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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漪一聽便吃了一驚:“傷得重么?快把她扶進屋裡!”又回頭叫人:“春兒去拿葯。桑兒去請大夫!要快!”

春瑛忙丟下手中的行李,跑到正屋的暖閣里翻出葯匣子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姑太太體弱多病,霍小姐與青姨娘的身體也不算很好的緣故,霍家人長年都備有葯匣,裡面裝的是一般疾病傷痛能用得上的成藥,也有幾個家傳的方子,是預備隨時能去藥鋪揀來熬煮的。春瑛天天打掃房間,又得玲瓏提點,自然知道該用拿一種。當下便翻出一盒藥膏與一包白布帶,趕回正堂。

青姨娘趕走了一干閑雜人等,親自替玲瓏拖了鞋襪,只見她的腳踝幾乎大了一倍,又紅又紫的,傷得實在不輕。玲瓏疼得額頭上直冒冷汗,咬緊了牙關,勉強忍住呻吟聲。青姨娘忙接過春瑛遞的藥膏,塗了一層在傷處,輕輕揉着,玲瓏一時沒忍住,輕哼一聲,眼淚就下來了。

春瑛急道:“這樣不行吧?就怕關節錯位了。還是讓大夫來看過,正了骨再敷藥的好。”

青姨娘沒辦法了,丟開藥膏,有幾分埋怨地道:“只好等了,玲瓏也是,怎的這般不小心?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明兒小姐就要出門,你卻來添亂!”

玲瓏有些委屈地咬咬唇:“我原是想去查看各處燭火的,才下台階,也沒看清地上有什麼東西,一踩上去就扭了腳。說不定是哪個丫頭婆子偷懶沒打掃乾淨,等我回頭問出來,定要扒了她們的皮!”

霍漪皺皺眉,親自走到門外,就着廊下燈籠的光來來回回地看,春瑛見光線不夠,忙從柜上拿了一個燭台去照着。霍漪查看清楚後,便回來道:“台階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玲瓏十分意外:“怎麼會呢?我方才分明摸到腳下有東西在滾動,彷彿是只小酒杯,不過......”她想了想,“好像不只一隻!我手邊也碰到一個呢!記得另一隻腳好像也踢開了一個。”

青姨娘皺眉道:“咱們院里的人都不喝酒,哪裡來的酒杯?休要胡說。”玲瓏正欲辯解,霍漪卻攔住她道:“罷了,就算有,方才人多忙亂,多半是被人揀了去。你傷得這樣重,明兒是出不了門了,且好好養着。青姨娘再替我選個丫頭吧。”

玲瓏雖不甘心,也只得應了,不一會兒,桑兒便請了大夫來,霍漪命人約束院中丫環,不讓她們出房間亂闖,又帶着春瑛等人避到裡間,由青姨娘領着一個霍家的婆子出面招待。

那大夫年紀有六七十歲了,是侯府用慣了的,知道規矩,也不敢四處亂瞄,隻眼觀鼻,鼻觀心,跟着婆子一直進了正堂,頭也不抬,聽青姨娘說完緣由,便迅速朝玲瓏的腳上看了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番,才開始動手正骨,青姨娘示意婆子往玲瓏的腳上鋪了一塊絲帕,那老大夫見了。越發不敢輕率,是以磨蹭了半日,都不敢下狠手,痛得玲瓏死咬着帕子掉了半天淚,才完了事。青姨娘與那婆子的眼睛都快紅了,那老大夫也知道自己理虧,畏畏縮縮地寫了方子,才退了出去。

青姨娘氣道:“哪裡來的老不死,這般不中用!是誰請他來的?!”

門外桑兒害怕極了,又怕青姨娘怪到她頭上,忙道:“這是府里平日慣請的大夫,府中下人,不論誰得了跌打損傷,都是請他治的,從來沒出過差錯。”

青姨娘火了:“這叫沒出過差錯?!就算是侯府的丫頭,也都嬌貴得緊,哪裡受得了這個苦楚?!”

“好了,姨娘。”霍漪從裡間走出來,“興許是這位大夫不習慣咱們家的規矩,不敢下手吧?快給玲瓏上了葯,再抬回房間去,時間不早了,明兒還有正事呢。”

青姨娘只得消了氣,將藥方交給婆子,命她明天一早就出去抓藥,又叫春瑛替玲瓏塗霍家的藥膏。

春瑛儘可能放輕了力道,玲瓏卻還是不停地吸冷氣,好不容易上完藥包紮好,在媳婦子們要找擔架的空隙里。玲瓏忽然抓住春瑛,小聲說:“我不能跟小姐出門,你可要給我打醒十二分精神,這一路上都不許出差錯!”

春瑛被她抓得生疼,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侍候得小姐好好的,你別擔心,明天還有很多人跟着去呢,表小姐不會有事的。”

玲瓏死盯了她兩眼,方才鬆開手,任由其他人將她抬上擔架。

少了一個玲瓏,霍小姐出門時,身邊就只有一個春瑛了,青姨娘把院中年紀大些的丫環都叫過來,仔細問了話,在十兒、玉蘭與南棋之間猶豫了半天,最終選擇了神情冷淡的南棋代替玲瓏。

南棋本是二少爺李敞院里的一等大丫頭,雖沒侍候過小姐,一切事務規矩卻是熟知的,當下便迅速收拾好行李,又向玲瓏請教了出行安排。春瑛陪在一旁,覺得她做事挺利落,雖然面上冷淡。卻不會故意擺架子,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可是到了第二日出發時,事情卻有了變故。霍小姐已經向姑太太、老太太、太太辭行過,人也準備上轎了,婆子清點隨行人數時,卻發現少了南棋,問到春瑛頭上,春瑛只記得離開老太太的院子時還看到她的身影,但出了二門後就沒見過了。

安氏聽了回話便說:“哪裡有讓小姐等丫頭的道理?這個南棋,做事是越來越不kao譜了!既這麼著,沒的為她一個耽誤了漪兒的行程。老太太,還是媳婦另派一個好的丫頭去侍候吧?”老太太應了。

安氏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玉蘭。霍漪在轎里聽到回報,什麼話也沒說,只吩咐出發。

春瑛與玉蘭及另兩位霍家的婆子各乘一抬青布小轎,跟在霍漪的轎子後頭。春瑛還是頭一回坐上轎子,起初一顛一顛地還覺得挺有趣,時間長了,卻頭昏眼花暈得慌,只覺得早飯都快顛出來了。好不容易忍了大半個時辰,其間又歇過一回腳,才到達了霍家老宅。

霍家舊宅位於中城偏西的地區,遠遠的還能看到皇城的高牆。這座宅院的門面不大,門上的紅漆也已剝落了,檐下掛着一對白燈籠,顯得有幾分落魄。進了大門,很快便到了二門,春瑛照着婆子的指示,下轎扶霍小姐。

霍家的管家與幾個丫環早早就在二門上等候了,見了霍小姐,都急急上來行禮。春瑛猜度她們都是霍小姐的婢女,一問之下,才知其中幾個叫東兒、籬兒、菊兒、蕊兒的,才是霍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頭,另外那幾個分別叫雪蟬、藍蜻、青蝶和離蛛的,卻是侍候姑太太的。

東兒為人最是健談,知道春瑛與玉蘭是侯府派來侍候她家小姐的,便笑着上來打招呼。春瑛與她攀談幾句,發現她是個熱心人,便跟她親近起來。倒是玉蘭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睛只盯着霍漪與管家那邊。

二門上的寒暄並未持續太久,霍漪很快便進了正院。嗣子與張氏早在庭前相候,錦繡也在旁站着。兩廂彼此見了禮,霍漪便親切地拉起弟弟的手走進廳中落座,向嬸母詢問起近況,又細細問弟弟最近的功課。錦繡一一替霍榮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