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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許源縣公安局召開班子成員會,這是楚天齊到任後召開的第二次。會議自然是由局黨委書記、局長楚天齊主持,參加會議的有張伯祥、曲剛、常亮、張天彪、孟克,辦公室主任楊天明做記錄。

會議從下午三*點鐘開始,進行的很順利,每提出一個事項,人們在簡單討論後,就舉手通過。其實這些事項好多已經提前進行過磋商,這裡只不過是走一下程序。

到四點半的時候,前面七項都已進行完畢,就剩最後一項了。

楚天齊喝了口水,環視一下眾人,說道:“下面討論最後一件事,就是對交、巡警亂罰款的處理決定。在上次班子會的時候,這件事開始啟動調查,到現在已經是兩周時間了。按常理這件事應該由紀檢孟組長親自調查,但曲副局長提出自查自究的請求,經孟組長同意,眾成員認可,同意了曲副局長的請求。昨天的時候,自查自究報告出來了,我們現在就討論一下這件事。誰來說一下調查情況?”

看了看曲剛,張天彪接了話:“我來說一下。”

“好,你說吧。”楚天齊點點頭。

拿出打印好的文稿,張天彪說了起來:“三月二十二日,我和曲局長……”他說的內容,還是和他昨天向楚天齊彙報的一樣。先是說他和曲剛如何如何重視,第一時間開會,第一時間布置。接著說了交、巡警自查經過,說了他和曲剛核實調查的過程。然後又還原了一下三月七日當天的事實經過。

在張天彪講說事實經過的時候,楚天齊注意到,張天彪仍然稱之為“個案”,但在事實經過的敘述上,卻故意淡化了一些東西,又強化了一些東西。在張天彪的描述中,第三次罰款的警察執法還算文明,舉止也較得當,只是在和車主溝通過程中發生誤會,不過最終還是沒有罰款。按張天彪今天的說法,那個警察已經不是“罰款未遂”,而是解說不準。

張天彪繼續說:“雖然未造成罰款事實,但本着從嚴從重的原則,仍然要對相關當事人處以懲罰。 一、對……”

處罰建議和昨天彙報的一樣,但個別詞彙使用上有了明顯差別,張天彪彙報的避重就輕,甚至偷換了概念。如果只是聽張天彪的講說,那就是處罰偏重,證明他和曲剛一點也沒有護短之嫌。

聽張天彪說完,楚天齊環視了眾人一圈,說道:“孟組長,你也說說。”

“好。”孟克說著,翻開了筆記本,“這件事發生後,局裡非常重視,應曲副局長的請求,由他和張副局長組織自查自究。二位副局長做了很多工作,也花費了好多精力,做出了這份自查報告。自查報告中基本還原了當時發生的事情經過,但在個別節點上,與實際情況有很大偏差。比如,對第三名交警執法過程的描述,就與實際相差很大。

當時交警態度很不好,對車主提出‘已是第三次罰款’的抗議根本不予理睬,還大言不慚‘他們是巡警,我們是交警’,甚至用對講呼叫其他警察,要強制執法。關鍵時刻,車主女兒出現,在與交警理論未果的情況下,撥打了縣裡某領導電話。在縣領導與交警直接通話後,才放走了車主。我想問張副局長,這還算是文明執法,還算是誤會嗎?如果沒有那個電話,當時會是什麼情況?我想要不就是車主乖乖交上罰款,要不就是被強制執法。現在的影響已經非常惡劣,如果再進一步發展的話,那會是什麼樣?那……”

張天彪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孟組長,說話可要有根據。我們的調查經過了實地模擬、走訪現場見證人,對當事人多次詢問等多個環節,是經過推敲的,你不要妄自臆斷。”說著,張天彪又拿出一沓紙,推到了孟克面前,“你看,這是人們的證詞,上面可是有簽名和手印的。”

“張副局長,這不用你教我,我多年就是搞這個的。”說著,孟克從包里拿出一個小錄音機,“你聽聽這個,大家都聽聽。”說完,他按下了播放鍵。

看到孟克擺*弄的物件,好多人都是一楞,隨即臉上露出驚愕之色,但好幾人眼中又都充滿期待。

錄音機中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晉北味:“理解?怎麼理解?這幾天只要一上街,就要交罰款,每天還不止交了一次。就拿在這兒停車來說,在你們來之前,已有警察罰過款,你們已經是第三撥了。”

接着傳出一聲“嗤笑”,是一個嗡聲嗡氣的男聲:“拿這些票沒用,我們反正在這兒是第一次處罰你們,我們是交警,他們是巡警。趕快交錢,不要影響交通,否則罰款再翻一倍。”

女人聲音高了好多:“你們警察也太不講理了,剛才你說‘這是手段,不是目的’,要我看純粹是目的,就是為了罰款。大夥評評理,現在滿大街汽車亂停,不論是人行道,還是行車道,不但行人不便,我們停車根本也不方便。你們只要一收到罰款拔腿就走,根本不糾正車輛按序停放,整個交通狀況沒有任何改變。更可氣的是,一會交警,一會巡警的,來回輪班的罰。要我看,現在這種交通狀況,就是你們故意造成的,目的就是為了罰錢,就是……”

嗡聲嗡氣男聲:“你要再無理取鬧,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女聲:“你要怎樣?難道還要打人不成?我倒要問問,許源縣警察到底是人民衛士,還是人民禍害?”

男聲怒道:“好啊,你竟敢誣衊人民警察。”

一陣電流“吱吱”聲過,接着傳出男人大喊的聲音,“有人抗拒執法,有人抗拒執法。地點……”

孟克摁下暫停鍵,看着張天彪:“張副局長,不用再聽了吧?”

張天彪沒有理對方,而是牙關緊*咬,胸脯不停的起伏着。

“這是當時現場的錄音,大家都聽明白了吧?雙方說的清清楚楚,根本不存在誤會。硬要說誤會的話,那只能是交警沒想到對方會找到縣領導。”說到這裡,孟克話題一轉,“我以紀檢組長的身份建議,對這名交警隊的警長記過一次,罰款六百元,並撤消警長一職,調到縣轄省道公路做普通交警。”

“孟組長,這未免也太苛責了吧?”曲剛及時插了話。

孟克直接反問:“曲副局長,一事一議,沒有深究,應該算是‘教育為主’吧,何談苛責呢?”

“孟……你……哼。”曲剛吐出了幾個字便不再言聲。

楚天齊重重咳了兩聲,待大家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才說道:“剛才張副局長講了調查經過,孟組長又對相關情形進行了更正還原,事實已經很清楚。時間不早了,大家還是舉手表決吧。同意孟組長處理意見的,請舉手。”說著,他率先舉起手。

孟克自然也舉起了手。

六個人中已經有兩人舉手,過了一小會兒,還是只有兩人舉手。楚天齊不由得心中疑惑,把目光投向身旁的人。就在這時,張伯祥舉起右手,緊跟着常亮也舉了起來。

長噓了一口氣,楚天齊說道:“四人贊同,不用再做反對和棄權表決了吧?”

“我保留意見。”張天彪氣呼呼的說道。

“楊主任,趕快把這個決議形成文件,會後由我簽批,在全縣範圍通報。”說到這裡,他又補充道,“再加上一條,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不但要對相關人員加重處罰力度,尤其要對部門負責人做出降職、調離等處理。大家沒意見吧?”

自然沒人接話。

“好,沒人反對,那就這樣。散會。”說完,楚天齊率先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

一間餐飲包房裡,曲剛、張天彪相對而坐。

桌上的菜就像沒動筷子一樣,但瓶中的白酒卻已經所剩無己。

盯着手裡把*玩的酒杯,張天彪緩緩的說:“我就奇怪了,為什麼他總是跟我們過不去?我也沒把他兒子扔枯井呀。”

曲剛苦澀的一笑:“天彪,今天是那個‘孟老軸’跳的歡,他不過是加把火。”

張天彪“嗤笑”道:“曲哥,你怎麼也自欺其人了?那個死老孟不過是個傳話筒,還不是在說他講意思?昨天我就說過,他肯定會耍鬼主意,肯定會和我們過不去。他的眼裡誰都沒有,包括上頭的人。”

曲剛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咚”的一聲,把酒杯放到桌上,長噓了幾口氣,才說:“先不說他了。我就納悶了,那錄音是哪來的?”

張天彪搖搖頭:“不知道。難道現場有他的探子?不能呀,那天他還沒上任呢。”

“天彪,你那個外甥也是個笨蛋,怎麼什麼話都說?現在讓人抓*住把柄了吧。”曲剛埋怨着。

“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張天彪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說道,“我真就邪門了,怎麼一到星期五他就整事,就收拾我們?難道黑色星期五就是這麼來的?”

“是哦,他到任那天是三月八號,當時逼着我向他敬禮。二十二號開班子會,他又拋出這個投訴信,讓我們不得不鑽圈套。二十九號開全體幹警大會,他在會上風頭出盡,而我們卻在晚宴上丟了大丑。今天是四月五日,他又推翻我們的結論,把我們的人發配了好幾個。這可都是星期五,還真邪門了。”說著,曲剛舉起酒杯,“來,干一杯,驅驅邪。”

“哎,驅驅邪。”張天彪嘆口氣,也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