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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的哭了半日。路媽媽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叫她進門再說,免得叫鄰居看了笑話,又叫兄弟全貴去勸。金全貴只是耷拉着腦袋,站在邊上,一聲不吭。

春瑛皮笑肉不笑地道:“舅媽,還是進了門好好說話吧,你在這裡哭,也沒什麼用處。進來坐下,我娘說不定還能幫着說合說合。”

金家的只是哭,還拉扯金全貴幾把,金全貴要掙不掙的,勉強站在那裡,也不勸妻子。屋裡傳來路有貴一聲冷哼,路媽媽臉一紅,便發狠道:“罷了,再鬧下去,我就趕人了!”

金家的忙收了哭聲,抽抽答答地爬起來,進了門,又向路媽媽賠笑:“大姑。我真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想到你兄弟......就一肚子的委屈!”

路媽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兄弟一眼,便丟下一句:“還不快給我滾進來?!”先一步往正屋去了。

金全貴低着頭跟了進去,金家的卻轉身向春瑛福了福:“外甥女兒,你先進去呀?”

春瑛皺眉道:“您是長輩,還是您先請吧。”

金家的訕訕笑了笑,躊躇着挪進了屋。春瑛跟進去,發現父親已經回了房間,母親與舅舅沉默地坐在桌邊,便上前迅速收拾了碗筷剩菜,拿到廚房洗去了。

金家的笑着誇道:“春姐兒真能幹,瞧她做活的架勢,我見過的丫頭都不如她利落!”

路媽媽聽了,臉色放緩了些,看着手裡的舊錢袋,便問:“好好的,又拿回來做什麼?早說了是給娘看大夫抓藥的,只剩下一兩銀子,也能揀好幾副葯呢。我早就說了不用你們還。”

金家的忙道:“雖說是大姑顧念親娘和親兄弟親侄子,也沒有平白給錢他糟蹋的理兒!聽說先前他已經來討過幾回了?那時候我是不知道,若早知道了,一定會攔着的!”

她嗓門大,聲音傳得廚房裡的人都聽到了,春瑛回過頭瞥了一眼,嘲諷地笑笑,一點都不相信舅媽對舅舅來討錢的事一無所知。她在蒙誰呢?忽然做這種轉性的事,一定是有所圖!

路媽媽目光中也帶了一絲懷疑。但聽着弟妹信誓旦旦的模樣,也有幾分相信了,便覺得娘家人總算給自己長了一回臉,看向兄弟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好吧好吧,既然弟妹這麼說了,這一兩多銀子我就收下了,其他那三兩多,你也不用還了,領了月錢,就給娘請位好大夫來再瞧一瞧,總要把病治好了才行,若還有剩,就買些好吃的給老人孩子補一補。先前餓得狠了吧?全貴實在太胡鬧了!上頭髮下來的口糧,怎麼能拿去賣掉呢?!”

“可不是么?”金家的連忙附和,“若不是為了這件事,我也不敢跟他吵,娘也不會氣暈了。可憐她老人家熬了一輩子,到老還要為兒孫操心,連個安心日子都過不成!”說罷瞪了丈夫一眼,金全貴仍舊低着頭,只是微微轉向另一個方向。避開了姐姐的視線,卻出奇地沒有辯駁。

春瑛見他一句話都沒吭聲,心裡更加疑惑。

路媽媽卻絲毫沒有疑心,語氣反而更柔和了:“可不是么?我有心要幫一幫,偏偏娘又生氣,我真冤死了!”

“她老人家只是糊塗了。”金家的笑道,“她如今早就清醒了,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早後悔得跟什麼似的,偏又拉不下臉來給女兒賠不是。大姑一向是最孝順的,還請你不要生她老人家的氣。”

路媽媽想起方才自己想向長女秋玉賠罪卻又拉不下臉面的事,臉上終於lou出了笑容:“罷了,一家子骨肉,哪有隔夜仇的?更何況那是我親娘!”

“娘知道了一定很高興!”金家的打蛇隨棍上,“大姑,你不知道,她老人家平日里連塊肉都捨不得吃,手上有了錢,一定是先想着你兄弟和小侄子。偏他兩個都叫她操碎了心。你兄弟就不必說了,叫那起子天殺的小人勾得學會了賭,連差事都丟了,如今滿侯府的人都不敢再給他謀差事,說是三少奶奶下了令要革掉的人,不敢再用。前兒聽說東府的主子也在招人,我好歹催他去試了一試,誰知道人家一見他年紀太大,便沒要。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有咱們家的小子閨女,年紀也到了當差的時候,偏偏兩府的缺都沒輪上。如今家裡五口人。都kao我那八百文月錢養活,別說娘她老人家,就連我,也是白天黑夜地愁個不信,這樣下去,娘的病怎麼會好呢?!”

路媽媽聞言嘆了口氣:“這種事也是看各人的造化罷了。我自打生了小虎,幾年來就再沒輪上過差事,春姐兒當年還是過了十一歲生日才進府當的差。我記得侄兒比小虎大一歲,還不滿十歲生日呢,侄女兒更小!進去了,也不過是做個粗使的小廝或丫頭,又沒有年紀相當的主子,只能打雜,不如不進去的好。在外頭也能找到差事的,各處鋪子都招學徒,你託人去問問哪家缺人吧!女兒先留在家學幾年針線也好。”

金家的千恩萬謝過了,又嘆了口氣:“雖說大姑告訴了我們門路,可我們又不認得人,也不知道哪裡的差事好......”

春瑛模模糊糊地猜到了舅媽的用意,又好氣又好笑,但看母親的神色,又擔心她會替自己打包票,到頭來自己答應幫忙。是違了自己的心意,可不答應幫忙,又落了母親的臉,忙快手快腳地做完手上的活,悄悄回到正屋門外,聽他們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然路媽媽開口問了:“你們想去哪裡?侯府那頭,怕是不能了吧?三少奶奶既然發了話,只怕是再沒人敢給全貴安排差事了。如今三少奶奶正當家呢,若是先前太太當家,或是大少奶奶當家,都還有法子可想。”

金家的眼中一亮:“正是呢!因此我跟你兄弟商量過。只有東府可去了!大姑,春姐兒不是東府里二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兒么?能不能......”

“舅媽怎的不早說?!”春瑛淡淡地挨着門邊cha嘴道,“我今早才磕了頭出府,今後就不在裡頭當差了。”說罷重重嘆了口氣:“這可怎麼是好?所謂人走茶涼。我都不在老太太跟前當差了,人家哪裡還會看我的臉面?”

金家的臉上一僵:“出府了?怎的......出府了呢?!你不在東府里侍候了么?!”

路媽媽有些不高興了:“不在東府侍候又怎麼了?我閨女就合該當一輩子丫頭不成?!這是主人家的恩典!”

金家的正後悔自己有些失態,忙笑道:“是是是,大姑說得對,是我想左了。這可是主人家的恩典呢,別人想討也討不到。”說罷沖春瑛笑得膩味:“外甥女兒也不必擔心,有幾個丫頭能得這樣的恩典?你雖然出來了,卻比別的丫頭都體面呢!”眼珠子一轉,便盯緊了她:“既這麼著......春姐兒能不能幫你舅舅想個法子......”

春瑛忽然大力拍掌:“對了!東府招人的事我也聽說了,凡是有力氣又肯做活的,一般都會招進去,舅舅年紀哪裡大了?定是那負責過目的管事一時老眼昏花看錯了。舅舅不如再去試一試,洗乾淨臉面和雙手,換上乾淨的衣裳,說話殷勤些。舅舅在茶房這麼久了,應該很懂得回話才是,想要得份差事,應該不難。我記得,東府的茶房正要添兩個有資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