“手術中”三個字亮了起來,楚天齊等都被要求在外面等候。雷鵬代替楚天齊向鄉衛生院長表示了感謝,院長坐上衛生院的救護車返回了,常海堅持留了下來。

父親進手術室了,楚天齊坐在外面的長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從記事起,父親就做赤腳醫生,三里五村、十里八鄉的鄉親都來找他看病。無論是大雪飄飄的寒冬,還是暴雨滂沱的午夜,只要有人找,父親都是二話不說,拎起藥箱就走。

母親尤春梅一直身體就不好,家中還有一女兩兒,既要生活,還要供孩子上學。光靠幾畝薄田和行醫根本無法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況且行醫時遇到特別困難的家庭,不但分文不收,還倒貼上了藥品,一家人生活的很艱辛。後來政策允許了,楚玉良就開了很多荒地種糧,同時上山砍藤條編筐換糧換錢。

有一次天很黑了,楚玉良還沒有回家,楚天齊姐弟三人就到山上尋找。等他們找到父親時,楚玉良身上已經衣衫襤褸,胳膊和腿上好幾道血口,正坐在那裡喘着粗氣。三個孩子“哇”的一聲撲過去,放聲大哭,終於見到父親了。沒想到,換來的卻是父親的破口大罵:“你們不該來,以後我回去晚了,誰要來找我就打斷誰的腿”。

姐弟三人委屈極了,覺得平時通情達理的父親,今天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其實他們沒有發現,父親在罵的時候,雙眼中充滿了晶瑩的淚光。直到好多年後,他們才從母親嘴裡知道那晚的事情,是楚玉良在下山時遇到了五隻狼,他拚命逃跑,後來狼就不追了。三人這才明白父親當時罵他們,是擔心他們遇到狼,被狼給吃了。

姐姐和弟弟都感嘆父親的命大。只有楚天齊明白,父親身上累累傷痕說明了當時處境的兇險,狼是不會突發慈悲的,父親是仗着過人的功夫才打跑了狼的。

儘管生活艱辛,父親楚玉良卻非常樂觀,對生活充滿着無窮的信心,用他的言傳身教引導子女們自立、自強、自愛。尤其是做為一個農村的赤腳醫生,對祖國的熱愛更是遠遠超越了他所處的身份、地位。

楚天齊回想着往日的點點滴滴,他的心好痛。

手術室內,在無影燈照射下,楚玉良臉色臘黃,平趟在手術床上,頭部被微微抬高偏向左側,身上插着一些管子和儀器的線。

一名護士正用器械從楚玉良口中往外吸着分泌物、血塊、痰液和異物。另一名護士正在用鹽水清洗着已經取下紗布的部位,同時輕輕的取下頭上還纏着的紗布。

“高院,您看病人的傷口處已經止住血了,上面好像敷過一些膏狀物,看來止備效果非常的好。”護士有些驚奇的說道。

“不流血了就好,全力救治,其它的先不要管。”親自擔任主治醫生的高副院長嚴肅的說道。

小護士不說話了,大家都不說話,全力做着手頭的工作。手術室內,只能聽到器械響動的聲音和儀器發出的“滴滴”聲。掛在支架上的血袋和輸液袋也在默默的流淌着。

“手術中”三個字亮了有兩個小時了,楚天齊已經看了不知多少次手錶了,他覺得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他的腦中一會是父親慈祥的面龐,一會又是頭纏紗布的樣子,一會又是父親跛着腳在身邊指導自己練功的樣子。

雷鵬的手輕輕扶在楚天齊肩上,默默的陪在那裡。

常海焦急的來回踱着步,嘴裡念叨着:“大叔,你可不能有事啊。”

此時,安靜的手術室里,忽然響起了幾個聲音:

“高院,病人的血壓太低了。”

“心率太快了。”

“血氧報警。”

高副院長迅速看向儀器說道:“急救,加快輸血速度。”

手術室的人立刻採取了各種措施,五分鐘後再次響起了幾個聲音:

“血壓正常。”

“心率正常。”

“血氧正常。”

聽到這些,高副院長直起身子長呼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喘勻,又傳來“唉呀”一聲。

“怎麼了?大呼小叫的。”高副院長輕聲喝斥道。

“血,血……”一個小護士手指着操作台說道。

順着護士手指的方向,高副院長看到操作台上只有一袋血了,支架上的血袋已經快空了。

手術室內的事情,外面的人一無所知,只是緊緊盯着“手術中”三個字和手術室的門。

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了,高副院長和一個護士走了出來,眾人急忙圍了上去。

“楚助理,病人失血過多,正在輸血,手術室的血還能堅持半個多小時,醫院的備用血已經用完了。從市裡血庫調血的話,最快也要三個小時。”高副院長神情嚴肅的說,“現在能用的辦法就是親人獻血,你馬上去驗血。”

高副院長說完,馬上又進了手術室。護士帶着楚天齊到了采血室,采血化驗,化驗結果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楚天齊是ab型血。

“血型不符。”護士搖着頭說,“真是奇怪。”

雷鵬和常海二話不說,也對血型做了化驗,都不相符。

“護士,這可怎麼辦?”楚天齊儘管內心有如油烹一樣,還是盡量平靜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了,我馬上向領導彙報。”護士一邊說著,一邊順原路向手術室走去,楚天齊三人緊緊跟在後面。

小護士敲了敲手術室的門,高副院長走了出來。

“怎麼樣?”高副院長問道。

“血型不符,病人是o型,他們的血型都不符。”護士答道。

“是嗎,沒有弄錯吧?”高副院長的聲音也急促起來,“楚助理的也不符嗎?”

“不會有錯。”護士肯定的答道,“尤其是楚助理的血我化驗了兩次,他是ab型。”

“怎麼可能?”高副院長自言自語道。

又一名醫護人員走了出來:“高院長,現有的血只能堅持二十分鐘左右了,趕快想辦法吧。”說完,轉身進了手術室。

“我知道了,適當放慢一點輸血速度。”高副院長神情嚴肅的說,“小劉,馬上到廣播室廣播,看有沒有o型血的員工或是陪護家屬。”

小護士答應一聲去了。

“楚助理,你的兄弟姐妹在這裡嗎?”高副院長看着楚天齊說道。

楚天齊顫聲說道:“沒有,他們都在村裡,現在根本趕不過來。”

此時,各樓層公共區域的廣播喇叭傳出了聲音:“各位員工,各位患者家屬:現在有一病人急需大量輸血,病人是o型血,醫院庫存血不足,希望血型相符的朋友奉獻您的愛心,挽救鮮活的生命。采血室在一樓大門右側。時間緊急,請互相轉告。”

喇叭聲音一遍遍播放着,樓里的很多人都聽到了,紛紛議論着:

“快聽聽,有人需要獻血了。”

“什麼血型?o型?”

“我的是b型。”

“我的是a型。”

“醫院怎麼也不多準備點血?”

“我的血型好像是o型,在哪獻血?”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血型。”

“去看看,我也去。”

“獻血給不給錢?”

“都這時候了還提錢?”

“時間不等人。”

……

與此同時,采血室也臨時增加了三倍的人手,以應對一會可能出現的驗血高峰。

“高院長,現在只能堅持十五分鐘了,怎麼辦?”醫護人員出來問道。

“馬上做好實施第二套方案準備。”高副院長果斷的說,“然後等我指令。”

“咚咚咚”,楚天齊聽着自己的心跳聲,感覺就像重錘一樣敲擊着,他感覺到現在的時間怎麼一下子又過的這麼快了,他的心開始慢慢的向下沉了。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個人的能力也太有限了,現在眼睜睜的看着危險一步步逼近父親,自己卻無能為力。

楚天齊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但他咬着牙堅持着,堅持等待着奇蹟的到來。

父親已經命懸一線了,可是,奇蹟你在那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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