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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三月十二日“文明執法專題會”後,公安局認真傳達了會議精神,要求各室、科、隊、所進行自查自究。

三天後,各種自查自究的彙報材料報到局辦公室,辦公室又請楚天齊過目。楚天齊發現,材料上的內容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東西,根本就不叫事。比如:某次和百姓交談時,說話稍微沖了一些,以後要努力改正。比如:見到領導,沒有很好使用禮貌用語,以後要盡量稱呼“您”,而不是“你”。再比如:假期加班,也偶有怨言,以後一定要加強“三觀”教育。

看了這些東西,楚天齊不禁好笑,好笑這些純屬就是應付差事。如果下面部門這樣應對自己的要求,楚天齊早就給對方打回去,要求重寫了。可這次他沒有那麼做,也沒有生氣。而是在局裡做的自查自究報告中,又添了一些表決心的口號,要求辦公室重新打印後,報到法政委。

之所以這樣對待這次“文明執法專題會”,並不是楚天齊對“文明執法”不重視。其實他自從上任公安局長那天起,就要求必須嚴格執行“文明執法”,而且還因此重罰了兩起違反的事例。他自認許源縣局文明執法水平,在全定野市公安系統也是很高的,在許源縣政法系統更是遙遙領先。

楚天齊這次的做法有些玩世不恭,這並不是他做人做事的風格,但這次他就這麼做,就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蕭長海竟然兩次用黨賦予的權杖,行私心之事,那我楚天齊就要讓你知道,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要弄這些小兒科。

同時楚天齊也是變相警告對方:黨給你蕭長海的權利,是讓你行法治之事,為依法治國做出應有的努力,而不是讓你假公濟私,帶頭搞壞風氣。

楊天明剛剛離去,曲剛就來了。

看看屋子裡沒有別人,曲剛直接坐到對面椅子上,說道:“局長,那個連彬有恃無恐啊,很囂張。不時拿什麼省重點文化企業唬人,還講出個別省領導的名字嚇我們,說我們會吃不了兜着走。對於非法兼并一事矢口否認,還說他只是法人代表,具體事情有董事長、總經理負責,即使要問,也應該問他們,而不是錯抓他這個法人。”

“好多人就那樣,總是拉大旗做虎皮,張牙舞爪嚇唬人,其實就是外強中乾,心裡發虛。”楚天齊一笑,“他還說抓他抓錯了?真是笑話,他是法人代表,不找他找誰?下面所有人可都是在給他連彬打工呀。至於他是不是傀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誰讓營業執照上的名字是‘連彬’呢?”

“他竟然威脅我們的辦案警官,說什麼‘小心讓人扒了你那身狗皮,滾回家種地去,搞不好就把你關進高牆大院里。’”曲剛恨恨的說,“對於這種人,要是我年輕那會,早給他幾個大耳刮子了,保證他服服貼貼的。”

“這傢伙是可恨,不過你曲剛同志可不能頂風而上呀。”楚天齊拿三天前的“文明執法”會開了個玩笑,然後又說,“說明他有幻想,幻想有人撈他,幻想我們在外部施壓下放了他。”

“是呀,這兩天‘明白人’又過問了好幾次這個事,而且語氣一次比一次激烈。”曲剛不無擔憂,“我擔心照這樣下去,事情非常不利呀。”

“老曲,你記住,不管有多大壓力,我們都要頂*住。你實在頂不住的,就往我這推,我還不信了,他能反了天?”楚天齊這話說的很霸氣。

曲剛自信的說:“我還能頂*住,你放心。你的壓力肯定更大,我不能再添亂了。”

“連彬現在就是靠幻想支撐着,幻想被人撈出去,幻想我們放了他,可能也僥倖我們證據不足。”楚天齊面色一寒,“這樣,我們要想辦法打掉他的幻想。可以在不影響後面偵破的前提下,向他出示我們掌握的一些證據,也可以從其吹噓的那些依仗中找出破綻,擊碎他的謊言。雖說我們不懼這些壓力,但也要小心夜長夢多。”

“好的,我也是這麼考慮的。”說完,曲剛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楚天齊叫住了對方,叮囑道,“也要千萬注意連彬的安全,不能讓他出任何差錯。否則我們真的沒法交待,那會給攻擊我們的人留下大口實,也會給我們的偵破帶來無盡麻煩,還可能影響到我們其它工作。”

“明白。”再次答覆過後,曲剛走了出去。

身子向後一靠,楚天齊不禁疑惑起來:難道自己的判斷不準確?還是時間不到?

楚天齊現在不僅想這個案子本身,而更是在思考與之有關的計劃,這個計劃他暫時沒和任何人說,所以也就不方便和別人商量,只能是自己拿主意了。

正想着事情,手機卻響了。看到屏幕上的號碼,楚天齊不禁苦笑的搖了搖頭。

拿過手機,按下接聽鍵,楚天齊尊敬的說:“周局,您好!”

“小楚局長,你好,這幾天忙什麼呢?”手機里傳來周子凱的聲音。

“還是忙一些案子,有以前的,有近期的。”楚天齊道,“十二號那天,縣政法委召開了文明執法專題會,要求各單位自查自究,我們正在深刻貫徹落實會議精神呢。”

“文明執法好啊,這既是國家的要求,體現了‘以人為本’精神,也是提升執法水平的重要手段。當然了,文明執法不但利國利民,對我們執法人也有好處,可以避免留下不好的把柄,讓人家抓到辮子呀。”周子凱話音至此,手機里靜了下來。

楚天齊肯定的回答:“周局,您說的對。我們縣局始終嚴格執行‘文明執法’要求,絕沒有違反要求的案例發生。但‘文明執法’這根弦不會松,會一直決不走形的貫徹到底。”

“我完全相信你,相信你會這麼說,也會這麼做。”說到這裡,周子凱話題一轉,“不過,還有一點要注意,不但我們要堅決做到‘文明執法’,也不要給別人留下指責的時間和空間。只要你們做的完全合乎程序,我可以幫你們扛住壓力,但我也擔心夜長夢多,會有出其不意的壓力襲來呀。”

楚天齊鄭重的說道:“周局的教導,我記下了。”

“好啦,不多說了。”周子凱的聲音戛然而止。

握着手機,楚天齊不禁一陣感動,為周子凱的支持而感動。

剛才在看到屏幕上號碼的時候,楚天齊已經想到,對方肯定是為了那件事事,肯定是有人告了自己的狀。等到一接通,聽到對方強調“文明執法”,楚天齊知道,自己猜對了。

在和自己的整個通話過程中,周子凱沒提“彬彬有禮”或是“連彬”等字眼,但分明就是在說抓人的事。對方沒說什麼人發了話,可分明是被人施了壓力。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要為自己扛壓,也表示出一定的擔心,可見壓力之大。

能有周子凱這樣的朋友加上司,不得不說是一種榮幸。可越是這樣,越不能把對方陷入被動,越要有突破。只是現在有一個關鍵環節沒有出現,自己又能有什麼好辦法呢?楚天齊緊皺眉頭,陷入沉思中。

時間到了三月二十日,離連彬被抓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天時間,每天曲剛都彙報着訊問的進展情況。

據曲剛彙報,在這一周多時間當中,高強等人對連彬進行了不下十次的訊問,但效果不大。一開始連彬是飛揚跋扈,矢口否認,還不時對審訊人員出言威脅。後來在見到部分證據後,不是表示不知情,就是直接指責是“偽證”。隨着人證、物證的接連出示,連彬又改為沉默不語,任你警察讓我看什麼,問我什麼,可我連彬就是一條: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另據曲剛最新彙報,連彬又玩出了新花樣,從昨天晚上開始絕食。而且平時不開口,一開口就是革命志士的詩詞或語句,有些內容來自相關記載,有些純屬就是電視劇中的類似畫面。這倒好,連彬把自己塑造成了不屈的仁人志士,而警察倒像是站在他反面的人了。任憑怎麼勸,連彬就是不張嘴,別說是吃東西,連水都不喝了。

真沒想到,連彬倒是有股狠勁兒,竟然能夠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對付警方的訊問。對方沒有一上來就用這種方法,而是隨着人證、物證的逐步出示,才選擇了這種行為。說明對方也意識到了危險,才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對抗警方,以期警方做出讓步。這種時候,就是拼耐力的時候,誰能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只是雖然連彬涉嫌違法,但和戰爭年代的敵我雙方矛盾又不是一回事,警方總不能拿對方的生命做賭注吧。可要是就此妥協的話,那前面的努力就白費了,後面的事也不好收場。楚天齊不禁一籌莫展,倍感壓力巨大,但還不得不繼續攪盡腦汁的想着辦法。

“篤篤”,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思緒。

會不會是?帶着一絲欣喜與忐忑,楚天齊說了聲:“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