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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婦二人同游的話,若是不想離開洛陽城,那麼除了各處的大小寺廟和洛水河畔的景緻,最好的去處就只有北、西、南這三個坊市了。楊帆在南市是有店鋪產業的,去南市一游正好公私兩便。

“旁人店裡雇夥計,最喜歡雇那些忠厚老實的,總覺得這樣的人才可靠,用着才放心。我偏不同,我僱人,專挑那些精明伶俐、能說會道的,就要這樣的人才能打理好生意嘛。”

小蠻伴着楊帆從一家店鋪里出來,巧笑嫣然地道:“精明伶俐的夥計用着才會得心應手。精明的人就一定不老實么?那也未必。再者說,掌柜的有乾股,就不怕他不用心,只要他用心,還能不看緊了這些人?

我是每月都要核算贏利的,如果他們真能給咱家賺大錢,就算手腳有些不幹凈,自己會佔些小便宜,我也懶得理會。朝中那些官員們不是經常在皇帝面前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么,做生意也是這個道理。”

楊帆笑道:“嗯!難怪人家都說你是小財迷,一提到賺錢,你就眉飛色舞的。”

小蠻向他扮了個俏皮的鬼臉,笑道:“嘿嘿,人家小時候窮怕了么。”

楊帆看着她活潑可愛的樣子,心裡也很歡喜,他和小蠻現在相處得是越來越融洽了,這種情形,同他們兩個剛剛成親那兩天的尷尬局面相比,當真是不可同日而語。那樣的日子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

“郎君,你看,那一家就是我剛盤下來的鋪子,那家原本是做絲綢生意的,咱家已經有一家綢緞鋪子了,只是位置沒有這裡好,我打算把這裡裝修一下。把咱家的綢緞鋪子挪過來,原來的位置則開一家金銀行。”

小蠻說著,與楊帆並肩走進了那座還未裝修完畢的店鋪。

不遠處。天愛奴無力地倚在“博古齋”門口的紅柱上,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她興沖沖地趕到修文坊。向人問起楊帆的下落,不料她聽到的不僅僅是楊帆高升郎將的喜訊,還有皇帝賜婚、楊帆娶親的消息。

那一刻,阿奴真如五雷轟頂,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修文坊,阿奴失魂落魄的,偏偏卻記住了楊帆新宅的地址。不知不覺間,她就來到了福善坊,來到了楊府門前。

阿奴看到了楊帆和他的新娘子親親熱熱地離開家門,一起去到南市的情景。她一路尾隨着,看着他們出雙入對,恩恩愛愛的樣子,心徹底碎了。

同一般遭遇情變的女子不同,天愛奴自幼被親人拋棄的慘痛經歷。使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不想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直到她遇到楊帆,不知不覺被他吸引,直到她在生死存亡時刻,被楊帆用鮮血拯救她的行為所打動。

她的心冰封了許多年。一旦敞開心扉,忘我地愛上一個人,那份情是最真摯、最狂熱、最難以自己的。所以,相應的,當她受到傷害時,那份痛苦也是她最無法承受的。

夏日炎炎,天氣酷熱,阿奴倚在紅柱上,身上卻是一陣陣的寒戰,一顆心彷彿浸入了冰窖中,再見不到一絲暖意。她從華山絕頂抱着一死的決心投崖自盡,繼而死裡逃生,割捨了過往的一切,她生存的唯一信念、對幸福的唯一追求,都來自於她愛上的那個男人。

如果說她以前只是冰封了自己的情感,不讓自己愛上任何一個人,不對任何一個人投入完全的信任,固然沒有幸福,同樣也沒有痛苦。現在,她的心卻是任由那風刀霜劍血淋淋地割裂開來,肆虐折磨着,好痛好痛!

她的身後就是“博古齋”,房屋裝修的古色古香,門前還搭了很古樸的門樓,古董店裡一天也不見得會有一個客人問津,所以門前非常冷清。店裡有一個從如眉大師那裡聘請來的弟子正在彈着古箏。

阿奴精通音律,聽得出那是一首《分飛燕》。分飛燕?何似她此刻的心情?那凄婉的樂曲,伴着她的心,聲聲滴血。

楊帆和小蠻從那家尚未裝修完的店裡出來,說說笑笑地向這邊走來,天愛奴急忙轉過身,快步離去。清淚如珠,強凝在眼,阿奴的心在流血,卻不肯讓淚再流下來。

“你說你愛我的,是不是真心話?我要聽你說出來!”

“是,我愛你!楊帆,愛阿奴!”

“那就行了。死,有什麼了不起......”

言猶在耳,回想起來,卻是句句如刀。

天愛奴逃也似的離開南市,強忍了許久的兩行淚水,在她踏出南市坊門的時候,終於打濕了她的衣襟。愛一個人太深,心會醉;被一個人傷的太深,心會碎!阿奴的心已支離破碎......武承嗣抬起一雙迷離的醉眼,冷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心腹,沉聲問道:“靜公公怎麼說?”

那心腹家人道:“靜公公說,當日有狄仁傑進宮秘奏,隨後天子就封鎖了九城,急召李昭德進見,與李昭德一番商談之後,隨即便召見武攸宜和來俊臣,開始捉拿丘神績與周興。”

武承嗣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寒聲道:“狄仁傑、李昭德......”他雙眼一張,厲聲問道:“靜公公有沒有說,他們究竟向天子密奏了些什麼,以致惹得天子震怒?”

那心腹家人道:“這個靜公公卻沒有說,他對小人說,狄仁傑向天子密奏時,請天子摒退了所有人,就連上官待制都暫時離開了武成殿,所以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向天子稟報了些什麼。”

武承嗣咬牙冷笑道:“我就知道!壞我大事者,一定是狄仁傑這些人!”

他低頭沉思片刻,擺了擺手。那心腹家人應聲退下。武承嗣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把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咬牙切齒地道:“你們以為如此就可以獨霸朝堂了?哼!這天下終究是我們武家的天下,我武承嗣就算被罷了宰相之職,要整治你們也易如反掌!”

......

迎仙宮裡,身材高大、白白胖胖的靜公公躡手躡腳地走到韋團兒身邊。垂手站定。

韋團兒正對鏡梳妝,一件薄如蟬翼的紗羅衫襦,裡邊緊身無帶的緋色訶子裹束着她豐滿的酥胸。乳溝深陷,裂衣欲出,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惹火曲線。

她從鏡中看到靜公公出現。只是睨了他一眼,依舊不緊不慢地摘着發上的珠飾,懶洋洋地問道:“什麼事?”

靜公公欠了欠身,細聲細氣兒地回答道:“不出團兒姐姐所料,魏王果然使人來詢問,究系何人向大家告他的黑狀呢。”

“哦?”

韋團兒妙目流盼,嫣然道:“那你是怎麼說的?”

靜公公陪笑道:“自然是依着團兒姐姐的吩咐,向他交待的了。”

韋團兒笑盈盈地乜了他一眼,自髮髻上摘下一枝步搖,突然一反手。就向靜公公那張白白胖胖的大臉刺去,靜公公措手不及,“哎喲”痛呼一聲,白胖無須的大臉上馬上沁出一點殷紅的血珠。

靜公公捂着臉,驚慌地看着韋團兒。韋團兒俏臉一寒,斥罵道:“真是個沒用的蠢貨!什麼叫依着我的吩咐?你知道的就是這些情形,難道你還知道些別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