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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從刑部衙門的人口中得知阿郎已然自盡,不禁大驚失色,她絕不相信阿郎會自盡。統攝十萬大軍,威震吐蕃、突厥,那麼威風的一位大將軍,一路受盡磨難都不肯死,剛剛入獄居然“畏罪自盡”了?

朵朵噙着眼淚往回趕,想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夫人,所以腳下走得極快,那袁朝年追到鬧市大街,只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還往哪兒去找一個穿胡服的女子。這大唐盛行穿胡服外出,滿大街都是胡服女子呀。

袁朝年無可奈何,怏怏地回到刑部衙門,逡巡着不敢去見周興,唯恐再受他的責罵,他轉悠了半天,瞧那侍衛還站在衙門口兒,心中一動,又向他問道:“那女人向你們都打聽了些什麼?”

等他聽清朵朵姑娘所問的內容,頓時心中大喜,只覺又有了可以向周興表功的材料,這才敢去求見周興。袁朝年見了周興,怯怯地說那女人已然消失了蹤影,未等周興發火,馬上又諂媚地說他打聽到那女子還向衙差仔細詢問過狄仁傑的府邸。

周興不聽則已,一聽更是火冒三丈,劈面又是一記大耳光,力道之大,連袁朝年的牙齒都打落了幾顆。

周興懶得再理這個蠢物,一腳把他踹開,便急急思量起來:“她為什麼要找狄仁傑?僅僅是想請託救人么?栽臟黑齒常之謀反一事可是漏洞百出,如果她手中掌握着什麼證據......。不成,一定得找到她,此事關乎十萬邊軍的歸屬,這支力量要掌握在武相手中,將來爭儲才大有底氣。”

“你去......”

“小人在!”

周興還沒說完,袁朝年就趕緊湊上來,含着一口鮮血。硬擠出一副諂媚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兒滲人。

周興想了想,擺手道:“滾出去!”

袁朝年笑容僵在臉上。屁也不敢放一個,趕緊夾着腚溝溜溜兒地走了出去。

周興輕輕搖了搖頭,暗道:“不成。黑齒常之剛死,難保不會有人正盯着刑部,況我刑部乃審案所在,公人有限,無法查緝此女,這事還是得報與武相知道,由他安排人手去查才行......宮城前面,狄仁傑止住腳步,對楊帆道:“等哪天光遠回家的時候,賢侄不妨也來老夫府上聚聚。大家一起熱鬧一下。”

“晚輩從命!”

楊帆長長一揖,狄仁傑捋了捋大鬍子,又道:“苗神客的事,等你那兩個同伴探問清楚,再結合洛陽府給老夫送來的案牘。逐一分析之後再繼續查探吧,此案撲朔迷離,不是一時半晌就能查清楚的。”

楊帆又應了一聲,狄仁傑向刑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黯然嘆息一聲。

夕照,把他的身影拖曳的好長好長......

狄家的車夫趕着牛車從遠處軲轆轆地過來。狄仁傑舉步登上車子,心事重重地向楊帆擺了擺手,車子便吱吱嘎嘎地駛離了宮城。

相對於苗神客之死,狄仁傑更關心的是黑齒常之死後的隴右局勢。苗神客之死不過是一家一姓之事,而清源道經略大使這個職位在黑齒常之死後由誰來擔任,則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安危。

吐蕃曾多次聯繫東突厥入侵河西,而河西乃關中屏障,關中乃大唐根基之所在,驟然失去一位英明的主帥,已然大折三軍銳氣,如果再換上一個平庸之輩,恐怕西域形勢將不可收拾。

因之,這個重要職位絕不能落到庸人之手,淪落為內爭的工具。可他回京後,暫時在家休養,即便依舊在朝,以他地官侍郎的身份也不宜插手兵部之事,這該如何是好?

牛車一路緩緩行去,經過尚善坊時,狄仁傑透過車窗,眺望着遠處太平公主府巍峨高大的建築,心中驟然一動:“太平既然有意涉足朝政,就從抓隴右軍權這一步開始吧,隴右兵權一定要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絕不可因為帝位之爭,導致西域門戶大開!沈沐那兒,也得讓他為老夫出把力了,這些世家在朝在野,潛勢力都雄厚無比,不能讓那隻小狐狸置身事外!”

牛車從北到南,橫貫洛陽城,狄仁傑坐在車中,一路走去,已然對黑齒常之死後,隴右軍事的安排作出了一番詳細的推演和安排,而隴右軍事的安排,不可避免地要牽涉到朝中政局的角逐,對朝中錯綜複雜的幾大勢力,他也有了一番計較。

楊帆自然不會想到狄國公走了這麼一路,已經想得那麼深遠,不過他也知道狄仁傑對黑齒常之死,遠比苗神客之死更加看更,看他的樣子,似不想對此善罷甘休,楊帆不禁暗自慶幸。

狄老頭兒着實不簡單,今天只是到苗神走了走、看了看,便把他潛入苗神,迫令苗神客自盡的全部經過猜了個**不離十,此人實在太過可怕。若讓他全力以赴地查下去,還真說不好他會不會把線索查到自己頭上。

幸好有黑齒常之這件案子吸引了狄仁傑的注意,這老頭兒對黑齒常之可比對苗神客有興趣多了。

楊帆一路盤算着,與張溪桐等人回到宮中,向旅帥許良稟報一聲,便回夾城休息。

到了傍晚的時候,楊帆用過晚膳,正與張溪桐等人在營房外閑聊,忽見遠處走來幾人,俱都是一身短打,體態婀娜,走起路來如楊柳隨風,十分的動人。定睛一看,卻是謝小蠻、高瑩、蘭益清等幾名內衛。

楊帆起身迎上前去,蘭益清老遠一見他來,圓圓的蘋果臉上便露出笑容,雀躍道:“楊大哥!”

楊帆笑着向她打個手勢,對謝小蠻道:“謝都尉,這麼晚了,你們這是去哪兒?”

謝小蠻道:“有一件要案,武攸宜大將軍命我等出宮協助查辦。”

楊帆一聽,倒不便多問了,便道:“原來如此,自己多加小心。”

“嗯!”

謝小蠻睨了他一眼,感受到他關懷的真切,不禁甜甜一笑。

高瑩見楊帆目中無人一般,只管看着謝小蠻一人說話,心裡登時有些酸溜溜的,離開楊帆身邊,走不多遠,高瑩便咳嗽一聲,對謝小蠻道:“小蠻啊......”

“嗯?”

“你也知道,楊帆現在......跟那人是相好兒的。”

“是啊,怎麼啦?”

“要是你想橫刀奪愛,說不定會害了自己,有些人,不能碰的。”

謝小蠻又氣又羞,道:“你還真是......,哪有此事啊!我跟他是哥們兒好不好?”

高瑩幽幽地道:“男人和女人也能做哥們兒么?你要是跟他是哥們兒,那我跟你就是夫妻了......”

謝小蠻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扮起男人腔調道:“娘子勿須多言,為夫自有主張!”

高瑩:“......”

楊帆目送謝小蠻一班英姿颯爽的娘子軍遠去,正要返身走回去,黃旭昶忽然遠遠走來,大聲道:“通知今日不當值的百騎兄弟,所有人都有,立即到玄武門城樓,大將軍有要事差遣!”

一柱香的時間之後,楊帆和張溪桐等人就整齊地出現在玄武門城樓上。

武攸宜神色凝重地對他們道:“現在有一樁大案子,有幾個突厥探子潛入洛京,竊取到了我朝在河西的兵力部署、武器配備的詳細情報,正準備逃回突厥去。如果這些情報被突厥人得到,我隴右大軍將遭受重大損失。”

眾百騎將士聽了都是一驚,武攸宜又道:“此案干係重大,本將軍已經派了內衛前去追查這些探子,鑒於人手不足,把你們也調去。你們記着,一旦查到那突厥探子,就地斬殺,但是務必要把她們攜帶的重要情報拿回來!”

許良補充道:“你們出宮之後,自然有人接應,那是兩個年輕的突厥女人,身上暗藏着大唐在隴右的軍事部署情報,鑒於大唐正與突厥議和,這種私下裡的交鋒不宜公開,所以你們一俟抓到那兩個探子立即處死,搶回包袱即算完成任務,立下大功。”

武攸宜的目光從百騎一眾侍衛面上掃過,最後落在楊帆臉上,沉聲道:“宮裡先前已派出內衛追查這兩個女探子的下落,本已找到了她們的住處,卻不知為何泄露了消息,遲了一步,被她們走脫。”

“現如今內衛正在到處搜索,因為人手不足,才把你們集合起來。人是在道光坊走脫的,天色已經將晚,用不了多久就要實行宵禁,所以這兩個女人不可能走得太遠,因此你們的搜索地點就在道光坊附近,誰能找到她們,把她們殺掉,搶回那個包裹,本將軍就提拔他為旅帥!”

眾侍衛聽了這個獎賞頓時精神大振,城門樓中瞬時殺氣盈宵。

武攸宜滿意地點點頭,揮手道:“軍令如山,立即執行!”

一陣“嚓嚓嚓”的腳步聲帶着一陣殺氣,迅速地離開了玄武門城樓,五十多個百騎士兵從那幽長雄厚的城門洞里走出去,此時已是入夜時分,他們是最後一批離開皇宮的人。宮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攏,掐斷了最後一抹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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