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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捎回家的信。沒過幾天便有了迴音。路媽媽託了熟人帶了口信進來,叫秋玉九月十六或十七兩天想法子回家一趟,最好是能過夜。

春瑛拿不準母親的用意,但捎口信的人卻擠眉弄眼地,透lou了一絲口風:“聽說那日有人要來你家做客呢!可不得讓姑娘去相看相看?”

春瑛眼中一亮,謝過信使將人送走,便慫恿姐姐去請假。今天已經是十三了,總得先打好招呼,免得有事情耽誤了。

秋玉初時有些扭捏,心裡卻不是不在意的,很快就拿到了假期,因玲瓏正跟琉璃說話,順便連春瑛的假也一併請了。春瑛知道了,也樂意休息一日,替姐姐掌掌眼。

到了回家那天早上,姐妹倆梳洗過,又吃了早飯,便各自去向主子辭行。春瑛來到霍漪房間時,二小姐宜君與三小姐惜君剛好都在,雖然三個人都表現得很想好好談話,卻始終有些冷場。霍漪似乎很是拘謹。宜君幾次想提起新的話題,都做得不太高明,惜君只會點頭應是,彷彿多說一句話就被人揍似的,畏畏縮縮,兩隻眼睛只盯着桌面上的茶杯。

春瑛進來稟報要回家的事,霍漪暗暗鬆了口氣,道:“我都聽說了,原是喜事,你回家看看也好。橫豎我這裡沒什麼要緊活計,你便在家過一夜,明日酉時前再回吧。”又叫過菊兒,拿了一個鑲了銀邊的烏木盒子來,道:“從前在晚香館時,我身邊的丫頭得你姐姐多番關照,等她好日子到了,我也該送一份賀禮。只是我有孝在身,沒得衝撞了你家的喜氣,只能提前表表心意,算是為你姐姐添妝吧。”

春瑛忙接過盒子,下跪拜謝。屋裡的氣氛似乎輕鬆了些,二小姐宜君笑道:“秋玉這是真的要出嫁了?往日常跟她一塊兒說笑的,我是不是也要隨一份禮?”又問:“嫁的是哪一家?聽說是啟大嫂子的兄弟,是不是?我很看不上啟大嫂子那個寒酸樣兒,她兄弟能有多好?沒得糟蹋了秋玉!”

她身後的小丫環小聲提醒她:“二小姐,你不該這麼說,叫太太知道了。會說你待親戚無禮的。”宜君不耐煩地白她一眼:“囉嗦!你不說,太太怎會知道?!成天就會挑我的錯兒,你還是不是我的丫頭?!”那丫頭唯唯喏喏地縮了回去,一旁的翠玉便道:“小姐莫生氣,嘉香不過是擔心您吃虧罷了。”

宜君冷哼一聲,把桌上的點心盤子往妹妹面前一推:“你方才不是誇這個好吃么?!怎的一點都不碰?這不是明擺着告訴表姐你方才說的都不是真心話么?!也不怕給人添堵!自己不爭氣,怎能怪別人怠慢你?!”三小姐惜君驚慌地應了聲,伸手拿了一塊點心,低頭小口小口地吃着。

霍漪有些尷尬,只能埋頭喝茶,宜君生了一會兒悶氣,才醒過神來,想起現在不是在自己房間里,只得又重新堆上笑臉,道:“叫表姐看了笑話,我這幾個丫頭都是愛瞎操心的主兒!其實太太正忙呢,哪裡有空理會這樣的小事?她前些天特特把三哥哥院里的一個標緻丫頭召到身邊,教人《女誡》呢。我昨日去請安時,太太正在看人抄書,又說犯了頭疼,連見我一面的功夫都沒有了。”說罷又對春瑛笑笑:“沒嚇着你吧?你是秋玉的妹子?你姐姐什麼時候出嫁?日子定了就說一聲。我們姐妹也好隨禮。”

春瑛暗暗抹了一把汗,賠笑道:“多謝二小姐。若小姐們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霍漪輕輕頜首讓她出去,又對宜君惜君姐妹道:“舅母身上不適,我正該去請安問好的。前兒宮裡皇后娘娘賞了幾瓶木樨清lou下來,聽說能治秋躁煩悶,舒肝平氣。我一向吃不慣那樣的香甜東西,不如拿來孝敬舅母。二妹妹三妹妹若無事,不妨陪我走一遭如何?”

春瑛一邊向外走,一邊聽着她們的話,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表小姐怎的忽然對太太關心起來”,眼見着秋玉迎面向她招手,便把這個念頭拋開,歡快地奔了過去。

這次回家,跟上回不一樣,不但侯府安排了婆子和小丫頭跟車,老太太還特地賞了好幾塊上好的料子並頭面首飾,幾個大丫頭也各有私贈。春瑛秋玉姐妹倆一合計,索性將自己攢的東西一併帶走。春瑛更是想到,表小姐正在守孝,只怕未來兩年時間內都不能穿紅着綠塗脂抹粉了,她身為人家的丫環,自然也要跟着做,便把所有紅紅綠綠的衣服、大部分金銀首飾和顏色鮮艷的絹花一股腦兒打包好,齊齊帶上馬車。

跟車的婆子有些眼生,自稱姓魏,小丫頭倒是熟人,就是上回春瑛回家時遇到的亭兒。魏大娘大概是聽到了風聲,衝著秋玉笑嘻嘻地道:“大傢伙都聽說了。恭喜秋玉姑娘了!”

秋玉心中不由得暗惱,疑惑父母怎的這般糊塗,連哪戶人家都沒定呢,就宣揚得人人都知道了,萬一有什麼變化,叫她如何做人?她雖羞澀,到底這幾日被鍛煉得臉皮堅強了幾倍,只是板著臉不說話。春瑛只得替她出面笑道:“多謝大娘,到時候還請來喝杯水酒。”魏大娘掩着嘴樂,又罵亭兒:“傻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幫着拿包袱!”

一行人齊齊回到路家院子,路媽媽一聽到動靜,便抱著兒子跑出來,喜道:“可算回來了!真怕你們有事耽擱!快,快進來!”又招呼魏大娘吃茶,後者推說還要回去當差,路媽媽便暗暗塞了一個荷包過去,笑道:“閨女回家一趟不容易,用不了多久又要嫁出去了,大姐行個好,叫孩子在家多留一日,行不?”魏大娘笑得見牙不見眼:“妹子放心,老太太早就發了話,叫她們姐妹明兒吃了午飯再回去呢。這麼長時間,還不夠你們一家人說話?”路媽媽一邊念佛,一邊千恩萬謝,又隨手抓了一把晒乾的栗子給亭兒,才把她們送走了。

春瑛伸手接過弟弟,不解地問:“娘,你這是做什麼呀?你以前待她們從來沒這麼客氣過。”

路媽媽白她一眼:“你懂什麼?你爹如今在外頭做管事,不把府里這些大娘大嬸們巴結好了,不怕她們暗地裡說你爹壞話?!”

春瑛恍然,又道:“娘,我和姐姐今兒帶了許多東西回來呢。有老太太賞的料子和首飾,也有表小姐送的東西,說是給姐姐添妝。”

“知道了。”路媽媽淡定了許多,不象以前,一聽說有賞賜,就眉開眼笑,她xian帘子進了女兒們的房間,對大女兒道:“趕緊重新梳洗一遍,換一件鮮艷些的衣裳。待會你木大叔木大娘要帶了那陸家小哥過來吃飯呢。”

秋玉有些驚慌:“這......這是怎麼說的?事兒還沒定呢,就讓人上門,不好吧?”春瑛也道:“要是趙家那邊知道了,不會有怨言嗎?”

路媽媽瞥瞥嘴:“啟大奶奶吹破了牛皮,一句實話都沒有,趙家是不窮,也有幾間房屋,幾畝田地,可是她兄弟瘦得象根竹竿似的,一看就不是長命相!又傲氣得緊,家裡父母態度也不熱絡,你爹去他家做客,連杯象樣的熱茶都沒有,只拿清水待客,你爹氣得要走,在門口還遇到一個媒婆等着進門,說是要給一位縣丞家的小姐說親。他家待那媒婆可熱絡多了!我瞧他們家不是真心做親的,索性回絕了啟大奶奶。”說罷又笑着對秋玉道:“你爹已經見過那個陸仁義了,很是不錯,又問了八字,正好與你相配,你待會兒瞧一眼,若沒什麼不好的,今天就把事情定下來!我請人看過你們的八字,今年辦喜事最好,雖有些急,但如今到除夕還有些日子呢,夠兩家籌備的了!”

秋玉聽得發怔,遂低了頭沉默不語。春瑛哪時知道事情有了這樣的變化?雖然先前看兩家資料時。內心略略傾向於陸家,但還是會以秋玉的想法為重,可是現在,說話就要定下來了,也不給人點時間考慮考慮!她有些着急,忙追着母親跑出去,想要追問原因,卻聽到院門口傳來好些人說笑的聲音,其中一個正是父親路有貴:“孩子他娘!木老哥一家來了!還不快出來?!”

路媽媽笑着迎出去,又揮手示意春瑛回房間,春瑛一跺腳,鑽回房裡,看到姐姐臉上的茫然之色,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窗外傳來幾個陌生的聲音,其中一個中年男子,笑呵呵地道:“這就是我說的那位大侄子,瞧,一表人才不是?”然後便是一把有些低沉的男聲:“見過路叔、路嬸。”路媽媽連聲應着,又勸他們“坐,坐呀,我去倒茶。”同時叫丈夫將茶桌擺到院子里來。

眾人在院里坐了下來,藉著桂花香氣和秋日暖陽,一邊喝茶一邊聊天。春瑛小心地走到房間外,扒在門上偷偷看了一眼,便飛快地縮回頭,又再探頭去看。

院子里,圍着茶桌坐了五個人,除了自家父母,還有一對中年夫妻,穿着都挺體面,顯然便是木管事夫婦了,另有一個高高的男子,國字臉,皮膚有些發黑,倒是濃眉大眼的,看上去挺有型。若照古人對於美男子的看法,他興許不算英俊,但從春瑛現代人的角度看,卻儼然是位型男鐵漢!

春瑛眨眨眼,對這個極有可能成為自家姐夫的男人倒是有些改觀,可惜他名字取得不好,陸仁義......路人乙......哪家父母會給自己兒子取這麼悲摧的名字呀?!幸好人長得不路人。

她縮回房間,推一推坐在炕邊發獃的秋玉:“姐,那人瞧着不錯,你在窗縫裡偷偷看一眼?”

秋玉疑惑地看了看她,咬咬唇,猶豫半日,到底沒忍住,偷偷xian起一點窗縫,往外看了一眼,便迅速縮了回來,臉上一紅,又xian起窗縫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看,那陸仁義卻正好轉頭過來,四隻眼睛對上了,秋玉飛快地放下窗子,臉紅得象只熟透的蘋果,又是羞,又是悔,又帶了一絲絲喜意,臉上簡直不知該出現什麼表情才好了。

春瑛見了,暗暗偷笑。看來,這一對......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