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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太太就着丫鬟的手喝葯,黑黝黝的葯汁苦澀酸辣,老太太皺着一張臉,勉強自己喝下去,此時她無比懷念在家中養尊處優的日子,那個時候身邊隨時有人侍奉逗樂,想吃什麼就有什麼。

吃的燕窩、人蔘等滋補品,今兒這樣吃膩了,明兒廚娘就換樣,總之日日不重樣,食補、葯膳換着來,她身子養得可壯實,一年難得病一回,說起來,她都忘記生病吃的葯有多苦了!

可是再苦,也不像她現在吃的這麼苦吧?

丫鬟見她喝了兩口就不喝了,連忙柔聲勸哄着,老太太嫌她囉唆只得又喝了幾口,喝完之後立刻喝水,又含了兩顆蜜餞才緩過氣來。

黎二太太拖着腳步走進來,就看到黎老太太微眯着眼,似在歇息。

“母親,您看咱們幾時上路啊?”

黎老太太聞言睜開眼,“什麼上路,真難聽。”黎二太太被罵得一頭霧水,還是身邊小丫鬟在她耳邊低語,她才明白過來。

黎二太太暗撇下嘴,凈會挑她的刺。

“可不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要過年了。”二太太提醒她,黎老太太火氣更盛,“你沒看我病得難受?這樣子還叫我抱病啟程,你有沒有良心啊!”

誰沒良心啊?好意思說她沒良心?哼!二太太暗哼一聲,心底不服氣卻不好表露出來,面上唯唯,老太太發了火,心情好些了,這才故作寛容的決定隔天動身繼續北上。

黎大老爺夫妻則已經抵達京城,他們先到客棧安頓下來,然後留黎沁沁侍候女婿讀書,他們則去見黎淺淺,得知曉黎淺淺一早就去了將軍府,黎大老爺微怔了下,問門子,“黎教主去了……”

“將軍府,一早大教主的隨侍送她去的。”

黎大老爺不知將軍府在哪,門子讓車夫送他們過去。

到了將軍府,黎大老爺還不覺得什麼,大太太卻覺得心頭一震,曾幾何時,那個被婆母打壓得連背都挺不直的男人,竟然成了將軍?聽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而自家老爺,她抬眼看丈夫一眼,相貌堂堂的大老爺的背不知何時有些彎了。

想起病弱的兒子,大太太想到長孫氏生下四個健壯的兒子,心底有種難言的苦澀。

想到清麗無雙的長孫氏,低頭斂眉乖順的樣子,當初丈夫有意收她做小,如果那時她沒和二太太合作,把長孫氏推給黎經時,那麼大房是不是早就後繼有人了?

可是如今想這些都遲了!

長孫氏早已香消玉殞,她的兒子也只剩下兩個。大太太下意識的不願去想黎淺淺,因為一想到她,就會想到小女兒做的蠢事,想到之前小女兒還在她面前振振有詞,說黎淺淺應該感謝她,要不是她在崖邊推她一把,讓她被黎教主救了,想來黎淺淺也不會有幸讓黎教主相中,並收為徒。

長孫氏和黎漱是姨表姐弟的事,老太太不讓他們外傳,所以黎凈凈姐妹不知道,但黎深深卻是曉得此事,老太太她們得知黎家小院已被人轉手時,她就在一旁,老太太她們沒放在心上,畢竟當時黎深深還小。

大太太又想到黎淺淺如今已是一教之主,自己的女兒比她年長,卻還是那麼天真不長進。

將軍府的門子殷勤的將大老爺夫妻請進門,“大老爺請隨小的來,大太太請跟刑婆子去。”

將軍府沒有女眷招待女客的窘況,讓門子臉略紅,領客的刑婆子則不以為意,她丈夫、兒子都是黎家軍,將軍在京里開府後,府里需要人幫忙,她就自告奮勇來了。

少將軍本來不肯用她,還是她丈夫去跟將軍說,她閑在家裡也是閑着,還不如讓她到府里幫忙,也好開開眼界,將軍同意了,少將軍才允她進府來。

刑婆子平日就是個多話的,大太太有心想打聽將軍府的情況,刑婆子難得有人要聽她說,自然樂得很,只是說沒多久,大太太就發現刑婆子看似好哄好說話,其實真正有用的訊息沒多少。

大太太扶着丫鬟的手不由攢緊,刑婆子朝她笑得燦爛,大太太微撇過頭不看她,只問,“聽說黎……”該怎麼叫那丫頭?教主?直喚其名?還是……大太太覺得頭疼。

刑婆子知道她要問誰,卻執意不說,要等大太太開口問出來。

大太太看着暗惱,腦筋忽然靈光了,“我那侄女兒可在?”

刑婆子笑,“您是說淺淺小姐啊?她和將軍他們在演武場呢!我們這位小姐可了不得,每年黎家軍因傷退下來的人可不少,將軍和少將軍一直在幫忙安置他們,想讓他們日後生活有靠,只是總是有些人安排不到。”

大太太隨口漫應着,刑婆子嘰嘰咕咕的說個沒完,她全沒聽進去,只感到耳朵轟轟直響,丫鬟發現她的不妥,忙低聲詢問。

“怎麼了?怎麼了?”刑婆子也發現不對勁,忙問。“是不是走累了?真是對不住啊!您等會兒,我讓人去準備滑竿過來。”說完話刑婆子三步並做兩步走,一溜煙的跑了。

她一走,大太太就覺耳朵舒服了不少,丫鬟們左右張望了下,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座涼亭,亭中有桌有椅,連忙侍候大太太過去歇腳。

黎經時得知大老爺夫妻到了,朗笑道,“可算來了!”讓兒子和黎漱繼續挑人,自己則和黎淺淺去見客人。

原本是打算他去見長兄,女兒去見大嫂,誰知女兒就跟着他,“你要跟我去見你大伯父?”

“嗯。”她覺得黎大老爺比較想跟她說話,而不是想見她爹。

“那你大伯母那裡?”總不好晾着大嫂吧?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黎淺淺一彈指,就有隱在暗處的鷹衛現身,“讓春江兩個去招呼大伯母。”

鷹衛微頜首便縱身離去,黎經時看着愣怔了下,好嘛!女兒比自己神氣!怪不得兒子和表弟要叫他訓練暗衛了!

黎大老爺正在待客廳里喝茶,將軍府剛開府不久,裡頭的擺件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品,想想也是,黎經時父子這些年可是往南城送了不少好東西,想到這些東西全讓妻子那心大的陪房吞了,大老爺想撕了他們母子的心都有了,就算老三被分出府,可他也還是黎家的主子,他讓人送回來的東西,那一家子怎麼就敢就這麼吞了呢?

雖知妻子與此事無關,且早就棄蔡嬤嬤不用,但一想起來,大老爺心頭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妻子怎麼就沒發現,蔡嬤嬤母子的不妥呢?要不是長女機靈,只怕他們得等到黎經時的人上門,才曉得發生這種事。

黎經時父女進門,黎大老爺看着黎經時,突然有種父親活回來的錯覺,從小人人都說,他和父親生得最像,二弟長得最像母親,三弟則誰也不像,母親沒少拿此事指控三弟姨娘不貞,要不兒子怎會不像父親。

他和二弟多少也受此影響,認為三弟並不是父親所出,憑什麼叫父親偏心他,直到這一刻。

黎經時上前喊了聲大哥,又叫黎淺淺見禮,黎淺淺乖巧上前跟大老爺福了福,反把大老爺嚇得跳起來,連聲道,“不敢,不敢,不敢當。”

黎經時愣了下,不解的看女兒,黎淺淺朝他聳肩,別問她,她那知道大老爺那根筋不對勁。

“大哥,你們幾時到的,住在那兒?”

“我們昨兒下晌到的,住在東城的高興客棧,你大侄女夫妻還在那兒,我跟你說啊!你這大侄女婿是個有才的……”大老爺說到大女婿,一高興就忘了原本的打算。

黎經時聽他說得興起,也不打斷他,連給他續了三杯茶水,大老爺方才說得盡興,他偏頭看到黎淺淺,忽地想到大女婿要在京里住下的事,略清了喉嚨就要提此事。

“大哥和大嫂帶大侄女夫妻來而己?不是說母親和二嫂也來了,怎麼沒看到人?”

大老爺這才反應過來,是啊!他們這一路都沒看到母親和弟媳,也不知他們走到那兒去了?她們兩個弱質女子,從蓮城到京城,可不要走丟了啊!

看大老爺的臉色,黎經時便知大老爺這路大概被長女夫妻哄得忘乎所以,連老母不見人影都沒發現。

“我讓人租了宅子要給嫡母住,一會兒我陪大哥過去瞧瞧,看看是否有那裡不妥當,趁母親還沒到,趕緊讓人修整。”

嘎?給他娘租了宅子,這是不打算讓他們住下?

“幹麼花這個錢呢?將軍府這麼大,還怕住不下我們幾個人?”

“這不是已經分家了嗎?母親來了京城,若跟我們擠在將軍府,怕外人會說大哥和二哥不孝啊!大侄女婿不是要考科舉嗎?萬一因此受了影響,那可對不住大侄女了!”

黎經時腦子一轉就想明白了,大哥應是打算讓女兒、女婿借住在將軍府中,如此一來,不只大侄女婿可以借他的勢,大侄女也能順理成章的掌將軍府的內宅,誰讓他沒有妻子當家呢?

就算有女兒在,淺淺一個小丫頭片子也不適合掌家,還不如委給已為人婦,並有可能成官夫人的大侄女來得妥當。

因此他一開口就直指大老爺的隱憂,果然大老爺聽他這麼說,便有些退縮了,黎經時嘴角微翹,黎老太太插手管三房的事,手已經太長,他沒想到已嫁為人婦的大侄女與之相比,也不遑多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