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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豹摩拳擦掌地道:“你冒充沐絲,必可挑起雙方惡戰,然後我明威戍兩座關隘、兩路大軍齊出,殺他個人仰馬翻!”

楊帆看着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掩飾住看白痴的眼神兒,反問道:“突厥兵臨城下時,我率人扮成沐絲出城,由沐絲所在營地方向對阿史德部發起進攻?”

葉雲豹是個軍人,直覺的想法就是進攻、戰鬥,聽楊帆這一說,才發覺有些不對頭了,他皺了皺眉頭道:“不錯!這是個問題,若是偷偷放出去幾個人沒關係,若是直接開城發起進攻也沒問題,可是......”

他撫着鬍鬚想想,道:“突厥兵臨城下時,必在兩座城門外紮營,我們要派一路兵馬出城,就在穆恩和沐絲的眼皮子底下行動,還得不驚動他們,再扮作他們去進攻阿史德部,這個......是有些困難。”

他轉悠了兩圈,突然雙眼一亮,道:“如果趁他們還沒有圍城,你帶一部分人先出城埋伏呢?他們十萬大軍,每日糧草消耗巨大,不會一直停在飛狐口,想來不日就會攻城,你只帶十日口糧便足夠了!”

楊帆見他的思維始終停留在依靠自己相貌與沐絲相同而進攻這一點上,便委婉地道:“如果我帶一路人馬出城先潛伏在荒野里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那樣一來,我就只能襲敵後路。十萬大軍壓城,紮營就得十里。

我們的兵馬本來就有限。還要據守城池,我是帶不出多少人的,若與突厥人的後軍接戰,中間隔着十數里地的距離,這邊能來得及響應么?再者,明明我軍當前,阿史那部會在這個時候襲擊阿史德部?他們的首領也不是白痴啊。這個法子不可行。”

葉雲豹聽得大皺眉頭,道:“不錯,這個法子的確是破綻百出。不過你容貌與沐絲相同這一點。經你一提醒,我還真覺得大可利用。既然如此,你就先不要離開了。且先住在驛館,讓我好好想個辦法!”

葉雲豹這一想就是三天,三天後,突厥攻城了。

朱圖率領他的大軍終於趕到,而穆恩這邊也製造出了一些攻城器械,他們來時,車拉馬馱的,本來就把一些攻城器械關鍵部位的零件帶來了,這時只是伐木製作一些粗大的支架、槓桿,所以工匠們很快就趕造出了一批。於是雙方一刻不停,便立即發明威戍發起了進攻。

明威戍實際上是兩座戍堡,具體下來,一座叫明威,一座叫武安。合起來稱為白亭。兩戍之間是陡硝的石垃子山,山上築有城牆。不要說這是冬季,只消從山上再潑些水下來,讓那石壁溜滑如冰就無從攀爬,就算是炎炎夏季,要從這麼陡峭的山上爬上去也不可能。少量守軍就能對付,所以突厥人是不會從這裡進攻的。

他們的進攻路線只能是明威和武安兩座邊塞小城,這兩座小城中間連着石垃子山,左右則是沙漠和賀蘭山的一些余脈山嶺,欲進隴右,直取涼州,這兩座關戍是必經之路。

唐軍的兩座小城依託堡寨山勢嚴加防禦,憑險而守,互為犄角。巨大的條石抵住了城門,跑馬道旁堆砌了許多備用的守城武器,滾木擂石遍布城牆各處,碟堡、箭樓、城門等處都防守嚴密,看起來是固若金湯。

而城下的突厥軍隊連營十里,從城上望下去密密匝匝一眼看不到邊,一座座氈帳,一群群飛馳往返的騎兵,飄揚的旗幟,林立的矛戟,把一種浩大的殺氣壓向城頭,尤其讓人驚懼的是那一具具高大的拋石機、移動箭樓和撞城車。

這種拋石車是純人力拉動的,需要兩百多人才能施放,而突厥人則換了戰馬代替人力,幾十匹戰馬就能讓一輛拋石車發揮效用。唐軍與高句麗作戰時,也曾使用過這種拋石機,對高句麗的簡陋城寨造成了巨大破壞。

這種拋石機最早出現於戰國時期,所以突厥人也很早就學會製造和使用了,它一次能發射三百多斤的石料。這兩座邊塞小城是倚山勢而建的,前方的沙漠和戈壁草原上雖無石料可用,可這山下卻有的是,雖然大塊的石料不易採集,可是多達三百多斤的散石拋上來,雖對城池產生不了多大的破壞,對守軍的傷害效果卻是成倍增加了。

城中也安置了拋石機和床弩,但是相對於突厥軍隊,一個是固定目標,一個是移動目標,殺傷效果顯然大大不如了。

城上戰鼓轟鳴,城下號角聲聲,大戰同時在武安和明威兩城展開。

天空中石塊齊飛,城頭上金汁火油、滾木擂石與與城下密集的箭雨相抗,流動的火焰、滾動的石頭,破空的箭矢和遍地的屍體,鮮血塗滿了城頭和大地。被砸壞棄置的雲梯、撞城車、壕橋散落了一地。

楊帆和天愛奴站在城樓里,緊蹙眉頭看着眼前的一切,攻打這一面的是穆恩和沐絲的軍隊,由於阿史德部朱圖大葉護的軍隊長途行軍剛剛趕到,體力不支,所以主攻方向明顯放在了穆恩這邊。

他們打得很猛,有一處城牆被幾架雲梯和飛抓攻破了,突厥軍在箭雨的掩護上登城,拚命地往裡沖,只要佔領一個點,很快他們的軍隊就能佔領全城。葉雲豹全副戎裝地在外面指揮,調了一支預備隊過去,迅速把登上城頭的突厥兵清理了,雲梯推離城牆。然後,一桶桶火油,一根根擂木、一塊塊滾石便運了過去。

天愛奴的目光忽然望向遠方,指點道:“你看那裡!”

楊帆舉目望去,只見突厥人的大營中豎起一座望樓,比城牆還高出三丈,望樓上站着幾個人,正向城頭眺望着,觀察城中守軍的部署和戰鬥情況。從這裡望過去,望樓上的人只是幾個小小的人影兒,連衣袍都看不清,更不要說面目了。

楊帆道:“站在望樓上面的,應該就是穆恩、沐絲和幾位突厥主將了。”

天愛奴睨了他一眼,問道:“你還在打那個主意?”

楊帆道:“我總覺得這個法子是可以利用的,只是如何利用卻想不到。”

楊帆指了指城牆處的一個士兵,他的同伴已經戰死,他一個人搬不動擂木,其他兵員還未來得及補充上來,眼見一個突厥兵攀着雲梯在城牆上冒出頭來,他只得放棄擂木,抓起大刀沖了上去。

楊帆道:“我現在就像他,明明手裡掌握了一件很厲害的武器,砸下去就能殺傷一片,可我沒有辦法使用它,結果就只好這樣苦戰了!”

天愛奴站在他身邊,偷偷瞟了他一眼,咳嗽一聲道:“我以為沈沐是跟你在一起的,所以一路跟蹤你去了突厥,你在薛延陀冒充沐絲的時候,我看到你身邊......有一個突厥姑娘呀。”

楊帆還在苦思如何利用自己的相貌對付突厥人,聽她提起穆赫月,想起那異常旖旎的一幕,心頭便是一虛,連忙故作從容地答道:“是啊,她是......她就是這一路突厥兵的統帥穆恩之女,沐絲的未婚妻子。”

“哦......”

天愛奴道:“她......沒察覺你是假的吧?”

楊帆打個哈哈道:“那怎麼可能?我跟她......呃......又沒有什麼太多的接觸。”

天愛奴道:“她和沐絲不是已經訂了親么?草原上可沒有咱中原那麼多的規矩,她跟你這個沐絲都沒有一點親熱舉動?”

楊帆的腦海里倏然閃過那牛車輕馳時的許多香艷畫面,趕緊撇清道:“當然沒有。赫月姑娘與尋常的草原女子不同嘛,她父親是穆阿哈部的首領,她......跟沐絲成親,分明就是為了讓她的父親穆恩與沐絲的父親默啜結盟,因為這個緣故才定的親......”

天愛奴等了片刻,不見他再說下去,忍不住問道:“因為這個緣故如何?”

她問完了話,依舊不見楊帆回答,忍不住扭頭看他,就見楊帆定定地看着前方戰場一言不發,不禁擔心地問道:“怎麼了?”

楊帆緩緩地道:“別說話,你讓我想想,我好象想到辦法了。”

楊帆靜靜地思索了一陣,說道:“我想,我有辦法叫他們退兵了!”

天愛奴驚訝地道:“什麼辦法?”

楊帆道:“突厥王族阿史那部的王后,一向選自於阿史德部,因為阿史德部是阿史那部之外最強大的突厥部落,他們聯姻,是為了結盟。”

天愛奴道:“不錯!”

楊帆道:“突厥可汗骨咄祿病重,這一次很可能捱不下去了,他的弟弟默啜想取得可汗之位,而阿史德部肯定是站在骨咄祿的兒子一邊,因為他們是姻親。這樣一來,默啜就不得不爭取外援,他選擇了僅次於阿史那、阿史德部的第三個強大部落:穆恩,與他結盟了!”

“然後呢?”

“我想我知道他這次出兵的目的了,一是打一場大勝仗,為他爭取可汗之位壯一壯聲勢,二是找個借口把阿史德部的主要兵力調出來,以免他們干涉自己奪汗位!”

“然後呢?”

幾枝流矢飛來,“篤篤”兩聲釘進了二人身旁的窗欞上,可是兩個人靜靜地站着,誰都沒有動。

楊帆側過身,面對着天愛奴,微笑道:“不需要派什麼人馬出城的,我只需要冒充沐絲,把骨咄祿已然暴斃、默咄奪位,排擠親骨咄祿諸部的消息傳到阿史德族人耳中,他們的十萬大軍就會流水般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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