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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曆二月十八日,農曆正月十八,許源縣公安局召開了一次中層以上幹部會議。

參加這次會議的是:局班子成員以及各隊、室、科、所正、副職人員。

這次會議重申今年的一些重要任務,督促了近期的一些事務,要求各部門、每名幹警要把心態調整到位,迅速進入正常工作狀態,其實這就是“收心會”。

每年的這個時候,每個單位都會召開這樣的會議,只不過在會議具體稱謂上,參加人員範圍上,略有區別而已。

雖說每年春節都是七天假期,但往往過了正月十五才算過完年,因此春節後剛上班這一周,一般都是半上班狀態。有的單位只有幾名值班人員,有的單位要安排人員調休。在這一周,請客、聚會才是主題。

對於這種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已經成了一種潛規則,領導和下屬都默契的認可了這種情況。只有專門開會進行強調後,人們的心思才會從休假轉到工作上。只要領導一天不開會,一天不強調,好多人就會在心理上繼續着半休假模式,上班也多是應付、心不在焉。

許源縣公安局的“收心會”,從下午兩點半一直開到將近五點。在會議上,一些部門負責人做了表態發言,局裡副職做了本職權範圍內的工作強調,局長楚天齊則做了重要講話和指示。

會議結束後,楚天齊直接回到局長辦公室,享受起了會後一支煙。現在國家已經提倡禁煙,楚天齊便也在公共場合盡量減少吸煙,尤其在中層會議上更是能不抽就不抽,因此辦公室就承擔起了“吸煙室”的大部分功能。

剛點着香煙,吸上兩口,曲剛就來了。

進門後,曲剛二話不說,徑直坐到椅子上,先從煙盒裡取出香煙,點着吸上了。然後才長噓了一口氣:“這東西要是真禁了,還真挺麻煩的。”

吐了兩口煙圈,楚天齊微微一笑,算做回應,其中的意思很明顯:英雄所見略同。

把煙頭擰滅在煙灰缸里,曲剛說了話:“局長,我這裡收到一封信,裡面反映了一些問題,你看看。”說著,曲剛從筆記本封皮套里拿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楚天齊接過來,先看了看。只見信封封皮貼着一條打印紙,條打印紙上打印着兩行大字。上面一行是曲剛家地址,下面一行內容是:曲剛副局長。

除了貼的這條打印紙上的內容,整個信封再沒有一個文字,更沒有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了。

從信封里取出信瓤,楚天齊看起上面打印的內容來。

幾分鐘後,楚天齊放下信封,看着曲剛:“你怎麼看?”

“今天中午回家,在我家信箱發現了這封信。看過內容後,我就準備向你彙報,又擔心打擾你休息,所以就等着下午開完會,現在才過來。”曲剛先做了簡單的解釋,然後又說,“這封信反映的問題很嚴重,確實該嚴查,該重點打擊。不過,這封信又是匿名舉報,而且涉及到重點企業,又應該慎重。究竟該怎麼做,我還沒想好,還得局長拿主意。”

“老曲,你這是把球踢給我了呀。你可是常務副局長,現在又分管刑偵和經偵,而且是有着豐富經驗的專家。再說了,你已經有了幾個小時思考時間,不可能沒有主意吧?”楚天齊是以一種調侃口吻說的,但也隱含*着一個潛台詞:你不說讓誰說?

針對楚天齊的話,如果再引申一下的話,也可以這麼理解:你沒有主意的話,要你這個常務主管副局長,有什麼用?

雖然有這些潛台詞和引申義,但楚天齊說的比較婉轉,既表明了意思,也容易讓對方接受。

曲剛略有尷尬一笑:“局長,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稱專家。既然局長讓我講,那我就談一下看法,如有不妥,請局長批評指正。”停頓一下,他又說,“這個河西彬彬有禮文化集團有限公司是市裡重點企業,在全省同行業都很有名,公司董事長你應該見過。”

“我見過?這個公司我好像聽說過,董事長是誰沒印象。”楚天齊搖搖頭。

曲剛道:“這個公司的董事長是鄒彬,就是毆打喬豐年一案中的雇凶者。”

“鄒鄒彬?哦,是那個人。後來他不是被移交法院,由法院去判了嗎?聽說後來市法院介入,又弄了個私下調解。”說到這裡,楚天齊問,“難道這個人沒事了?竟然還當了董事長。”

曲剛笑了笑:“可不是嗎。一開始的時候,喬豐年的老婆尚雲霞綳的挺緊,多次要求嚴懲兇手。結果市法院一介入,她也馬上熄了火,同意調解。調解的結果是,鄒彬支付喬豐年精神撫*慰金和傷病調理費二百萬元,喬豐年一方也出具了不追究鄒彬責任的法律文書。結果最後就只有直接施暴的二狗子等人受到了法律制裁。

後來鄒彬在縣裡的那個彬哥商貿公司注消了,他搖身一變就成了這個河西彬彬有禮文化集團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彬彬有禮文化集團公司成立時間不長,註冊地還在許源縣,但下面的五家子公司卻是個個有名。只不過這個鄒彬平時多在省里,縣裡回來的很少,所以你才對他不太熟。

這封舉報信,反映的是彬彬有禮公司成立時,對其中三家公司的非法兼并。如果情況屬實的話,確實特別惡劣,必須予以打擊糾正。只是考慮到這家企業影響,再結合這封信匿名的事實,我建議對其秘密調查,待獲得相關證據後,再根據情況決定是否公開調查。”

“秘密調查?”楚天齊想了想,又說,“怎麼個秘密調查?如何保守秘密?”

“我這裡列了一個框架構思,請局長過目。”說著,曲剛再次打開筆記本,從封皮套里拿出一頁紙。

接過紙張看了看,楚天齊笑着點指曲剛:“老曲,你怎麼說話不實在?這不都有方案了,怎麼還說沒想好?”

“不成熟,膚淺的很。”曲剛“嘿嘿”一笑。

“你真是老同志。”說句話時,楚天齊在中間停頓了一下。

“哈哈哈”,知道對方差點說自己是“老狐狸”,曲剛忍不住笑了。

楚天齊也跟着笑了起來。

笑過後,楚天齊嚴肅的說:“老曲,我覺得這個構思很好。你回去後,要進行細化,細化到每個部門、每個人。尤其要注意保密工作,不能我們什麼都沒做,就已經弄的滿城風雨了。”

“好的。”曲剛吸了口氣,又不無擔憂的說,“我擔心一旦這事被捅出去了,也許會有方方面面的壓力,可能某些壓力還會來自上面。”

“有可能。”楚天齊點點頭,“不過,現在先不用考慮這些。到時要是有人施壓的話,由我儘力去排除。”

再次說了一個“好的”,曲剛站起身,拿起那份構思,就要邁步離去。

“這個你也拿上,內容我基本記住了。你再好好研究研究,看能否從字裡行間有新的發現。”說著,楚天齊把那封舉報信遞了過去。

曲剛伸手去接舉報信。

楚天齊忽然問道:“對了,別人沒看到這封信的內容吧?”

“沒有,除了你,我沒給任何人看過,也沒向別人提起過。”曲剛接過了舉報信。

“那就好,你忙去吧。”說著,楚天齊揮了揮手。

曲剛拿着手裡的東西,告辭而去。

看了眼關上的屋門,楚天齊伸手拉開辦公桌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個信封來。這個信封和曲剛拿的那個非常像,只不過地址是許源縣公安局,收信人換成了“楚局長”。

抽*出信瓤,楚天齊研究起了上面的打印內容。這份內容跟剛才看的那份也高度相似,唯一的區別是抬頭處的“稱謂”,其它處內容都一模一樣。

看過兩遍後,楚天齊把信瓤裝進信封,把信封又放回到抽屜里。

“篤篤”,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坐正身體,楚天齊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孟克走了進來。

關好屋門後,孟克徑直走到辦公桌前,看了看左右沒有旁人,便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局長,你看這個。”

“這是什麼?”嘴上說著,楚天齊接過信封,取出裡面信瓤看了起來。說是看,其實不過是裝個樣子。因為這封信的內容,他已經是第三次看了,只不過是收信地址、收信人、抬頭稱呼不一樣罷了。

看完後,楚天齊對着孟克道:“你怎麼看?”

“這裡面反映的問題,不在我的職權範圍,但我主張秘密調查,因為”孟克坐到椅子上,說起了原因。

聽完孟克的話,楚天齊點點頭:“不錯,不錯,我再考慮一下。”

在孟克拿起東西告辭時,楚天齊又問了句“誰還看過”,待對方給了和曲剛一樣的回答後,他讓對方離去了。

“還有一個呢。”自語過後,楚天齊看了看手錶,然後緊緊盯着門口方向。

直到下班,再到吃完晚飯,一直到睡覺,都沒有人到楚天齊這裡拿出內容相同的信件。

接下來兩天,楚天齊在工作的同時,隨時都在關注是否有人拿信過來。很遺憾,最終他空等了兩天。楚天齊不禁自問:“難道丟了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