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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王德壽押着一眾人犯進了制獄,推事官文傲聞訊連忙迎上前來,所謂推事官,就是這監獄裡的獄吏頭兒,文傲謙卑地對王德壽笑道:“王判官,這是什麼要犯啊,怎麼竟然勞動你的大駕親自送來。”

王德壽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吩咐道:“這些人都是謀逆重犯!你小心看管着,莫要出了什麼紕漏!”

“謀逆?”

文傲笑眯眯地,還是毫不在意。這些年來,關進制獄裡來的犯人,哪個不是謀逆之罪?有真謀逆的,也有假謀逆的,反正最後都簽了字、畫了押,認了罪,砍了頭。有沒有罪、什麼罪,都不重要啦!

王德壽見他模樣,又提醒道:“你看到了么,那三個老頭兒,乃是狄仁傑、裴行本、任知古三位宰相,此番謀逆之舉、謀逆之人,皆不同以往,你要格外小心!”

文傲瞟了那六個人犯一眼,笑眯眯的,依舊不以為意。什麼權貴到了這裡,都只是任他擺布的一條狗,宰相?宰相到了這裡,也只是囚犯而已。

當初大漢開國功臣,大將軍周勃因事被關進大獄,僥倖不死,得以免罪,出了監牢之後,周勃對迎接他的一眾親人和部下們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吾嘗將百萬兵,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以周勃的權力、地位,進了監獄,都被獄吏呼來喝去,折磨的如同一隻喪家之犬,文推事雖然只是一個從九品的小吏。在這制獄這麼多年,王侯將相可是見得多了,還真不把這幾個宰相放在眼裡。

王德壽見他依舊不以為然,嚴肅地道:“你不要大意,小心叫他們串了供,再翻了這個案子。中丞對這些人很重視,特意吩咐下來。狄仁傑、裴行本、任知古三位宰相分別關押,各置一處牢房,着人嚴加看守。除了中丞提審之時,非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觸他們。明白么?”

文傲見他神色嚴厲。這才莊重了些,忙道:“王判官放心就是,下官一定謹慎安排,呃......牢里空置的囚房還多的很呢,要不要把他們所有人都分別安置,防止他們串供啊?”

王德壽冷冷地道:“不用了,只把三位宰相分別安置就好!恐怕這牢房......很快就不夠用了!”

文傲聽了頓時心花怒放,看樣子要有不少大臣要倒霉啊,關押進來的人越多,他能撈到的好處就越多。文傲又瞟了那幾位大臣一眼,彷彿看到了一棵搖錢樹,上面金光燦爛,綴滿了純金的錢幣,文傲又笑了。笑得很開心。

另一邊,趁着他們交談的當口,御史右丞魏元忠怒氣沖沖地對狄仁傑道:“狄公,魏元忠對朝廷忠心耿耿,從未有謀反之心。以狄公、任公、裴公的為人,魏元忠也不相信你們會有謀反之舉。方才為何坦承其罪?”

狄仁傑道:“我等既落入來俊臣之手,不能不認罪。謀反,乃天子之大忌,縱然來俊臣橫下一條心,對我等大刑伺候,乃至取了我等性命,天子縱然不喜,卻也不會加罪於他,既然如此,你我何必逼的他狗急跳牆。”

魏元忠道:“你莫聽他胡說,甚麼坦承罪行,可免一死。一直以來,但凡謀反者,哪有一人得赦死罪,我等認罪,就難免一死啊!”

任知古嘆息了一聲,道:“魏中丞,我等老邁,縱然來俊臣不想以酷刑虐殺我等,這身子骨怕是也承受不起一般的刑罰了。狄公說的沒錯,我等就是不認錯,依舊是一個死,唯有認罪,暫且保此有用之身,或可有一線生機!”

裴行本頹喪地道:“老夫也明白狄公的意思了,我等要想逃出生天,除非有機會上達天聽,把冤屈訴於陛下知道。只是,我等如今身在制獄,哪還有機會上聞於皇帝呢?”

狄仁傑睨了王德壽一眼,王德壽對文傲囑咐一番,剛剛轉過身來,狄仁傑馬上壓低嗓音,急急說了一句:“生機只有一線,唯有見機行事罷了!”

文推事得了王判官的吩咐,對他們登記造冊、記載了名姓、官職、入獄時間等各項信息,便分別進行了安置,三位宰相各據一處牢房,彼此相隔甚遠,而魏元忠、盧獻等人則關在了同一所牢房。

為了防止犯人越獄、行兇、自盡,對犯人是要施以刑具的。大唐的獄具主要有四種,枷、扭、鉗、錁,每種還有長短輕重之分,以區別對待不同身份、不同年齡、不同體質、不同罪行的犯人。

枷就是那種束縛頭頸和雙手的木枷,戴了這種刑具,躺不得歇不得,坐在那兒時間久了頭頸和雙手也痛苦不堪。扭則是束手的獄具;鉗是束縛脖子的一種鐵箍,另一端以鐵鏈系在牢床上,犯人系了這鐵箍,就如同綁在門口的一隻看家犬。而錁就是腳鐐了,主要用來系在腳脖子上,束縛他的自由。

十歲以下或八十歲以上的犯人才可以散禁,不加刑具。如今關在制獄裡的這六個人都沒超過八十歲,不過做官的犯了死罪,也有階級不同的待遇。九品以上七品以下者戴枷,七品以上的官員只戴錁,這六個人官職最小的也有從六品了,故而全都拴了腳鐐,叮叮噹噹地關進了牢房。

所謂鋃鐺入獄,不外如是......武則天昨夜匆匆避到五鳳樓後徹夜未眠,如此謀反大案,要說她心裡不緊張實不可能。武則天心情忑忑,一夜無眠,等到天亮又急急安排抓捕和調整,進行一系列善後事宜,這實在不是一個六十六歲的老人所能承受的。

等武則天回到武成殿的時候,已經疲憊不堪了。

滿朝文武都被早晨的一幕情景驚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塵埃落定,皇帝卻依舊沒有召見他們,滿朝文武不知該如何是好,聚在午門前急急議論了一番,決定由六部九卿蹕見天子,詢問經過。

他們叩門陳情,消息送到武成殿後,武則天卻吩咐一個也不見,她只召來武攸宜,了解了一下最新的情況,對宮城、皇城、都城的警戒和禁軍中的重要職位做了一番調整,便由團兒扶去後宮歇下了。

雖然她現在還有很多事想做,但是歲月不饒人,她實在支撐不住了,也只能抓住最緊要的事情安排一下。

皇帝既不上朝、也不理政,滿朝文武一個不見,上官婉兒自然也無事可做了。送了武則天到寢宮歇下,上官婉兒便也回了自己住處。

婉兒好潔,每日至少兩次沐浴,尤其是睡前必須沐浴,否則必定睡不踏實。回到自己住處之後,婉兒先以香湯沐浴一番,換了一身輕薄的衣衫,便去榻上歇了。

這宮殿深處本就清涼,身下又是一領笛竹涼席,溫潤入玉,十分舒坦,不一會兒,婉兒就進入了夢鄉。

武攸宜、武攸暨兩兄弟按照武則天的安排,派出親信軍隊接管重要部門,加強都城防務,調整一些禁軍將領的職務和職責,等到午後的時候,漸漸穩定下來。楊帆也鬆了口氣,在他負責的兩處城門處巡視了一番,便往史館走去。

夏日炎炎,蟬鳴聲聲,叫人聽了昏昏欲睡。

因為昨夜一番折騰,宮裡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能夠安枕的,這時候終於安穩下來,除了有職司在身的,其他人大多歇下午睡了,楊帆到了婉兒住處,也不見平時來來往往的女官內侍們走動。

若是換一個人想見上官婉兒,此時必然得先尋一個女官進去通報一番,得到上官婉兒的允許,楊帆與婉兒關係不同,卻是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一路行來,見沒有人走動,楊帆悄沒聲兒地直接來到了婉兒的住處。

楊帆輕輕叩了叩房門,伸手一推,房門就開了,書房裡並不見人,楊帆輕輕掩上房門,緩步走了進去。

屋子裡有種幽靜雅緻的感覺,卷耳鏤花的書案上散放着幾卷公函,還有兩方造型古樸的端硯。筆架上由粗到細垂掛着十幾枝紫毫,案几旁放着一口大肚闊口的青恣荷花瓮,裡邊插放着十幾支捲軸。

臨窗的台架上,細頸花瓶里盛着高矮錯落的三支百合,雪白的牆壁上懸掛着一副婉兒所繪的“春山煙雨圖”,又有幾副婉兒親筆下的橫幅、豎幅的字貼,透着一股書香之氣。

楊帆稍稍站了站,便轉進屏風之後婉兒的寢室,妝台上放着一口菱花銅鏡,一隻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打開着,裡邊盛着幾枝步搖和珍珠耳墜,旁邊就是婉兒的閨榻了,檀香木的床榻上懸掛着淡綠色的紗帳。

楊帆走過去,輕輕掀開紗帳,就見婉兒側卧在榻上,纖纖的身子側卧如弓,腰間搭了一條寶藍色雲花綾的薄衾,纖腰一握,香臀宛宛,**修長,那曲線恰似一副引人入勝的水墨山水。

楊帆小心地挪開婉兒的一雙繡花緞鞋,挨着她的身子坐下,把手輕輕搭在她那婉約的腰間,就似走進了那優美的山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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