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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凝視着那小宮女消失的方向,並沒有搭馬橋的話碴兒。

馬橋不知所以,他卻多少知道一些朝廷的秘聞佚事。

他知道,深居內宮的武則天身邊,有一支秘密力量,名為梅花內衛。在武則天製造證據誅殺李唐宗室和剪除一些無法公開處治的反對力量方面,內衛出力甚巨。

楊帆只從官方案牘中看到過一些有關梅花內衛隻言片語的記載,並不清楚他們的打扮裝束,具體職責,可是方才看到那小仙女眉間的一點梅花,不知怎地,他就想到了這個神秘的組織。

這時,先後從牆頭掠過的兩道人影和馬橋的兩聲鬼叫,已然驚動了巡夜的武侯。有人高叫着:“什麼人夜間上街?”遠遠便有一叢燈火招搖而來。楊帆和馬橋一見無暇多說,立即作鳥獸般散去。

兩人在這坊里早就走慣了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了如指掌,兩人一路行去,專門避開大路,不一會兒就擺脫了武侯,趕到二人居處附近,互相揚一揚手,便分別揣着贓物閃進了自家的院落。

馬橋閃進自家院落,站定身子,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那東西軟綿綿的一團,抖開來,似乎是一件絲織的褻衣。

馬橋湊上去,深深地嗅了一口,自語道:“好香呀!黃家大娘子都三十多歲的婦人了,居然還穿如此艷麗的訶圍子,嘿!”

馬橋將那團婦人的胸圍子揣進懷裡,躡手躡腳地上前一推門,老娘果然給他留了門,馬橋閃身進門,將門閂放下,門隙里便透出光線來。

馬橋家的燈光亮起的時候,楊帆所住的小巷裡鬼魅般地閃出一個人影,他靜默了剎那,觀察了一下左右動靜,見十字大街上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便飛掠過去,投入另一條巷弄。

這人影快的出奇,而且極為熟悉坊中地形,他在一條條坊間巷裡攸現攸沒。很快就回到了方才馬橋和楊帆所在的牆頭處。他低頭嗅了嗅牆頭的血跡,然後就像是尋找什麼似的,在周圍搜索起來。

片刻之後,這人出現在那輛水車旁,低頭看着地上,喃喃自語道:“好精明!居然去而復返,遁身水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失血過多昏倒在這兒,如此這般等到天亮,還是不免被人抓去。”

淡淡的星光照着這個人的臉,正是剛剛離開的楊帆。在他腳下,正靜靜地趴着一個黑影,這黑影大半截身子已經爬出溪水,可是兩條腿還垂在水中,看衣裝打扮分明就是方才那個刺客,他已昏厥在那兒,一動不動。

楊帆低頭看着他,眼神不住地閃爍,似乎有些猶豫掙扎,可是看着他昏迷水中的樣子,酷似自己當年被人踢落溪水中的情形,楊帆便不想袖手而去。終於,他吁了口氣,彎下腰去,抱那半浸在溪水中的夜行人。

人一入懷,楊帆便驚“咦”一聲,似乎有所發現,不過他的動作並沒有停,只是稍稍一頓,百十斤重的一個大活人便被他抱在懷裡,他的動作依舊敏捷無比,半人高的土牆一躍而過,迅速沒入夜色當中。

※※※※※※※※※※※※※※※※※※※※※※※※※

落閂,點燈。

燈光亮起,水一般瀉滿整個房間,照亮了平躺在榻上的那個人。

楊帆一手擋在燭火前面,舉着燈燭緩緩走到他救回來的那個蒙面人身邊,蹲下,將燈放在案几上,仔細打量着“他”。

燈光昏黃,榻上的人水淋淋的,濕衣貼身,身體曲線在他的雙眼下一覽無遺,果然是一個女人,方才他剛把人抱起來,就發覺有異了,卻是此時才能一窺廬山真面。

薄薄的綢衣綢褲濕透之後,裹在這夜行人玲瓏凹凸的身上,完全起不到遮掩的作用。那雙渾圓的大腿,修長、結實、飽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濕透的衣褲裹在身上,連下腹處也被濕漉漉的薄褲綳出了細緻的形狀。

楊帆的視線飛快地從那兒越過去,包括女刺客微賁的胸部曲線,他的目光都沒有多作停留。女刺客的胴體無疑很美,對一個少年來說尤其更具吸引力,但他並沒有用自己的目光褻瀆這女孩兒的身體。

他看了看緊貼在少女臉上的濕透的面巾,微微皺一皺眉,便托起她的頸子,替她脫下了頭套。頭套脫下,露出一頭束成馬尾的秀麗青絲,把她放平,籍着燈光看她模樣,約摸十五六歲年紀。

這少女相貌清秀,有種江南越女的水靈剔透。此時她還在昏迷當中,秀氣的眉毛在昏迷中微微地顰着,有種頗為倔強的感覺,可那蒼白的臉頰卻又透着一絲無助的味道。

楊帆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片刻,便移到她的肩頭,那裡破了一個洞,此時已經沒有血流出來,衣洞處隱隱露出一痕肌膚,上面有一個傷口。

楊帆皺了皺眉,走到屋角,打開一口破箱子,從裡邊捧了一口匣子出來,回到少女身邊,掀開匣蓋,從匣中拿出一把剪刀,輕輕挑起女刺客傷口處的衣衫,剪了下去......

濕衣裹着玲瓏的胸膛,雖是稚齡少女的身形,卻有股說不出的女人味,楊帆克制着看上一眼的本能,將她傷口附近的衣服割開以後,從匣中取出一塊疊得平整的白疊布,用小刀豁開一個口兒,“嗤啦”地撕出長長的一條。

如此這般,撕出五條白布帶子,又從匣中拿出一個小葫蘆,用嘴咬去葫蘆塞子,一隻手插到女刺客身下,托起她微微側了側身子。

昏迷中的女刺客似乎感覺到了痛楚,微微地發出一聲呻吟,楊帆將葫蘆嘴兒對準女刺客背部血肉模糊的傷口,飛快地點下一些褐黃色的葯沫,然後放下葫蘆,將一條準備好的白布帶子輕輕地貼上去......

放平女刺客的身子後,楊帆如樣施法,給她正面的傷口也敷上了葯。女刺客被細槍一槍刺穿了肩頭,好在不曾傷了肺腑,及時救治,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是否會傷了筋脈,影響她的一身武藝,現在還不好說。

楊帆敷好了葯,將布帶一圈圈纏好,然後再拿起第二條布帶,當他纏到第三條布帶的時候,額頭已隱隱地現出了汗漬,他雖然秉持着君子之禮,不去看那妙相畢露的女體,但心性是一回事,本能卻是另一回事。

他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時而托着少女的纖腰,時而托起少女柔腴的項背,時而裹扎傷口,再如何小心避閃着目光,那玲瓏的玉兔邊緣美好的形狀和曲線也不免要落入眼帘,他的身體已經起了些本能反應。

“嗯......”

這一番折騰,女刺客呻吟一聲,醒了。

女刺客雙睫微張,燈光入眼,不免為之大驚,她疾伸手,本能地就去抓劍!

楊帆悶哼一聲,整個人頓時僵在那兒。

“你是誰?”

女刺客的眸子迷濛了剎那,迅速清明起來,有些凌厲地看着楊帆。

“我......是......救你命......的人!”

女刺客飛快地掃了一眼室中的情形,確信不是官衙,又問:“這是你的家?”

楊帆臉上微微現出一絲難受和靦腆的神氣:“這樣......說話,好吃力!姑娘......請先放手!”

“嗯?”

女刺客微微一詫,目光一垂,這才發現她握着的東西硬則硬矣,卻並不是她的劍柄。她抓的位置居然是這男人的襠下,女刺客蒼白的臉頰“呼”地騰起一片驚人的紅暈。她的小手彷彿被蠍子蜇了似的迅速一顫,猛地鬆開來。

楊帆長長地舒了口氣,由於角度問題,他的“槍”幾乎被這女刺客的纖掌拗成了九十度,還好,“槍的質量”很過關,只一鬆手,它就綳得筆直。楊帆彎了彎腰,有些難為情地道:“在下實無邪念,只是剪衣裹傷,難免......”

“不要說了!”女刺客垂了眼帘,紅暈滿頰,用兇巴巴的語氣掩飾自己的羞窘,飛快地轉移話題道:“劍還我!”

“呃,好!”

楊帆側了身,趕到櫃旁,取了長劍回來。

姑娘取劍在手,神情便輕鬆了許多,似乎一劍在手,她便有了最大的安全保障。

她吁了口氣,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抬起雙眼仔細看了楊帆一眼,似乎有所發現,突然道:“你是......我方才遇到的那個小......小......”

楊帆笑道:“是我。”

女刺客眸中閃過一抹狐疑,問道:“你為何救我?”

楊帆一呆,反問道:“為什麼?救人......也需要理由么?”

女刺客盯着他道:“我這身打扮,肩上又受了傷,你應該看得出,我不是個普通人,你一個做賊的,就不怕給自己惹麻煩?”

女刺客這麼問,倒不是她不近人情。她做的案子,實在是非同小可,一個人或許會對一個倒卧路邊的傷患慨施援手,然而對一個觸犯王法的人,他還敢慷慨相助么?更何況這施以援手的乃是一個小偷,她不問清楊帆救她的理由,是不敢在此多待一刻的。

楊帆似乎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姑娘目中隱隱泛起一道殺機,冷聲道:“說!”

楊帆咳了兩聲,彷彿被人逼出心中秘密的普通坊間少年一樣,忸怩地道:“這裡是修文坊,在我們修文坊十字東大街西三曲大榆樹下,有一戶姓蕭的人家,蕭家有個兒子叫千月......”

女刺客聽得一臉茫然,詫異地道:“這跟我的問題,有什麼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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