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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車上,楚天齊長噓了口氣,輕輕扭動鑰匙開關,右腳點在油門上,汽車緩緩啟動了。

出了縣委大院,汽車沿着路邊慢慢前行着,路旁的建築慢慢向後走去。漸漸的,一排排楊樹代替了樓宇房屋,汽車已經出了縣城,速度也快了起來。又開出很遠,楚天齊找到路旁一塊空地,把汽車開過去,停了下來。

拔掉汽車鑰匙,楚天齊放倒座椅,仰面躺了下去,閉上眼睛,想着今天的事情。

今天下午,在找牛正國之前,楚天齊仔細分析了牛正國所說之事,逐漸理出了一條思路:肯定有人舉報了自己。但舉報者的身份、目的,他卻想不出個頭緒。因為這幾年他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官場上的,也包括混社會的,既有縣裡、市裡的,也有省城的,甚至還有本省以外的人。

楚天齊認為,要想徹底洗清自己嫌疑,必須要看到一些所謂“證據”,才能從中發現蛛絲馬跡,也才可能找出舉報者。如果確定了舉報者,那麼對方的目的自然應該就水落石出了,自己也才可能找到相關反擊證據,從而讓牛正國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而那些所謂的“證據”,應該就在牛正國手裡,只有牛正國拿出來,自己才能夠看到。楚天齊和牛正國有過兩次正式接觸,第一次是自己剛到青牛峪鄉時,牛正國找自己了解溫斌拿回扣的事。第二次是王曉英誣告自己高價手機來路不明,牛正國陪市紀委金主任找過自己。

通過兩次接觸,楚天齊對牛正國有了一定了解,他覺得對方是一個有原則,也有策略的人。這樣性格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為別人言語所左右,何況自己和對方所處的這種位置關係,牛正國也不可能輕易拿出證據讓自己看。

思考了一番,楚天齊覺得只有採用“激將法”,對方才可能出示所謂的“證據”。如果方式不妥或是有些過火的話,楚天齊想着是在此事平息後,再向對方道歉或是解釋。於是,他在二次見牛正國時,採用不太配合的方式,“逼”對方拿出了那一沓照片。就在他想讓對方拿出更一步的“證據”,比如舉報信時,對方嚴詞拒絕了楚天齊的要求。

不過,現在有這些照片證據,楚天齊也能篤定的認為,自己肯定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誣告了。因為自己是絕對沒有收過任何人金錢好處的,那麼這些照片肯定就是移花接木,或是無中生有。否則,對方肯定會把和自己有聯繫的東西,那怕是一個衣服角或是一個模糊的背影放進照片的。

雖然明知道這些照片肯定和自己無關,但既然有人硬是舉報和自己有聯繫,而且紀委又是盯着不放,那麼就需要自己拿出和這些照片沒有聯繫的證據。但是只從照片看,沒有任何關於舉報人的信息,自己又怎能有針對性的拿出反擊證據呢?根本就無從下手。

在牛正國辦公室的時候,楚天齊沒覺出什麼,甚至還在想“反正跟我無關”,可是當走出三一五房間以後,他意識到一個棘手問題。他清楚的記得,對方說只給自己二十四小時考慮,過後會請縣委停自己的職。

現在,楚天齊多少體驗到做一把手帶來的心裡滿足,也很喜歡這種當官的感覺。但是只要一停職,這些心理滿足和感覺就會隨之而去,接踵而來的就會是空虛、失落和世人的嘲諷。要想復職的話,不知道要經過怎樣的波折,而且還未必能達到想要的結果。

這些還不是楚天齊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自己空懷滿腔抱負而無處施展,他在意的是在自己官場檔案和人生履歷中會有一個污點。而這個污點卻是別人硬潑給自己的,是一輩子都不能徹底抹去的。但是面對這樣的結果,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聽之任之。

其實之所以很在意現在的身份,很看重宦海生涯,楚天齊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要在官場拼出一片天地,要找回當初因地位低微而被他人撕碎的自尊。雖然現在這種狹隘的報復心理已經減弱了很多,雖然在實際工作中想的更多的是為百姓謀福祉,雖然自己已經成熟了好多。但是,楚天齊不介意對那個搶走女友的官二代、對那個自恃財大氣粗的大老闆、對那個囂張跋扈的張鵬飛,狹隘一次、幼稚一次、甚至齷齪一次。

可是如果真被以這種方式停職了,自己就會成為一介布衣,那自己的這些宏圖壯志、自己的隱秘心思,就都會發生變數,就都會充滿波折,甚至最終化為泡影。

楚天齊不禁想到:那麼牛正國會不會真的請縣委停自己的職呢?縣委會不會同意並通過停自己職的動議呢?

楚天齊自己給出了答案:很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不過只要有可能,那也許就會變成現實的,也許就會由偶然變成必然。好多事情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就拿牛正國這次的表現來說,楚天齊就感覺到對方似乎少了一些中立,多了一些偏倚,少了一些理性,多了一些武斷。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公正的對待這件事情,也或者真如對方所說還有重要證據沒拿出來呢。

“咕嚕嚕”,腹中一陣鳴響,楚天齊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他慢慢坐起來,這才發現外面的光線已經很暗,即將天黑了。他扭回頭,把座椅調回原位置,然後辨別了一下方向,準備發動汽車。此時,肚中再次一陣蠕動,發出抗議的聲響,同時身上也感受到了一絲酸軟。一句俗語脫口而出:“人是鐵飯是鋼呀!”

早上就沒吃早點,上午被牛正國找,中午哪還能吃的進去?到現在已經是一天了,焉能不餓?腹中空空,滿腦子想的已經不是停職的事,解決飢餓才是當務之急。楚天齊向車外看去,不遠處的點點燈光告訴他,這裡是一個鄉鎮。

是鄉鎮肯定有飯館,這樣想着,楚天齊發動汽車,奔亮光處而去。

果然,沒開出多遠,就看到了飯館門頭上亮着的牌匾。前面飯館有好幾家,他選了一家門前相對開闊的飯館,把汽車車開了過去,停在空地上。

看到有客人上門,一個像是老闆娘的女人迎了上來,熱情的對已經下車的楚天齊說:“先生,裡邊請。”

楚天齊點點頭,走了進去。屋子不大,只擺了六、七張桌子,其中兩張桌子已經有人吃上了。

在得知只是一人就餐後,老闆娘讓楚天齊坐到了一個靠窗的小桌。小桌不大,但一個人坐,足矣,而且楚天齊吃完還要急着趕路,便沒有費話,坐了下來。

翻了翻菜單,楚天齊要了一份炖排骨,又要了兩碗米飯,還有一份涼菜拍黃瓜。

等着飯菜的當口,楚天齊看向窗外。在各家商鋪微弱燈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有行人和各種車輛不時經過,這其中有貨車、有轎車,還有馬車、自行車。看着地方不大,車輛倒不少,這讓楚天齊有些納悶。一輛貨車緩緩通過,大燈照射下,路旁水泥路標上的三個字回答了楚天齊的疑問:三岔口。這是一個可通往市、沃原市、玉赤縣的地方。

“飯菜來了。”老闆娘的一聲提醒,讓楚天齊收回了目光。

小桌上,炖排骨、拍黃瓜、米飯都擺了上來,還另有一盤免費鹹菜絲、一壼免費茶水。剛才楚天齊在點菜的時候,是按照解饞、管飽、快上的特點選的。排骨都是現成的,一熱就行,黃瓜一拍,放上油、鹽、蔥既得,米飯也在電飯鍋里,吃幾碗盛幾碗。果然速度不慢,前後也就兩、三分鐘。

楚天齊倒上熱水,少抿了兩口,對着排骨發起進攻。

正低頭啃着骨頭,一陣腳步聲傳來,接着就是一個沙啞嗓子的聲音:“老闆娘有包間嗎?”

老闆娘忙不迭的說:“有,有,幾位?”

“十二位。”沙啞嗓子回答的很簡潔。

“有,裡邊請。”老闆娘熱情的說道。

楚天齊放下啃完的一塊骨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經意的向說話方向看去。他看到,這夥人都很健壯,正跟隨着老闆娘向後走去,。

就在楚天齊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前面一個男人忽然扭回頭,正看向楚天齊方向。兩人目光一對,楚天齊覺得這個人那麼眼熟,似乎在哪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男子帽沿壓的很低,衝鋒衣的領子還豎著,只露出了很小的一塊臉。

男子一下子怔在那裡,幾秒鐘後,對着身旁隨他一起停下的眾人道:“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龍老闆,好的。”沙啞嗓子回答完畢,帶着眾人隨老闆娘從一個小門出去,去了後面。

看到身邊人都走了,男子徑直向楚天齊走去。

來到近前,不等楚天齊說話,男子已搶先說道:“師叔,又見面了。”

聽到對方如此稱呼,楚天齊認定了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