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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看着門外的僕人將幾張長凳搬到院子中央。又有幾個婆子拿了板子在旁站立,那木板俱是四寸寬、四尺長、一指厚,看得周圍跪着的丫頭們都害怕不已。她心裡不由得膽戰心驚,悄聲問十兒:“這是怎麼了?那些......是要打誰?”

十兒也害怕得臉色發白:“我們也不曾做錯什麼,該不會是要打我們吧?!”

春瑛細細回想自己方才說的話,以及太太安氏、芍藥等人的話語,咬牙道:“如果真的是要打我們,肯定跟曼如拖不了干係!她又要搞什麼鬼?!我們哪裡得罪了她?!”

十兒喘着粗氣道:“如果算上她從前在浣花軒時,得罪她的人多了去了,咱們自然有份,可自打她回來以後,因你勸我,即便她害了我七嫂,我也沒跟她多理論!頂多就是偶然在外頭遇上了,給她幾個白眼罷了!你更是待在家裡,完全不跟她打交道。就算我們想得罪,也沒空得罪呀!”

春瑛細想,自己上一回跟曼如面對面接觸,還是在二少爺娶親那晚,難道是為了起火那件事?她問:“若說她是怕我們將她疏忽職守致使茶房失火的事傳出去,那也沒道理呀?那事兒都過去這麼久了。誰也沒再提起,她忽然對我們發難做什麼?!不知她用的是什麼借口?我們得想法子辯解才是,不然待會兒就要挨打了!”她自穿過來,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大罪!頂多就是挨幾下尺子。

十兒咬牙:“方才太太問的話,還有芍藥姐姐的話,都古古怪怪的,莫不是跟表小姐家有關係?”

春瑛早知太太對霍家家產有企圖,忽又記起當年霍漪對自家船隊的處理,以及近年隱隱綽綽看出來的痕迹,開始懷疑:難道太太是因為表小姐嫁給別人,大筆嫁妝沒能落到她手裡,所以才生氣?

不會吧?這也太扯了!她要是圖謀那份嫁妝,當初為什麼要反對自家兒子和霍漪的婚事?

春瑛在那裡與十兒一起冥思苦想,希望能找出個法子來躲開刑罰,忽而聽到門外有響動,回頭一看,卻是梅香扶着小陳管事進來了,後者頭上還扎着白布條,臉色略有些青白。

梅香意外地看着春瑛和十兒:“這是怎麼了?太太呢?你們怎的跪在這裡?太太忽然傳我們,是為了什麼事?”

春瑛簡單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道:“我也弄不清楚,太太是要問什麼。陳管事,你的傷要不要緊?”

小陳管事皺着眉,搖搖頭,便拉着妻子一同在堂前跪下了,雙眼盯着地面,不停地眨着。

沒過多久。院里傳來丫頭們的叫喚“太太回來了”,然後是腳步聲、釵環撞擊聲以及丫頭婆子小聲回話的聲音。春瑛聽到有一個女聲似乎說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也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麼,只知道太太一行人在外面逗留了好一會兒,才走進房門。

安氏板著臉,面色很難看,見了春瑛等人,眼裡更添了幾分怒色,春瑛驚恐地與十兒對視一眼,心跳得更快了,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周圍,發現芍藥臉色沉重地立在一旁,也不看自己,卻不見曼如的身影。她正疑惑,忽然聽到有腳步聲輕輕地進了門,往通往裡間的帷幔那邊去了,心中一動:難道是曼如?

但她不敢回頭去看,太太已經坐在上座發話了:“平安,當年霍家的事,你是怎麼辦的?!怎的叫敬哥兒佔了霍家的家私?!你快給我說清楚了!”

小陳管事方才已在心裡將事情梳理了一遍,聞言忙道:“回太太話。當年小的去南邊時,霍姑老爺還在,他家自有管家,許多事小的不好出面,後來霍姑老爺沒了,大少爺卻又把事情都攬了去,只叫小的打下手。他是少爺,又是領侯爺之命前來,小的不得不從。只後來小的得了空,前去咱們家的船隊那頭探望時,才聽說大少爺往霍家的碼頭上去了好幾回,也不知道跟那些人說了些什麼,小的去打聽,霍家人又不肯告訴小的,因此......”

“這種事你為何不早報上來?!”

“小的......曾經稟報過侯爺......”小陳管事有些吞吞吐吐的,“侯爺吩咐,不必報到二門裡......”

“侯爺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你到底是誰的奴才?!”安氏氣得猛拍桌子,愣是把茶碗拍得呯乓直響。

小陳管事伏地不語,梅香跪在一旁,頭幾乎低到地面上了,手指緊緊攢着帕子,暗暗咬牙。

安氏猶自在那裡生氣,芍藥掃了門口一眼,守在那裡的海棠很有眼色地看了看外頭,將幾個探頭探腦的丫環瞪了回去。

芍藥又走到近前,柔聲勸道:“太太莫氣,平安辦差事,從來都是先到侯爺那裡復命的,既然侯爺明令不許傳到二門裡。他即便是有心告訴太太,也不敢呀!船隊上的事,府里向來有規矩,是不許內眷cha手的,太太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況且霍家的船隊不到一年就歸了皇家,大少爺能得多少好處?只怕貼進去的還更多呢!而府里的船隊,他是一點好處都別想占!如今他既然已是分家出去了,往後無論貧富甘苦,都是他自己的事,太太還理他做什麼?”

安氏聽了,還是覺得氣不順,忽而又有個媳婦子來報:“回太太......”不等她說完,安氏就不耐煩地嚷道:“又怎麼了!”

那媳婦子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答說:“陳管事方才傳話進來......說是......王七家的前兒已經賣出去了,也不知賣到了哪裡,沒法問話......”

春瑛大吃一驚,迅速轉頭看十兒,十兒卻淡定地瞄了她一眼,她才鎮定下來,知道王家人定是想辦法應付過去了。

安氏聽了那媳婦子的話,心情煩悶不已:“這麼快賣出去做什麼?!平安胡塗,他老子也不中用!”

那媳婦子不敢應答。心中腹誹:“明明是你吩咐要儘快賣出去的......”又聽得安氏問:“別人呢?!難道除了一個王七家的,就沒別人了不成?!”那媳婦子忙道:“茶房和二門上的人都入了罪,被攆出去了,有幾個在外頭另尋營生,陳管事正打發人去找呢。”

“拖拖拉拉的,幾天了也沒查出來!”安氏罵道,“那幾個找不着,就找能找到的!總有人看到梁家小廝進來點火吧?便是真沒人看見,難道連說都不會了?!老陳辦事,越發不着調了!侯爺要的是看見梁家人進茶房的證人!”

芍藥趁機進言:“記得有人提過,當時除了王七家的還有人在茶房裡。想必是看見了的......”

安氏揮揮手表示不想聽,趕了那媳婦子出去,又瞪了小陳管事一眼:“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養了這些天,還要偷懶?!平日看着還好,一遇到事就蔫了,哪裡就這樣嬌貴?!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小陳管事重重磕了個頭,梅香忙扶他起身,退了出去。夫妻二人都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