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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點,安平縣委第三會議室。

會議室里已經坐了十多個人,這些人都滿臉疑惑,小聲嘀咕着。還有人陸續進入,進來的人大都行色匆匆,坐到座位後,馬上又加入了嘀咕的隊伍。可無論是剛到的,還是先進來的,能回答別人詢問的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今天這會議太特別了,特別的反常。今年常委擴大會確實非常多,有時時間還很緊,但大多都提前通知,起碼也要提前半天,最少也會提前兩小時。可今天這會議不但臨時通知,反而要求半小時到位,這幾乎就相當於“馬上”,而且通知者都不知道會議內容。

好多人正在外面,或是正忙着事情,但聽到這個通知,都馬不停蹄的趕往這裡。這些人可知道,越是這麼反常的會,越必須按時參加,否則自己的利益可能就會受損,也或者會因為晚到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馬上就到中午了,還把這麼多人集中到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上級大領導要來?還是有其它突發事件?

一陣腳步聲響,書記、縣長相繼走進屋子,屋子裡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坐在主位後,喬金寶掃了眼全場,然後對着夏茂成說:“點名。”

“點名?書記您是說點名嗎?”夏茂成以為聽錯了。其實好多人都是這麼認為。

喬金寶沉聲道:“挨個點,一個不落,從大到小。”

“誒。”答了一聲後,夏茂成連着乾咳了好幾聲,才道:“縣委喬書記。”

“你不知道我叫什麼?有你這麼點名的嗎?”喬金寶斥責着,“要是不會,重回學校當學生去。”

夏茂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裡話:媽的,吃槍葯了?儘管心裡這麼想,嘴上卻還得應承着:“好,好。”

再次咳嗽兩聲,夏茂成心情平復一些,喊出了第一個名字:“喬金寶。”

喬金寶馬上應聲:“到。”

夏茂成接着喊:“楚天齊。”

“到。”楚天齊乾脆回復。

按照職務和排名,夏茂成依次點名,也包括點他自己。在點完胡廣成後,夏茂成面向喬金寶:“報告喬書記,今天會議應到十八人,實到十八人。”

“時間這麼緊,大家都能及時趕到,這非常好,說明大家有組織,有紀律。那就再做一件有紀律的事,所有人交出手機,帶幾部交幾部,把手機關機,都放到那個文件筐里,夏主任監督。”喬金寶說著,取出兩部手機,其中一部關機後,率先交給夏茂成。然後指着另一部手機,說,“這部必須開着,必須保證上級能找到我們,但也一併保存。”說完,把這部手機也交了出去。

聽着這些話,看着眼前場景,人們都不禁納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個別人也不免忐忑:不會跟我有關吧?

有了剛才被斥的教訓,夏茂成這次沒有多費話,而是起身拿過旁邊文件筐,做着說明:“大家把手機關機,放到面前桌上,我會統一收取,並進行登記。”

書記都交了,自己還有什麼脾氣,於是人們都拿出手機,按照要求做了。

依次從每人身後走過,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夏茂成登記了姓名、手機型號等內容。

在夏茂成正準備拿起胡廣成手機的時候,喬金寶說了話:“胡局長的辦公號碼依舊開着,就放在面前桌上,另一部收起來。”

什麼意思?憑啥他胡廣成就能特殊,他不就是屋裡排名最後的准副處嗎?好多人不理解,卻也疑惑。個別人心裡更是不安。

“看一下登記情況。”喬金寶伸出手去。

夏茂成剛把文件筐放到一邊,正準備坐回座位,聽到書記發話,趕忙上前兩步,把手中紙張遞了過去。

接過這張紙,喬金寶瀏覽了一下,然後問:“董玉強,我記得你兩個號碼,怎麼只交了一部?”

媽的,這要幹什麼?儘管心中不服,但董玉強還是站起來,拍着衣服口袋:“會前就帶了一部,另一部在辦公室放着。”

擺手示意坐下,喬金寶目光移到另一處:“段成,你也只交了一部,別一部呢?”

“在辦公室放着。”段成也站起來,像董玉強一樣拍了拍衣兜,還把衣兜布翻出來,“沒有吧,這哪有?”

沒理段成出乏相,喬金寶再次目光冷厲的掃過每個人,然後說了話:“同志們,開會,今天會議就一件事。”停了一下,他又看向胡廣成,“胡局長,彙報賀國棟造謠誣衊他人案,詳細彙報整個進展情況。”

這麼多人開會,就為賀國棟?對於在座眾人來說,賀國棟被抓已不是秘密,但這麼多人研究一個副科,很令大家不解。當然也有人不是疑惑,而是心驚。

胡廣成也不解,提前根本就沒接到這個命令呀,他下意識的看向縣長。

楚天齊微微點頭。

胡、楚二人的無聲交流,進入了好多人的視線,人們不禁唏噓、感慨,感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喬金寶自也看到了,他的感觸更多,也更複雜,心裡很不是滋味。

其實胡廣成心裡也不平靜,卻也無可奈何。穩穩心神,組織起了語言:“書記、縣長、各位領導:本周一,也就是八月六號,縣局……”

雖然胡廣成並未接到彙報通知,但一直親自主辦這個案子,整個案情瞭然於胸,於是很清晰的講說了整個案子。當然,在講說過程中,有些細節也規避或簡略了,比如收到成康市郵件一事,他就以“接到兄弟局通報,賀國棟曾在去年賭博案中逃脫”帶過。

聽着整個案情,好多人臉上都很精彩,沒想到賀國棟還幹了這些事,沒想到曲勇的傳言竟是賀國棟夥同他人杜撰的。沒想到賀國棟還有同夥,而那個同夥也落網了。忽然好多人又想到了一事:即使這兩人涉案,也不至於常委和副縣長們開會研究吧?縣裡要幹什麼?這背後又有什麼隱情?

“眼皮子底下竟有這樣的敗類,是我們大家的恥辱啊,尤其主管領導更是難脫干係。”喬金寶說著,目光投到董玉強身上,“你主管城建,孫子銘大白天不上班,與陌生女子胡亂鬼混,你知不知道?”

董玉強接連搖頭:“不知道,不知道。城建局出現這樣的敗類,我做為主管縣領導,督導和檢查工作還有欠缺,以後要繼續加強。”

“不要拿什麼督導、檢查搪塞,工作沒做好就是沒做好。”喬金寶厲聲斥責。

儘管心裡極其不服,但董玉強並沒犟嘴,而是恭順的應了聲:“書記說的是,我一定深刻檢討自己工作,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喬金寶沒有再盯着董玉強,而是面向全體:“各位,賀國棟身為鄉幹部,孫子銘身為城建局幹部,二人合夥杜撰事實、肆意抹黑,挑唆他人攻擊曲勇同志,性質非常惡劣,手段極其卑鄙。今天把大家集中到這裡,有兩個目的,一是現場聽取公安局偵破工作彙報;二是……”

“嗡嗡”,蜂鳴聲忽然響起。

喬金寶停住話頭,看向發聲處:“胡局長,是關於此案嗎?接吧。”

“應該是。”答覆過後,胡廣成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聽着呢,你說……好……對……先這樣。”

結束通話,胡廣成道:“孫子銘已經交待,他和賀國棟都參與了對曲勇的攻擊,那份誣衊信就是他的主意,這與賀國棟相關交待也吻合。孫子銘還交待,自己也是受人指使,但目前還沒交待具體指使者。”

喬金寶掃視眾人:“都聽到了吧,孫子銘、賀國棟都是誣衊曲勇的元兇,後面還有指使的人。我剛才說到半截。召集大家的第二個目的,就是要求大家既不能把破案信息透露出去,也要隨時做好接受警方調查的準備。假如案件涉及到我們當中的任何人,都必須要全力配合警方調查,誰都不能例外。這並非對大家不信任,而是必要程序,其實也是對大家的保護。

我是十點多得到的案件信息,從那時開始,我既沒有離開辦公室,也沒有對外聯繫,當時縣長和我在一起,他可以給我證明。我說這件事,就是告訴大家,我們都要遵守這種約定,不能有任何報怨,清者自清嘛!我們就都在這等着,等着案子偵破進程,等着隨時配合調查。”

怪不得呢,又是沒收手機,又是點名的,搞的這麼邪乎,原來是把大夥扣在這,在等着找後台呢。

喬金寶聲音更加嚴厲:“做為安平縣縣委書記,做為縣委一把手,我在這裡表態,這個案子必須嚴查,一查到底。我們要對受害者曲勇、呂梓琪有交待,要對其他受害者有安撫,要還所有公務人員以公道,要維護法律公正與社會公平正義。不管涉及到誰,不管背後勢力有多大,都嚴格按法律程序辦,絕不姑息。”

其他人都不出聲,甚至摒着呼吸,偌大的屋子裡,迴響着振聾發聵的聲音:“一查到底,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