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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等人認真地做着準備,雖然勝負他們已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們依然希望能夠盡量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既不叫回鶻人小瞧了唐人,也為禁軍隊爭取更大的機會。

就算他們不曾與禁軍隊朝夕相處數月有餘,彼此關係親近,一旦涉及到外人,敵愾之心也會油然而生的。

馬球,首要條件是馬,一匹馬不聽使喚、馬力不夠綿長、行動不夠靈巧,馭者空有一身本事,也要受到馬的限制,若是遇到一般的弱隊,還可以像楊帆在洛水河畔一樣,秀上一把擊球的威風,可是碰到天下第一流的球隊,那就絕不可能了。

其次,還需要高明的控馬技巧,球在場地上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沒有好的控馬術,你只能追在球後面滿場亂竄,給你再好的馬也是白搭。

接下來就是對球的掌握和團隊的配合了,這項運動是從吐蕃傳進來的,最初就是騎兵閑來解悶時發明的,所以它又成為考驗和訓練騎兵與騎兵協同作戰能力的一項運動。因此,球隊整體實力水平和個人對球的控制能力同樣重要。

回鶻是個馬上民族,他們的騎射本領比起吐蕃人來不遑稍讓,眼看對方也在做着準備動作,楚狂歌緊了緊馬腹,對楊帆小聲道:“一會兒小心些,擊鞠時有些動作是很兇險,小心不要受傷。”

楊帆點了點頭。

“嗚嗚嗚~~~”

數十支號角高高聳起,同時發出長鳴,戰鼓聲轟隆隆地敲了起來,伴隨着號角聲傳入每一個人耳中,四下里圍觀的將士們登時歡呼起來。

比賽開始了。

唱籌官高高拋出硃紅色的馬球,兩邊所有的騎手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呼喝連連,同時撲了上去。

回鶻終究是馬上民族,儘管在這麼短的距離內,快與慢的區別不是那麼明顯。但是從高台上看下去卻很明顯,回鶻人策馬前沖的速度比白馬寺這支隊伍整體速度要快了那麼一剎。

白馬寺這邊,楚狂歌的速度並不比回鶻那邊的人稍慢,甚至還要快了一剎那,但是對方兩名球員同時趕到,一人揮杖擊球,另一人也做出揮杖擊球的動作,球杖卻與楚狂歌的球杖“啪”地一聲交擊在半空。

兩杖交擊的剎那。另一個回鶻隊員一杖抄起朱球。向白馬寺這邊的球門猛衝過來。楊帆提馬前沖,比楚狂歌的速度慢了半個馬身,這時一見對方球員向自己這邊提馬衝過來。馬上一提馬韁,戰馬稍稍一側,手中球杖揚起。出杖搶球。

“啪!”地一聲脆響,兩杖相擊,楊帆的掌心一陣發麻,儘管掌上纏了麻布,還是有種拿捏不住的感覺,楊帆不由一驚,這人好大的力氣。

對面那人比他的感覺還要難受,雙杖交擊之下,衝鋒的速度立即被阻止下來。球也不再受他的控制,咕嚕嚕地滾開去,被衝上來的弘一搶個正着。

“哈哈,歸我啦!”

弘一抖擻精神,剛要帶球前沖,對方几名球員接踵而至,又把球截走。這時楚狂歌撥馬趕回,與拍馬衝上的楊帆一同爭搶起來。

一開始,仗着楚狂歌和楊帆兩人超卓的身手,再加上弘一、弘六一幫人的銳氣,還能與對方較量一番。雙方爭來搶去,一隻朱球只在中線一帶徘徊。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是這種情況只持續了半柱香時間,對方的人馬完全撒開,朱球傳遞的區域越來越大,楊帆和楚狂歌就有些獨木難支了。僅憑他們兩人,難免左支右絀,而對方整體實力遠高於白馬寺眾僧,其他僧人只能跟在對方馬屁股後面吃土。

比分開始拉開了,一比零,二比零,三比零......

當比賽進行到第四節時,楊帆斷了對方一個犀利的進攻球,立即把它傳給了正策馬回援的楚狂歌,楚狂歌馬上撥轉馬頭,向對方球門猛攻,楊帆也立即拍馬衝上前去以為策應。

回鶻的幾名後衛紛紛闖上來攔截,楚狂歌一連突破兩道防線正感後力不繼時飛快地一瞥,見楊帆已從邊線插上,就想傳球給他。他剛剛一動,對方球員就發覺了他的意圖,兩個吐蕃球員突然斜刺里插上來。

他們馬速極快,衝到楚狂歌身前時好象已止不住戰馬的衝鋒,三匹戰馬希聿聿一聲嘶鳴,重重地撞在了一起,與此同時,那兩個回鶻人的臂肘就像兩柄大鐵錘,重重地撞在了楚狂歌的肋下。

楚狂歌到底經驗豐富,兩人一靠近,他就發覺不妙,當下深吸一口氣,胸腹部的肌肉登時收縮起來,繃緊如鐵,只聽“嗵嗵”兩聲悶響,楚狂歌身形急晃了兩晃,竟然不曾跌下馬去。

那兩個回鶻人在馬背上挺直了身子,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他們這一撞,若是個普通人,兩側肋骨早被撞斷了,眼前這個唐人大漢居然渾若無事。

這個小動作,雖然籍奔馬為掩飾,並且碰撞時袍袂飛揚,但是並不能瞞住場上的其他人,弘一、弘六兩人雖然球技比起這些回鶻人相形見絀,可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楚狂歌帶球前沖,楊帆邊線策應,回鶻人全線回防時,他們業已搶到了楚狂歌身邊。

兩個回鶻人的小動作被他們看在眼裡,兩人登時勃然大怒,弘一破口大罵道:“日他娘的,你們這些忘八玩陰的!”

一眾流氓和尚立即罵罵咧咧地叫起來,兩邊對罵不休,比賽被迫終止。奈何對方一口咬定是奔馬止不住撞上去的,這時的擊鞠比賽又沒有太嚴格的規定,實也拿對方沒有辦法,最後只好把這一節比賽作廢,換了信香,由唱籌官重新擲球開始。

楊帆關切地道:“楚大哥,你怎麼樣?”

楚狂歌深深地吸了口氣,肋下隱隱作痛,他搖了搖頭道:“不礙事的,還能比下去!”

楊帆道:“好!兄弟們,上馬!”

弘一向後邊一眾光頭和尚招招手,目中露出凶光,一眾潑皮和尚心領神會,一個個緊繃麵皮,殺氣騰騰地上了馬。回鶻人把他們的神色看在眼裡,絲毫不懼,甚至還有人重重地呸了口唾沫,以示不屑。

比賽重新開始後,一場激烈的混戰開始了。

弘六咬牙切齒,提馬前沖,離着那朱球還有兩丈多遠的距離,就高高揮起了手中的球杖,氣沉丹田,一聲大呼:“呔!”

“呼!”地一下,弘六假惺惺做出一副直取朱球的姿勢,手中球杖用力劈下,迎面一個剛剛提馬繞過來的回鶻大漢急急閃避,一個鐙里藏身,球杖呼嘯而過,把他的帽子刮飛了,頭頂擦破了一塊皮,鮮血嘩啦一下,登時糊了一臉。

“他娘的,你不長眼睛么?”

幾個回鶻大漢破口大罵,弘六高聲回罵:“去你娘的,老子打的是球,誰曉得那頭瞎驢往老子球杖上撞!”

這邊一動手,那邊也冒出了火氣,弘一剛剛搶到朱球前面,對方一名球員就一杖擊來,球杖划了一條弧線,不曾擊中那枚紅球,卻一杖擊在弘一小腿臏骨上,球杖咔嚓一聲折了。弘一慘叫一聲,滾鞍落馬,抱着小腿哀嚎起來。

醫士匆匆趕上來,略一檢查,宣布弘一小腿骨折,匆匆使兩名士兵把他抬下去了。場上一打出火氣,場下的觀眾也鬧開了。一開始知道天后和皇帝在場,大頭兵們還知道約束自己,待見場上打作一團,血氣一衝,哪還顧及許多,許多人便攏着嘴巴破口大罵起來:“狗鼠輩,好生下作!”

“豬狗不如的鬼夜叉!”

“啖狗腸的回鶻奴!”

這兒是大唐的地方,在場觀看比賽的觀眾九成以上是大唐官兵,不用問,這都是大唐官兵在罵回鶻人,一時間,大唐國罵此起彼伏,皇帝李旦有些不安地瞟了一眼武則天,武則天安然坐在繩床上,神色不變,望着賽場,臉上居然還帶着一絲安閑的笑意。

後面第三排,幾位回鶻的使節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肥大的身軀,只當沒有聽到那潮水般的怒罵聲。弘六被抬下去了,眼巴巴地坐在候補席上的馬橋第一個站出來,高聲叫道:“我,我上!”

楊帆深深地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好,你上!”

馬橋大喜若狂,立即牽過一匹戰馬,翻身躍上馬背,挽了幾挽韁繩,攥緊別人遞上來的球杖,策騎進入場地。楊帆叮囑道:“自家小心些,莫要受了傷!”

馬橋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擊鞠水平有限,但他今天一定會認認真真地打一場球,用盡他的全力,發揮他最高的水平。

楊帆舉手安撫了一下圍攏過來、一臉激憤的兄弟們,沉聲道:“都不要吵了,他要玩陰的,咱就陪他玩陰的,不過,不能落人口實,懂?”

“懂!”

眾和尚使勁一點頭,面色猙獰,目露凶光,許多人都在後悔事先不曾袖幾塊磚頭,揣幾包石灰上場。

上官婉兒微微側了身子,以袖掩口,對太平公主低低地笑道:“令月,今年上元這場擊鞠比賽,可是瞧得有點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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