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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僵硬地轉頭去看秋玉,秋玉眉頭微蹙,問琉璃:“老太太為什麼要見我妹妹?是為了方才說起的那件事么?”

琉璃笑了笑:“碧環原是想着你妹子來了,也許要吃些熱茶點心,才特特送東西來的,無意中聽到了幾句,正好我經過,便抓了我過來。我想着事關重大,就跟老太太提了提,沒事兒,只是問幾句話,不會對你妹子怎麼樣的。”

話雖如此,秋玉還是放不下心來,忙忙找了件乾爽的舊衣給春瑛換上,又替她重新梳了頭,才帶着到了正堂。

春瑛是頭一回到老太太的屋裡來,只覺得屋子很高很大,連門都比別的房子寬敞,門檻也高,只有中間鋸短了一截,方便人出入。進門便是一座四扇的花梨木花鳥浮雕大屏風,轉過屏風,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當中放着一個青銅大熏爐,散發著帶有百合香的熱氣。屋內本來有女子說話嬉笑的聲音,見有人進屋,才安靜了下來。

春瑛抬眼迅速掃視屋內一圈,只看到屋子裡或坐或站,足足有二十來個女子,當中坐着一個老婦,滿頭白髮梳成端端正正的髮髻,簡單地cha着兩根簪子,勒着抹額,穿了一身棕色褙子,黑色馬面裙,看起來不甚華貴,卻隱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風範。她知道這一定就是侯府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右手邊坐着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正是太太安氏,她原本正陪老太太說笑,回過頭來淡淡地看了春瑛等人一眼。春瑛心裡想到剛才秋玉說的那個“誤會”,心裡一突,祈求這位太太千萬不要真的誤會才好。

安氏下首本來還坐着一名身穿.秋香色衣裙的年輕女子,身材倒還瘦弱,但腰身卻顯得有些臃腫,她靜靜地向對面的兩個小女孩招了招手,便與她們一起向老太太、太太行了禮,安靜地退了出去。她們這一走,便有七八個丫頭跟着走了,屋裡的人頓時少了一半。

春瑛正在猜那兩個小女孩會.不會就是還未見過面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忽然感到秋玉戳了自己背後一下,忙醒過神來,立刻往前跪下,口稱:“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老太太慈祥地打量春瑛一番,微笑道:“你就是秋玉.的妹子?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還不等春瑛回答,秋玉便搶先道:“叫春瑛,明年四月.就滿十二了。”

“哦,還是個孩子嘛。”老太太笑道,“小小年紀,長得倒.還機靈。”安氏在一旁賠笑:“老太太說得是。”

春瑛心想她怎.么就看出自己機靈來了?但嘴裡還是照着秋玉教的說:“謝老太太誇獎,小的不敢當。”

老太太又問:“你是在攸哥兒院里當差?都做些什麼活呀?”

“回老太太話,春兒原是洒掃上的小丫頭,現如今在小廚房裡打下手。”這回又是秋玉答的。

老太太見狀笑罵道:“知道你寶貝自個兒妹子,我是老虎?能吃了她?讓她自己說!”

秋玉於是不敢再多嘴了,只能拿眼神警告妹妹,說話要小心些。

春瑛連大喘氣都不敢,小心翼翼地等着老太太的問話。

誰知老太太根本不能體會她內心的急躁,只是不緊不慢地問起三少爺的飲食起居,因春瑛是在小廚房做的,又問她三少爺近來吃了些什麼,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晚上可有熬夜,早上可有早起,院里的丫頭們侍候得怎麼樣......

春瑛不敢大意,又怕說真話得罪人,只能拿好話搪塞,她不容易等到老太太終於停下來喝茶,又讓身邊一個叫翡翠的丫頭去拿衣服,似乎完事了,才暗暗鬆了口氣。

老太太卻忽然一轉口風:“聽你說敞哥兒打了攸哥兒,這是怎麼回事?”

春瑛差點被口水嗆到,暗叫倒霉,只得硬着頭皮道:“那天三少爺要到園子里賞雪,叫了小的用食盒裝些茶水點心去,到了地方,卻把小的趕走了。小的後來聽到有人在爭吵,還有巴掌聲,趕過去一瞧,才見到二少爺跟三少爺在互瞪,其實沒看見......打的情形......”

安氏淡淡地道:“既沒看見,你怎麼能胡亂說話?編排主子,你好大的膽子?!”這話雖兇狠,口氣卻軟綿綿的,一點質問的意味都聽不出來。

春瑛想起她是三少爺的親娘,心稍安定了些,忙道:“雖沒看見,可三少爺跟二少爺說話時,卻是指責他打了自己的。三少爺臉上還有印子呢。”

安氏一震,整個人都轉了過來,正要開口,老太太卻攔住了她,然後問春瑛:“果真有么?可那天靖王妃送禮回來,我叫了攸哥兒來陪,可是一點兒痕迹都看不出來。”

春瑛眼珠子一轉,便道:“當時確實有印子,二少爺走後,三少爺去竹林里轉了一圈,出來後印子就消了,說是已經上過葯了。三少爺不許小的多問,因此小的不知道詳情。後來他還叫小的別聲張,小的不敢告訴人......直到今天才悄悄跟姐姐說起......”

老太太已經收起了臉上慈祥地笑意,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安氏見狀便質問春瑛:“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雖說攸哥不許你告訴人,可主子挨了打,你怎麼能幫他瞞着長輩?好歹也得告訴大丫頭一聲,讓人照顧他的傷啊!”

“三少爺說了,要是叫別人知道,說不定會有流言傳出去的,二少爺正為科舉之事用功呢,若是影響了功課,就不好了。再說,老太太和侯爺、太太都盼着他們兄弟和睦呢,要是知道二少爺無緣無故打了他,不是會傷心嗎?小的年紀小不懂事,只知道照三少爺的吩咐做。”春瑛說完這番話,便擺出一臉懺悔的表情低下頭。

老太太與安氏都沒說話,秋玉在後面急了,給琉璃使了個眼色,琉璃略一沉吟,便微笑着湊近老太太身邊,道:“這就是了,攸哥兒心裡孝順老太太呢,怪不得那天他私下問太太的丫頭討葯,卻叫她們別告訴人,原來是擔心老太太、太太會難過。”

安氏拿帕子揩了揩眼角:“這傻孩子,我是他親娘,他有事直接告訴我就好,難道我還會違了他的意思?”又對老太太說:“那天他在這裡,見了敞哥兒,臉色就有些古怪,問他怎麼了,他又說無事,反而是敞哥兒總拿眼瞪他。如今看來,倒是應景了。敞哥兒昨兒還跟底下人抱怨,說攸哥兒總往竹林子那邊去,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做好事。他這話真叫人心寒。攸哥兒臉受了傷,還留下印子,難不成還不許找地方討葯去?他原是為了哥哥隱瞞,做哥哥的卻這般中傷弟弟,實在是......我待他們母子一向寬厚,為了明年春闈的事,還特地請託了娘家父兄,敞哥兒這般做法,未免太過了......”她低頭掩嘴抽泣兩聲,低低地道:“不是我容不下偏房庶子,這幾天府里的傳聞,說得那般難聽,老太太也看見了,這丫頭年紀這麼小,不過是替攸哥兒拿點東西,那起子小人就這樣編排。攸哥兒是我們侯府的正經嫡出,卻連支使個小丫頭做事,都要惹人非議。我這做母親的,心裡怎能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