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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第一天,陽光明媚,藍天白雲,田野間滿是金黃之色,一輛警用綠色越野車快速奔行着。車上坐着楚天齊,開車的是他的好哥們雷鵬,他們正在趕往柳林堡村的路上。

在前天培訓結束,參加過晚宴後,楚天齊就坐裴小軍的汽車回了住處。昨天又到單位上了一天班。下午下班後,便被裴、曹二人拉到了外面,三人邊吃邊喝邊侃,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將近零點的時候,帶着裴、曹二人送的禮物,楚天齊踏上了返程的火車。今天早上八點,到了玉赤火車站,與專門等候的雷鵬會合了。

裴、曹二人給帶的東西太多,有吃的喝的,還有用的,整整三大包。這還是楚天齊一再表示拿不走了,二人才作罷。本來他倆表示要開車送楚天齊回家,被楚天齊給堅決回絕了,對方的心意能夠理解,但自己絕對沒必要擺這麼大的譜。

越野車外,出現了熟悉的建築——青牛峪鄉政府,每次經過這裡的時候,楚天齊都不免心湖蕩漾。這裡是自己仕途起步的地方,曾經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拼搏,有自己的愛情。在這裡,有過苦痛,有過歡笑,有過付出,也有過收穫。幾年時間過去,鄉里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但那三排房子卻沒什麼變化,只是更舊了一些。

和公家人不一樣,農民是不過周末的,更沒有長假。現在正是搶收的季節,兩旁田地里多是已經砍倒的玉米秧,有的農民還在田地里來回奔忙着。大多數農民都集中在場院里,做着回收勞動成果的最後一道重要程序。

汽車到了柳林堡地界,來往的驢車、騾車、三輪車上,都是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趕車的人們臉上既有着收穫的喜悅,也刻下了多年的辛勞。

楚天齊坐在後排座椅上,他能看得見外面,外面卻看不進車裡。他沒有搖下車窗與人們打招呼,以免耽誤雷鵬返回的時間,更因為他回家心切。在村裡這幾天,自有與鄉親們說話的機會,其實離家日久,官職漸升,父老們與他已經越來越生疏了。

汽車拐進村子,車旁多是玩耍的孩童,看着有些熟悉的面龐,大多已經與其家長對不上號。看到汽車進村,那些孩童大都停止戲耍,站在路邊,投來或羨慕或說不清的目光。和往常不同,沒有一個孩子追着汽車奔跑,想要一看究竟,應該是被汽車頂部的那個紅色警笛鎮住了。戲台旁的小賣部門口,難得沒有站着閑聊的人,大概都在場院里忙活着吧。

拐過一個彎,前方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依然清瘦,而且又佝僂了一些。

雷鵬適時停下車輛。

楚天齊打開車門,跳下汽車,眼中帶着一層水霧,向著那個身影奔去,邊跑邊喊:“媽。”

對方揉了揉眼窩,快步向前,嗓音沙啞着:“天齊,天齊回來了。”

抓住媽媽伸出的雙手,楚天齊眼中水霧更濃,媽媽的頭髮幾乎全白,手也更乾癟了。

“還那麼瘦,臉沒以前黑了,首都就是養人。”尤春梅抓著兒子的手,絮叨着。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響傳來。

楚天齊抬頭看去,在媽媽身後不遠處,出現了一張堅毅的臉龐,爸爸也迎出來了。

楚玉良臉上掛着笑容,快步走來:“我兒子出息了,公安局長親自來送。”

“大叔、大娘。”雷鵬已經來在身後,搖下車窗稱呼着。

“別擋路上,讓大鵬把車開過去。”楚玉良向著站在路中的娘倆招呼着。

楚天齊拉着母親,向旁邊讓了讓。

雷鵬啟動汽車,開到了前面。

“爸,近些天頭沒疼吧。”楚天齊是由衷而發。

“變天時還有點。快點,省得讓大鵬老等着。”說著,楚回良轉身走去。

拉着母親,楚天齊到了家門口。看到父親已經和雷鵬搬着車上東西,便也趕忙去拿那些大包小裹。

搬完東西,雷鵬便告辭了。楚天齊發現,地上放的東西里,有三個紙盒不是自己帶回的,應該是雷鵬給的。

前些年,家裡還有幾畝菜地,近兩年蔬菜不景氣,就承包出去了,今年因為免了農業稅,乾脆就讓別人家白種了。因此,家裡不用為收秋勞作。

剛一坐下,母親就問起了兒子在北京的生活。租的房子遠不遠,自己做飯還是吃食堂,屋子有沒有禮瑞的大。

儘管母親已經在電話中問過多次同樣的問題,楚天齊還是耐心的做了回答,甚至用了形象的說明。

“*市水土好,養人,男人女人都養,那裡的女孩子肯定水靈吧?”尤春梅提出了新的問題。

明白母親的意思,楚天齊道:“媽,水靈不水靈,還真沒注意,也根本看不到。那裡大多數天都是霧蒙蒙,女孩全都大口罩、大檐帽,或是罩着紗巾,捂的嚴絲合縫的。別說是看臉了,如果不仔細看,連男女都分不清。”

“盡哄媽,咱們這兒都是藍茵茵的天,*那可是大城市,是首都,還能是灰天?”尤春梅表示不信。

楚玉良接了話:“叫你看電視,看新聞,就是不看。挺大個老娘們,成天就看那哭哭啼啼的電視劇,也跟着哭天抹淚。我跟你說過多少回,電視上也成天講,污染、霧霾,你就是不往心裡去。”

“*是好地方,聽說那裡沒有牛糞、羊糞、土疙瘩,路上平展展的,還能有霧什麼?要真是你們說的這樣,還不如在咱們這住,一張嘴就是灰氣,想想就嚇的慌。”說到這裡,尤春梅又把話拉到了先前的主題上,“就是街上女子戴口罩,在單位總該摘了吧,還能看不見臉?你不說是成千上百人在裡面上班嗎?”

“是好幾百人上班,可都在不同的房間里,平時房門也關着,上班就來,下班就走。我們屋就是仨男的,根本就沒有女的,單位女的大多也歲數挺大的。”楚天齊做着解釋。

尤春梅“哦”了一聲:“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好多人都在一塊,就像電視上演的那些廠子一樣。”她忽又提出疑惑,“你說天天在單位能吃兩頓飯,那吃飯時候都是在大飯堂,不是回屋吃吧?”

楚天齊忍不住笑了:“媽,吃飯時是好多人在餐廳吃,可人們都三四人一桌,低頭吃飯,我總不能挨個盯着人家看吧,那成什麼了?”

“你就不會和女的坐一桌?”尤春梅覺得理由充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幹活都不累,要是一塊吃飯,肯定消化更好。”

“哎呀,你說的這都是什麼。”楚玉良忍不住插了話,“要是按你這樣教的去做,咱家兒子成什麼人啦?無知,坐井觀天。”

尤春梅急道:“你才……”

“媽,大哥回來啦?”院外一個女聲響起。

楚天齊轉頭看去,一男一女進了院子,正是自己的弟弟禮瑞和弟妹楊梅。

“你倆回來啦?”說著,楚天齊站起身,向外就走。

尤春梅一拉兒子,低聲說:“你是長輩,不用出去。”

“媽。”楚天齊笑着推開母親的手,走出了屋子。

禮瑞、楊梅相跟着,進了外屋。

楚天齊注意到,楊梅的肚子已經隆起了一些。他在電話中已經聽母親說起過,弟弟的孩子會在明年二月二龍抬頭那幾天出生。

楊梅一笑:“大哥,真夠早的。我說早點走,禮瑞非說不着急,還是比你晚了。”

“夜兒個出門回來,已經半夜了,今兒就多睡了一會兒。”楚禮瑞撓了撓頭。

三人一同進了裡屋,坐下來繼續說話。

在電話里已經聽說,弟弟、弟妹日子過的很紅火,也很辛苦,經常都是住在山上那個草棚子里。聽說弟妹很懂事,對父母也很孝敬。於是楚天齊由衷的說:“我這麼多年一直在外邊,顧不上家裡。前兩年都是禮瑞照顧家裡,現在又是楊梅跟着盡孝,我非常感謝你們。”

楊梅接了話:“大哥,這麼說就見外了。父母是咱們共同的老人,我倆離的近,自然就應該多過來看看。大哥雖然不常在家,可是家裡大事小情你都關心着,有時更是讓你的朋友來幫忙。我倆的婚禮,也沾了大哥的光,縣領導都去了,我倆有面子,我娘家也有面。你是公家人,肩上擔子更重,我倆在家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天經地義。咱們是一家人,你千萬別客氣,反正我倆不客氣,有什麼事就要找大哥的。”

“對,不客氣,咱們是一家人。”楚禮瑞附和着。

聽着“咱們是一家人”這句話,楚天齊既覺欣慰,也不禁有些酸楚。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反正就是這種感覺。

“大舅。”一聲呼喊,一個小女孩飛也似的衝進院子,跑進裡屋。

“妞妞,這麼高啦。”楚天齊伸開雙臂,抱起了外甥女。

妞妞把頭扎到大舅的耳旁,輕聲道:“大舅,你可得努力了。”

楚天齊不明所以:“為什麼?”

妞妞“咯咯”一笑:“二舅都要做爸爸了。”

看似貼着耳朵說,其實大家都聽見了,眾人都露出了笑容。

楚天齊不由得老臉一紅,在外甥女身上輕拍了一下:“這孩子。”

楚禮娟、劉拴柱走進屋子,一家人聚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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